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母親哽咽著，對記者講述起為阻止女兒早戀，不得不把她送到新西蘭南島留學的事。不過，如今她很後悔。

兩年來曉曉的早戀攪得我們家宅不寧，無奈之下才決定讓她去新西蘭留學。送她到機場時，我看見那男生也來了，在分手的瞬間，她撲到那男生的身上，他們就那麼旁若無人眼淚汪汪地擁抱著，那份真摯和熱烈像生離死別似的。可她對家人只是淡淡地說了聲「ByeBye」。她走進海關通道，轉身朝大家揮手告別時，我忽然發現她手指上戴著一枚銀光閃爍的戒指。莫非是那男生送她的？我的心劇烈地震顫著，忽然覺得女兒離我遠了，變得陌生了。

曉曉小學、初中上的都是市重點學校，由於中考沒考好，高中上了一所普通中學。這所學校的校風不太好，男女生早戀很普遍。

我在曉曉上高二時，發現了她早戀的苗頭。一天，她放學回家後，義憤填膺地訴說著一個老師在課堂上打了一個男生，說著說著就「哇」地大哭起來，還讓我到教育局去反映此事。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那個男生為什麼會讓她如此關注？後來我又發現，每天早上上學和晚上放學，都有一個男孩騎著車接送她。從曉曉的言談話語間我知道，那接送她的男孩就是挨打的男生，還知道學校組織春遊時，那男生背了一書包零食，全是給她的。

不過，曉曉這段早戀的時間很短。一天放學回家，她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地坐那兒流眼淚，問她怎麼了？她傷心地說「他不理我了，不跟我好了，他欺騙了我的感情……」原來是那男生又和別的女生好上了，曉曉為此感到受了很大的刺激。

我開玩笑似地勸曉曉：「你在感情上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主要是因為他甩了你，有什麼呀，你完全可以找到比他更出色的男孩，氣氣他。」

沒想到，曉曉真按我說的做了，幾天後，我發現又有一個男孩每天早晚來接送曉曉上下學。曉曉並不隱瞞和男孩交往的事，甚至很得意地告訴我：「這男生是我們年級最帥的，女生都叫他『陽光男孩』。哼，我總算報復了他了。」我知道「他」就是那甩了曉曉的男生。

說實話，雖然發現了曉曉早戀的苗頭，但我根本沒把這事兒當真，我覺得這些中學生們膚淺得很，不過是在一起玩玩樂樂罷了，只要不影響學習就行，和談婚論嫁隔著十萬八千里呢。我對一些家長看到孩子和異性同學交往，會大驚小怪地制止很反感。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了曉曉開始騙我，才意識到對女兒的早戀不可等閒視之。

那天晚飯後，曉曉正在廚房洗碗，我忽然聽見從她書包裡傳來BP機的「嘀嘀」聲，打開書包，我看到一個精緻的橙色BP機，還看到了上面的留言「在你家樓下等你。時光。」這BP機是從哪來的？時光是誰？雖然我很想問曉曉，但想到我偷看她的東西不好，就迅速地把BP機又塞進書包，我相信曉曉會告訴我的。

曉曉洗完碗就去她房間做功課，隔了一會兒，我聽見BP機又響了。緊接著，曉曉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說了聲「我的作業本借給李菲了，我得到她家拿去。」就衝出門外。我認識李菲，她是曉曉班上的一個女生。難道時光是李菲？我疑惑地站在窗前，看到曉曉正在樓下和那個接送她的男生說笑著，然後倆人就一起走了，那男生的胳膊很隨意地摟著她的肩膀。

那天曉曉很晚才回來，絕口不提BP機和男生的事，只說她一直在李菲家做功課。我傷心極了，忽然感到曉曉不再是那個經常被我戲謔為少心沒肺、傻乎乎的小女孩了，她不信任我了。

接踵而來的事更讓我震驚。曉曉的班主任來電話讓我到學校去一趟。老師告訴我，高二下學期，學校根據學生的學習成績分A、B班，曉曉的成績不錯，自然被分在A班，但她不願去，找老師要求到B班。老師不同意，她就又哭又鬧。老師還說，曉曉之所以鬧著要去B班，是因為想和那個男生同班。現在曉曉的學習成績迅速下降，已從班上的前5名下降到20名。

回家後我左思右想，也沒想好怎麼就早戀的事和曉曉「攤牌」，我怕弄巧成拙，引起曉曉的反感，反而促成這事就麻煩了。正猶豫著，又發生了一件令我始料未及的事。

新中國成立50週年，學校組織學生參加遊行排練。一天放學，曉曉說明天要去天安門廣場集中排練，一早在午門集合，怕遲到了，今晚要到西華門的奶奶家祝吃過晚飯她就洗頭、洗澡，還糊塗亂抹了一些化妝品，又翻箱倒櫃地找衣服，直到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匆匆出門。我覺得她有點兒反常，明天早上才集合，今晚幹嗎這麼打扮？我給她的同學李菲打電話，問明早幾點在午門集合。李菲說，「沒聽說在午門集合呀，明早5點在學校集合。」掛上電話，我頓時就覺得天好像要塌了似的，曉曉的一騙再騙對我的打擊太沉重了。

