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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眼眶紅紅的父親邊拉著他到繼母遺體前跪下邊難過地說:「你嬸嬸(他只肯稱呼繼母為『嬸嬸』)一直想等你見最後一面,可她終歸抗不過閻羅王,兩個鐘頭前還是走了。」說著,父親不住地擦拭著溢濕的眼角。而他只是機械地跪下,叩了幾個頭。然後,所有的事便與他無關似的,全丟給父親和繼母親生的妹妹處理。
其實,自從生母病逝,父親再娶,這十五年來,他已經習慣認定這個家裡的任何事都是與自己無關的了。人們都說,後母不惡就已經算是好的了,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有誰會真心疼?父親的洞房花燭夜,是他的翻腸倒肚時。在淚眼朦朧中,十一歲的他告訴自己,從此,你就是沒人疼的人了,你已經失去了母愛。
他對繼母淡淡地,繼母便也不怎麼接近他。有一回,他無意中聽到繼母和父親私語,他只聽得一句「小亮長得也太矮小了,他是不是隨你啊?」心中便暗自憤怒,譏笑我矮便罷了,連父親她也一併蔑視了。又有一回,他看到桌上有一盒「增高藥」,剛打開看,跟他同歲的妹妹過來搶,兩個人打了起來。繼母見狀,嘴裡連連呵斥妹妹,說這是給哥哥吃的。可是,他卻馬上被父親打了一頓。他想,這個人的「門面花」做得真好,可話說得再好聽,心裡偏袒的難道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連帶著父親的心都長偏了。
疏離的荒草在心中蔓延,他少年的時光已不剩春光燦爛的空間。什麼是家,什麼是親情,他不去想,更不看繼母臉上是陰過還是晴過,他只管讀自己的書,上自己的學,然後離開這個自己感覺不到自己存在的家。
喪事辦完了,親友散盡,他也快要回公司了。父親叫他幫忙收拾房間,以前都是繼母一個人做這些事。看著忙碌的他們,父親拿出一個東西來說:「小亮,這是嬸嬸留給你的。」他一看,是個款式土裡土氣又粗又大的金戒指,無所謂地說:「嗯,妹妹也有吧?」「是的,你倆一人一個。」說著,父親掏出另一個,更細小得多了。他不為所動,把自己的那個推回給父親說:「給妹妹吧。」父親猶豫了一下,把東西放回口袋裡,說先替他收著。
他繼續收拾房間,忽然看到自己睡了十幾年的床板邊沿有許多亂七八糟的鉛筆塗寫的痕跡。他奇怪地問,是什麼小孩這麼淘氣在這裡亂畫?
「是你嬸嬸在你小時候畫的。她知道你不喜歡靠近她,就經常等你熟睡以後,拉平你的身子,用鉛筆在床上做好記號,然後再用尺子仔細量,看你長高沒有。有時候還不到一個月,她就去量,看你沒長高就急。你最討厭吃的那個田七,就是她為了讓你長高而買的。她眉頭上那道疤,就是為了掙工錢給你買增高藥,天天去採茶,有一次不小心跌倒在石頭上磕破的。她老擔心你長大後像我一樣矮,說男孩子個頭矮不好討老婆……」
父親的話聲輕輕地,卻似晴天霹靂,把他冰封的心炸出了春天,一直以為不會擁有的風景,不會擁有的愛,其實早就像床板上那些淡淡的鉛筆記號,默默地陪他度過了日日夜夜。母愛,不止是生長在血緣裡。
他流著淚,跑到繼母的遺像前,叫了十五聲「媽」,每一聲代表一年。以後,他還將繼續叫下去,因為母愛沒有離開,當他懂得,就不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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