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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來說,我和安本來不該相遇,兩個人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但是人生卻從不按常理出牌,我們相遇了。
三年前的一個風雨之夜,我路過那個街心花園的時候,安在那裡的石板上躺著,全身濕透。她喝醉了。她看我的時候,我看到了她清亮的眼睛。我將車子輕輕繞了過去,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但是幾分鐘之後我卻又回到原地。我對她說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我知道了她的故事。在她一歲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誰都不要她,把她扔給了奶奶。奶奶老了,管不了她,十幾歲的時候,她就不上學了,她開始和一幫社會上的小混混來往,抽煙喝酒打架,無惡不做。奶奶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就向她父母求救,但她父母很冷漠,說隨她去吧,我們沒那麼多精力。後來,有人介紹她去酒吧唱歌。她給我說這些的時候,口氣是平淡的,她長長的酒紅色頭髮紛披下來。我靜靜地聽著,那一刻,我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安和我,我們完全是兩種人,我在一個和睦的家庭中長大,我從小就是個好孩子好學生,一直念到研究生畢業,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前途無量。
此後,安再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但是我無法否認的是,我有些想念她。也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當三個月後的一天晚上,在一個酒吧門口我看到無助的安時,我決定帶她走。那天晚上我和朋友路過那裡,正遇上幾個人打架,場面混亂不堪。就在我們要離開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了安,她蹲在地上,渾身抖個不停。我不顧一切地朝她走過去,我拉起她的手,說跟我走。
在路上,她並沒有告訴我那些人為什麼打架,也許這對她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她只是對我說,楊,你不瞭解我,我們是兩個世界裡的人,你不該救我。
但是我卻不能再讓她走了,我說安,我願看到你重新開始,你可以忘記過去。我把她接了過來。是父母給我買下的兩室一廳,準備給我結婚用的。他們對未來的兒媳婦也許想像過,比如說家世學歷工作,這樣想的時候我就頭疼了。
安的變化顯而易見,她的頭髮由酒紅變成了黑色,她開始習慣梳長長的馬尾,開始喜歡穿碎花長裙,在家的時候,在裙子外面,她會紮著方格圍裙,收拾屋子洗衣做飯,然後等我回家來吃飯。每次開門的時候,她都會來擁抱我。有一天晚上,我削蘋果給她,她忍不住淚盈於睫,說楊,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好幸福埃只不過一個蘋果而已,安得到的愛實在太少了。
安是開心的,我們有時會從大觀園一直走到解放橋,她拉著我的手,走一段路她就會側過頭來問我,楊,累不累?我說不累,她就笑了。她是那麼容易滿足的一個人。路上,她看到有賣奶茶的,她說我要喝奶茶。我買下,遞給她。她就站在那裡一口一口喝完。那時候,感覺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有一天晚上,我們出去,在馬路邊上見有露天舞場,她就拉著我的手舞了進去,我的節拍跟得不對,不斷踩她的腳,她就仰頭看著我笑,夜色裡,她的眼睛酒一樣的清醇。
但是她是小心的,她對我沒有任何要求,她一直像暗夜裡一枝獨自綻放的玫瑰。那年年底,公司要搞一次舞會。同事都帶女友或男友去。安說是那種化裝舞會嗎?大家都帶著面具,誰也看不出是誰?我一愣,我想我是明白她在想什麼。我假裝沒聽出來,只淡淡地回她,說不是,是平常的舞會。她就怯怯地說,那就不去了。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直到那個時候我都沒有給她任何承諾,我沒有帶她去見過我的任何一個朋友,更沒有帶她去見父母。那時候知道這件事的所有朋友都開始勸我離開安,感情上你要慎重,他們苦口婆心,在他們眼裡安配不上我。後來父母知道了,他們大為惱火,我這才知道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站在安那一邊。她是孤獨的,現在她只有我。但是,我無法否認的是,連我也開始動搖了。
有朋友從中牽線,我認識了空姐林琳。林琳出身良好家世,受過高等教育,有著別人羨慕的工作,她舉止優雅。他們告訴我,這樣才是門當戶對。
我開始刻意疏遠安,我不再回那個家,我告訴她我工作很忙。她靜靜地聽著,然後輕輕扣掉電話。
我沒想到林琳會去找安,她儀態端莊地出現在安面前,她撒謊說已經去見過我父母了,是楊家未來的兒媳婦。林琳是在電話裡告訴我的。安來找我,幾天不見,她的面容已經很憔悴,嗓子沙啞了,她說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帶她離開了那個世界,卻又對她關閉了現在這個世界。是的,在我內心深處,我仍是一個虛榮的傢伙。
就這樣安走了。半年後,我和林琳結了婚。
今年夏天的一天,我和一幫朋友玩,朋友帶了他的朋友來,其中有一個長頭髮的,無意間看到我包裡林琳的照片,他問我這是誰,我還沒回答,他就說我認得她,她是不是個空姐?叫林琳?被我一個哥們兒包了兩年……我大腦一片空白,我想不會的,一定不會是事實。但是當我問林琳的時候,我剛開了個頭,她就說是的,但那是以前的事,請你原諒我。我愣在那裡,我覺得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那一刻我無法不想到安,是我的自私我的虛偽傷害了她。
當天晚上我就去了另一間臥室,我一夜未眠,我對著夜空說,請懲罰我吧。
秋天的時候,我陪客戶去一家酒店吃飯,那裡有現場演出,有人在唱: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忍不住站起身來,我看到了一個長髮女孩子手持麥克風在唱,逆著光線,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確信,一定是安。我走過去,果然是安。她旁邊有一個男生在彈吉他。我按捺不住那份激動,安平靜地看著我,我這才知道其實她早就發現我了,她示意我不要說話。我放了一張名片給安,然後我走開。現在的我還能給她什麼呢?
我不知道安是何時走的,我想她一定會給我打電話的。但是我錯了,三天、一個星期、半個月過去了,仍沒有安的消息。但是我要找到她,我一次又一次去那家酒店,終於找到了安。時光流逝,一切都變了,我真想告訴她我錯了。
可是,我卻發現開口是多麼艱難。倒是安平靜地看著我說,一切都過去了,痛苦是件深刻的事,它讓我們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也讓我變得堅強。然後她話鋒一轉,說楊,我已不再愛你了,好好愛身邊的人吧。然後她就轉身拉著那個吉他男生的手離去了。
這是安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從此她就再次消失了。我再也尋不到她的身影,也許她離開了濟南。她到底也沒有原諒我,上天終於用這種方式懲罰了我。我也終於明白,純潔的概念並不僅僅指身體上的,更重要的是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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