那天晚上，我沒完沒了地給曉曉的奶奶家、親戚家、同學家打了無數次電話，但誰都沒看見她。我急得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是車禍、搶劫、色情、兇殺，我甚至想打「110」報警。忽然，我想到她會不會和那男生在一起？就給她的班主任打電話，知道了那男生家的電話號碼。打通電話後，那男生的爸爸說：「他去參加遊行排練，今晚不回家。」看來那男生也在騙家長，我沒有揭穿他。估計曉曉是和那男生在一起後，我又產生了新的焦慮，他們在哪？會不會有什麼越軌行為？我後悔自己沒有及時制止女兒的早戀，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太對不起女兒了。我就這麼胡思亂想了一夜。

凌晨4點多，我就騎著車趕到曉曉的學校門口，藏在一片樹叢後面等她。直到快5點才看見她和那男生一起走進校門。當時我真想衝上去，質問她為什麼撒謊？這一夜到哪去了？但怕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傷了她的自尊心，我強忍住了。

我是一路哭著回家的。在路上想了許多制止曉曉和那男生來往的辦法，考慮到勢單力薄不一定成功，我一進家門就氣急敗壞地給那男生家打電話，帶著掩飾不住的哭腔，我把兩個孩子早戀、學習成績下降、欺騙家長及夜不歸宿的事，一古腦兒告訴了男生的爸爸，要求他說服兒子和曉曉分手。

那天下班後，我剛進家門就見曉曉坐在床上嚎啕痛哭，一見我就聲嘶力竭地叫嚷：「真沒想到你會這樣，你管我就行了，憑什麼管他，你有什麼權力騷擾人家，他媽媽心臟病都犯了，你擔得了責任嗎？」我走近她，「別碰我！」她大喊一聲，惡狠狠地盯著我，那冷冷的眼神一下子把我震住了，我甚至都忘了問她昨晚的事。

以後的兩天她都不理我，只寫了張字條：希望你不要給人家打電話騷擾，否則一切後果由你負責。

第三天晚上，曉曉哭得淚人似的被一位警察送回家，警察說，他發現這女孩在長安街上邊走邊哭，過馬路時差點兒被車撞了，問她話也不說，怕出意外，就一直騎著摩托車跟著她。在她爸爸的追問下，曉曉才講了事情的經過：那男生約她在建國門見面，告訴她，他爸爸知道他們的事後，一直逼著他和曉曉斷絕來往，他不同意，被暴打了一頓，他媽媽氣得住院了。他對曉曉說：「咱們這事就算了吧。」那男生騎車走後，曉曉說，她當時好像什麼也看不見了，彷彿世界末日來臨，她茫然地在街上走……

曉曉獨往獨來沉默了一段時間，正當我慶幸終於阻止了她的早戀時，又接到班主任讓我到學校有要事面談的電話。班主任告訴我，因那男生學習不好，學校不讓他升高三，讓他蹲班。曉曉聽說後立即找老師，也要求蹲班。我一聽就急了，趕緊請老師把曉曉從教室叫了出來，嚴肅地就蹲班問題向她言明利害。但曉曉表示，那男生說了，讓他蹲班就離家出走，到時候我會跟他一起走。

沖曉曉這麼走火入魔、死心塌地要和那男生一起蹲班、出走，我知道任何人想拆散他們都是不可能的。但眼看著就到決定人一生命運的高考了，而曉曉的學習成績與日俱下，照這樣下去，曉曉的前途就完了。為了挽救曉曉，我決定讓她出國留學。

下這個決心時我痛苦極了，曉曉是我們惟一的孩子，我從沒想過讓她遠走高飛。況且她的自理能力很差，在國外恐怕連生存都很難，再加上國外昂貴的學費，對我們工薪階層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可我實在沒轍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墮落，狠狠心讓她走吧。

我讓新西蘭的親戚給曉曉聯繫好一所語言學校，沒想到這令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留學機會，竟會遭到她的拒絕，她說：「要我出國你就幫他也辦出去，否則我不去。」我們為此僵持了好久，直到後來聽說那男生準備到馬來西亞留學時，她才同意去新西蘭。

在機場，看到曉曉和那男孩生離死別似的擁抱，我忽然對自己千方百計干涉女兒的良苦用心產生了疑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我冷靜地對曉曉的早戀進行了一番反思：其實曉曉是很單純的，倘若當初她和第一個男孩分手時，我不誤導她找一個更出色的男孩取代，也許就不會發生以後的一切。如果發現她和第二個男孩早戀，我懂得珍惜他們的情感，因勢利導地指點她正確對待，也許就不會發生夜不歸宿的事，她的學習成績也不至於一落千丈。生命中最快樂的事，就是愛與被愛。曉曉已是18歲的成人了，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