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鄉關家書萬金

秋涼之後,夜長晝短.要不了多久,就又可以放寒假過年了.越發地害怕起過年來。

前些天，從親戚口中得知母親離開父親從外地搬回了老家，我茫然不知所措。畢竟，在我眼中未能深刻感受到歲月不饒人的殘酷的父親還需要及時當勉勵，而傳統、內斂的母親剛好能彌補這一點，儘管有些隱患。但這一切有似乎早有預料，不偏不倚地發生在我即將畢業之際。慌忙中我給淳樸善良的母親打了電話，電話通了，鄰居去喊了母親，等待的時間讓我有了未卜先知的恐慌，倍受煎奧。母親接了電話說一切安好，我竭力勸他去外地和父親一起過年然後我也會去。但她話裡行間的堅定和義無返顧讓我始料不及。想到我的畢業也許讓他們能夠解脫，我苦笑了悲心更微。母親的從容，經歷了風風雨雨使她放慢了行走的腳步，一切都匯成人生的河流，水到自然渠成。之於我也是如此，儘管我還不自信到能面臨一切苦難的份上。只是，爸爸在短信裡讓我勸媽媽去他那裡過年的暗示，讓我左右為難。母親說是爸爸並未打電話讓她回去的執坳，讓我對父母苦笑不得，一層窗紙的距離竟是如此的難以逾越。

母親問我在哪個過年？我回沒有想好。掛了電話，我禁不住喟歎流逝的時光，往事沉浮，歷歷在目。掐指一算,離開父母獨自去外地讀書已經有了11個春秋,而今我也不過是虛度22年光陰.獨在異鄉也並沒有催生出多少思鄉的情緒,有的只是難以言表的心存感激.每年寒假春節，我們一家都會聚在一起（初中三年，我被迫在除夕夜去另一個家看門），但這種團圓的幸福裡多少帶著點苦澀。父母對我的關愛除了要好好學習和學習要好之外，別無其他。於是一個寒假裡我經常被困在書本面前心猿意馬，學校倒是成了我一方自由的天地，我不喜歡放假。父親愛賭，母親常為生計和學費發愁，因此極為細小的瑣事都可能成為一場掙扎的開端，而最後總能扯上我和我的學習，並拿我來出氣。苦不堪言的我總是百般理解，因為在對待讓我好好學習方面他們的態度是堅決一致的。儘管他們並不懂得教育沒有適時的表揚沒有體己的關懷沒有意外的驚喜和零花錢,但對於一個可以隨時拿到錢買自己想看的書而不用上地幹活的農村孩子來說,除了慶幸和一絲絲的無奈,別無二話.恍恍然地一個個地寒假過去了，從初中起我就寄宿學校，有了一種重獲光明的自由感，但父母還時常電話遙控指揮，從好好學習開始到學習要好結束，而針對這樣才能學習好和如何好好學習他們隻字未提。這讓我想起外國醫生靠研發新藥殺死病菌而古老中醫靠環境也可以躲避病因，較之前者的令行禁止和後者的循循善誘父母對我教育則像如今賣藥廣告的苦口婆心。想到同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中國國家足球隊，我啞然失笑，可憐天下父母心。

上了大學，父母的爭吵愈演愈烈，慶幸的是為了我的學費他們還能同心協力。這時候起，我就很少給父母打電話，寧願自己沒有生活費餓著肚子也不打電話要生活費。父母的電話也少之又少，除了給生活費時問點學習方面的事也就沒有言語了。寒假裡，我不想回家，我實在聽厭煩了他們的爭吵，我想適當的溝通是非常有必要的。大一寒假的春節，從斂心靜神開始直到場面不可收拾，父親大聲呵斥有本事你自己掙錢讀書去，母親也罵我是寄生蟲。他們到底是一起的，難道是我多此一舉嗎？那天我沒有吃餃子，一個人佇立在路口的電話亭良久，任人群川流不息。大二寒假那年，我亦是一個人做在空蕩蕩的公交車裡，每到一站車門都會打開，車門開了沒有人上車，車門又開了也沒人下車。直到夜半歌聲，城市裡的煙火燃起，時而璀璨時而荒涼，我才一個回家。大三寒假，我一言不發地看著父母在為流逝的生命和歲月喋喋不休地爭吵中過完了春節。

而今，一切都澄淨了。今年的春節我打算一個人度過，屆時我會穿行在人群中為生計奔波。有人地方皆是天堂，可若然想流浪，也未必要離群索居。心遠自偏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