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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父母之命妥善安排
我嫁給劉田時,不甘心,卻情願。
年輕時,我在村裡算是標緻能幹的姑娘,追我的人不少,父母一心想為我尋一門好親。村裡的規矩,婚姻大事,父母作主。
母親一心想把我嫁給鄰村的劉田。 document.write("");ad_dst = ad_dst+1; 說他們家人少,就他一個獨子,下面有一個十來歲的妹妹,年齡小,也不會使什麼壞。大嗓門的鄰居大媽拍著腿說:「他們上面有四個老人呢,多磨人。」我媽不以為然,「四個就四個,老人多是福氣。」
母親這一生見多了妯娌之間鬧矛盾,姑嫂之間挑撥是非的事,她不想讓她的女兒受這種委屈,所以,僅僅只在介紹人的帶領下和劉田見了一面,我就接受了母親的安排,嫁給了他。
婚禮擺了熱鬧的酒席,兩個村裡的親朋好友都到了,大家起哄逗新郎,劉田卻始終垮著臉,沒有絲毫笑意,只要有人勸,他端起杯就喝,一杯接一杯,攔都攔不祝
還在上小學的小姑子,怯怯地躲在門檻後看著我們,眼睛裡含著淚水。
一種奇怪的氣氛,像烏雲在天的盡頭翻滾。
秘密,小姑子給他寫情書
嫁到劉田家不久,我就從鄰居那裡聽說,我婆婆一輩子沒有生養,小姑子是家裡窮沒法養活,就送給了我婆婆。至於劉田,是十二歲時人販子把他賣到劉家的。
這個秘密令我震驚。
從結婚開始,我和劉田之間就總像隔著什麼。他不愛和我說話,卻整天跟他妹呆一起,對她比對我還上心。我有時忍不住說他幾句,婆婆就說,哪有嫂子吃小姑子的醋的。他們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
我為劉田生了一雙兒女。潛意識裡,我想用孩子來穩男人的心。
小姑子一天天長大,喊我嫂子卻一天比一天生硬,和她哥卻越來越親密。憑著女人的直覺,我開始恐慌。這種恐慌又不是能隨便亂講的。要說小姑子想取代我的位置,連我自己都不大相信,她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呢。
她十五歲那年,我實實在在地看到了她寫給劉田的條子。我給劉田洗衣服,清理口袋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幾張小紙條。我不識字,卻敏感地知道會是什麼,不敢給女人看怕人家笑話,就拿去問村裡的男人。
小姑在紙條上寫滿了對劉田的愛意。
像被冰水潑過,我拿著紙條,渾身發抖地去找婆婆,讓她管好她的女兒。婆婆卻劈面給我一耳光,劉田脫了鞋,揪著我啪啪地打,小姑子往我身上吐口水,公公摔爛了茶水杯,他們都說我亂說話,敗壞家風,要撕爛我的嘴。特別是婆婆,她的眼裡充滿了仇恨的光。她恨我,揭了她的傷疤。
後來,這樣的毒打成了家常便飯。
私奔,他們跑了家卻沒散
我逃回娘家,卻一次次被母親送回來。母親含著眼淚說再多的委屈我也得忍,生是劉家人,死是劉家鬼。
我沒有死,我忍著屈辱照常活著,照樣幹活,還又懷上了。我把第三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小姑子的肚子也一天天隆了起來。我知道那是劉田幹的好事,問他,他卻甩手就走了。
我又對婆婆說他們的事,得到的依然是一頓打罵,他們說我是個瘋女人。
終於有一天清晨,劉田帶著那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妹妹消失了。受此打擊,公公婆婆頓時衰老了一截。上面四個老人,下面三個孩子,全搭在了我一個女人身上。那年,我才26歲。
很多人勸我離開,但是我不能撒手不管啊,對四個老人,我或多或少有了感情。特別是對婆婆,她過去對我再不好,我也念她的一樣好,她把劉田和那個叫劉星的小女孩當作自家的孩子養大,最後他們卻共同背叛了她。一個母親到了晚年,落到這種下場也夠可憐的。
16年,艱難撐起了一個家
在劉田和劉星走後的第三年,我收到他們的來信。
他們回到了他的老家。他說他對不起我,但他也是受害者,他從小被拐賣異鄉,回家是他十幾年來的夢。他和劉星,命運讓他們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年,同命相憐,有了感情,無法分開。劉田說他知道我是個好人,希望我能成全他們到底,劉田說,他們願意養老撫幼,只要我離開。
我把劉田的意思告訴了婆家人,奶奶第一個不同意,她說這是人說的話嗎?婆婆也恨傷了心,她雖然想兒子想女兒,但知道我為他們家掙回了最後的面子,也不好多說什麼。
