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間的多重關係

同學聚會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唾星四濺，酒氣熏天，烏煙瘴氣。大多數同學聚會在名義上都是為了紀念特定的一段時光，既然懷舊就不免傷感。有的借酒澆愁，有的莫名惆悵，往事不堪回首，執手相看淚眼。這樣的同學聚會大多發生在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身上。事業剛剛起步，愛情子虛烏有。席間，冷不丁有人發出「人生啊，人生」的感歎，有衝動者甚至還會拍桌子摔酒瓶，最終不歡而散。

從某種意義上說，同學之間也應該算是一種朋友關係。

同學之間有一種感情上的相互利用關係。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長途電話特別多。電話大都沒有實質內容，卻連綿不斷，打持久戰。我的一位外地同學畢業後經常給我打電話，他的失戀經過以及在單位裡的不如意的事情，我都瞭如指掌。這些交談沒有什麼明確目的，只是為了發洩一種情緒而已。同學之間說一些偏激的話語，實在是一種精神需要。因為這些話不好和同事和家人講，包括對社會現象的某種理解，對周圍發生的事件的一些看法等等。同學之間的思想動態往往存在驚人的相似之處，不論是同病相憐，還是齊聲叫罵，都讓人感到自己的存在是不孤立的。有些浪漫的、形而上學的話題只存在於同學之間。大學宿舍裡持續到深夜的爭論大都無果而終。那些話題與現實生活真是關係不大，如有人為什麼要自殺、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等等，這些話題在畢業後很難被提起。以後，大家只記得當時談得很盡興，至於談了些什麼已經記不清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與生活問題的接踵而來，同學越來越顯得不重要了。如果你出差到某個城市，順便到同學家中坐坐，這麼一件親熱的事情弄不好會搞得很尷尬。你會發現同學之間已經沒有多少話題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無聊的盤問，如每月發多少工資，有沒有獎金，房子買下了沒有，是否準備裝修等等。如果你在同學家裡過於隨便了，同學的妻子就已經開始遞眼色了。如果同學的老婆不開通的話，在一起喝酒時間過長或喝得過多都會給同學帶來麻煩。如果同學頻繁看表或給家裡打電話，也會搞得心煩意亂，興趣索然。當然，同學畢竟是同學，和同學在一起，談談過去的荒唐事，數點一下其他同學的近況，會生發出很多感慨。但是，如果是兩個落魄的同學在一起，就會越談越淒涼，竟無語凝噎。

隨著社會地位的變化，同學之間也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王小妮寫過一篇回憶大學生活的散文《同也不同，學也不學》，作家把同學間的感情看得很淡，因為同學間的交往有許多陳濫的套式，作家說：「去會見那些同學，還不如會見他們的孩子」。

的確，有人把與同學相見當成自我吹噓的機會，從中獲得了心理平衡。有的則把同學當作一筆財富，利用同學關係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將同學圈子演變成一個利益群體。當官與經商的都把同學當成一種資本。同學之間相互扶一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如果把官場上相互吹捧那一套和商品交換原則引入同學關係，同學便成了一個虛偽的名號。經常聽到有人自稱是某位體面人士的同學，有一種水漲船高的感覺，但實質上，或許只是個三天兩天的某某培訓班的同學而已。難道同學也須「打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