我請人回信告訴劉田和劉星,這個家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哪怕他們打了結婚證,而我和劉田是沒有拿證的,但不過一張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人生一世,憑的是良心。
在農村,宗族觀念很深。婆家人眼看著劉田是不會再回來了,就逼我改嫁給族裡的一個傻大哥。我怎麼能夠好不容易才從一個火炕裡爬出來,又自己往火炕裡跳呢?我執意不肯。
從此我成了宗族裡群起而攻之的對象,晚上睡到半夜,經常有人砸窗戶,扔石頭。我摟著孩子,拍著他們的背說:「別怕,別怕。」其實我自己怕得要命。
那些人處處為難我,明明知道我是家裡惟一的勞動力,派工修水庫的時候還叫上我。工地距離我的家有幾十里地,收完工,要回家還得走夜路,那時最小的孩子還沒有斷奶--是我哭著跪著求他們,才放了我。
孤兒寡母的日子,我一個人扛了下來,每天晚上只睡兩個小時,一個人做十幾畝地的農活。
十六年,我的頭髮也熬白了。
有男人想帶我遠走高飛,可不要孩子。孩子們已經沒了父親,我不能再讓他們沒了母親。既然我把他們生了下來,我就要管他們,直到我死。
我沒有走,把四個老人一個個送了終,讓三個孩子都上了學。孩子們學習都不讓人操心,我反覆對他們說的只有一句:媽媽就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這不是一句簡單嚇唬孩子的話,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一想起我把別的女人寫給我老公的字條請別人念給我聽的屈辱,就覺得吃多大的苦我也要讓我的孩子們讀書。
愧疚,沒給孩子體面生活
去年大兒子考上了武昌的一所大學,按理,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的,上面來核實情況,族人們故意說我們家的條件好得很。孩子老實,只知道讀書,也不會去找學校說明情況。
湊不齊學費,我不想讓孩子讀書因為沒錢而分心,就跟著他到武漢來,準備一邊找點事一邊照顧他。到了武漢後,學校總算同意我們緩繳學費,叫我打了個欠條。我一沒文化二沒技術,只有撿破爛。
八十歲的母親見我生活艱難,想到是當年她的一念之差害了我一生,非要到武漢來幫我,我們祖孫三人在武漢相依為命。
原指望離孩子近些,能夠常去看看他,結果他從來不讓我到他學校去,也規定我不許在他學校附近撿破爛。我只好在青山租了間房和母親祝兒子每次沒錢用的時候才回來看看,站不了一個鐘頭就又返校了。
他一天的生活費七塊,撿破爛換來的都是些零票子。有一次,他一進屋就歎氣,然後突然對我說:「媽,為什麼一定要在武漢揀破爛呢?在鄉下做點什麼不好?」我的眼淚差一點就掉了下來,兒子接錢嫌零碎,我也沒法,我知道他壓力大,是我沒有能力給他體面的生活,讓他受委屈了。
希望,日子一定會過得好
誰不想過上體面的生活呢?我這麼辛辛苦苦地撿破爛供兒子上大學,正是為了他以後有出息呀!
那一年大兒子還小,劉星帶著她和劉田的三個孩子也回了鄉。他們在院裡和公公婆婆有說有笑,我在屋裡哭。大兒子轉身回屋寫了張紙條,塞到其中一個孩子手裡,後來,他們一家就再也沒有邁進我們的家門了。事後,我問過他,紙條上寫的是什麼,他說他是這麼寫的:「你們搶走了我們的爸爸,還把他藏了起來。你們再進來,我就打斷你們的腿。」
雖然不是什麼好話,卻像石頭一樣回擊了那些傷害我的人,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為了這樣可愛的孩子,我連命都捨得。撿破爛,別人覺得寒酸,卻是目前我惟一能為孩子做的事情。
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從前那些欺負我們的人也收斂了,日子很艱難,但總算看到了希望。看著孩子們,我也會想起他們的父親,那個負心郎。
我始終想不明白一個道理,當年,他那樣渴望要回家,要回到他的親生父母身邊,怎麼沒有想到他也是三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了呢?他可以不用給我交代,但是總得給孩子們一個說法吧。
人這一生,是不是一定要一條道走到底,選擇了一條路,如果發現錯了,還有沒有回頭的機會?我是沒有機會回頭了,因為我已經選擇堅持原路走下去,並且相信等在前面的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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