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楚是在斌的同學聚會上，那是我和斌回到南方後，第一次去參加的他的同學聚會。他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部門經理，身邊有個漂亮的女孩，頗是小鳥依人。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憂鬱的眼神，和他完美的外表和應有的身份有種不相稱的感覺。那天晚上大家玩得都很開心，在一個比較陌生的群體裡我很少說話，他也是。有此同樣的心情，我們偶爾相視一笑。

因為他是斌的中學好友，加上我們從事的都是房地產行業，所以之後我們經常來往，對於北方初來乍到的我而言，他給了我不少的幫助。偶爾會在我家裡搞些聚餐，自然每次總是少不了他。每次他來都會帶些花，各種花色，各種花，不過經常是黃玫瑰中加一朵白色的風信子，可我們注意的是他身邊都會換一個女孩，並且都是很漂亮。曾經我和斌笑談，一旦楚動了真的感情，不是一個很大的喜劇就是悲劇。

以後的時光是緊張的忙碌，偶爾閒暇的時候是楚過來看望我們，我整理他帶來的花，聽他們會說些以前的事情。每次他帶的花中間都會有一多白色的風信子。我很喜歡花，可僅僅是喜歡，整理的時候感覺很清新，有種平靜的喜悅！三個人這樣敘著，難得在這忙碌的世界中有這樣的心情！

年初的時候斌工作開始忙碌了起來，經常去外地出差，楚還是經常帶花來看我們，車上漂亮女孩的面孔也總在換。他很少停留，總是放下花問候幾句就走，感覺像是花店送花的郵遞員。斌不在的時候我也習慣了去拿花，說幾句話就回去，好像我們之間有種默契。我們的房間像是花房，臥室，客廳擺滿了他送來的花，我很喜歡保留那朵在中間的白色風信子。有時候會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來我或許會牽掛，花還有他！不過這樣的事情總沒有發生！

時光還是悄無聲息的走，我卻發現他眼中的憂鬱越來越濃。

那天上班我和老總意見不和，吵了起來，之後我就沒有工作了。雖然在社會上闖了也有段時間了，可是我還是不會逢迎。很失落所以就沒有急著找工作，在家裡好好調節心情，有時間爬格子！這段時間斌一直很忙，深得老總器重的好處也意味著在外應酬多。我們彼此之間很理解，所以也就沒有什麼，只是有時候感覺很空落。不過楚倒是經常來看望我，有時間一起聊聊，我們會說些家鄉或者小時候的事情。感覺時間過得還不是很慢。

一個月過去了，我還是不想找工作，斌也不勉強我。正值陽春三月，可是他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時間，我打算好出去玩一周的計劃又落空了，為了彌補，斌特意叮囑楚有時間一定要陪我出去玩會，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替他好好照顧我。這是我在隔壁沏咖啡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說來，斌是我的大學同學，從大一開始我們就戀愛了，雖然不是轟轟烈烈，可到現在已經有六年的感情了，感覺我們之間不只是愛情，還有親情，所以經歷了一些風風雨雨，還是義無反顧地在一起。

他走之後一直都是陰雨綿綿，春天的雨，這樣斷斷續續，讓本來就不是爽朗的心情，更顯得低調。楚經常來看我，還像往常一樣，帶著一束花加一朵白色風信子。我也喜歡了一邊插花一邊和他聊天，雖然他還是帶一個好看的女孩，還是坐一會兒就走。有次我不經意問他，為什麼一大叢花中間總會加一朵白色的花，他笑而不答，好久才說，「花店老闆看我帥，送的吧１

一天晚上楚打來電話，告訴我晚上他們公司有一個party，如果我喜歡的話可以和他一起去。我應了下來，好久沒有出去了，而且不喜歡到熟人比較多的地方。這樣的環境或許會讓我開心點：不用去刻意應酬，還可以在周圍搜集些什麼，體味一些我之外的樂趣。

穿了一身白衣服，朋友說我穿白色看起來高雅。在人群中我靜坐，我的座位是靠牆的一個角落，桌上有著多色的玫瑰花。看著忙忙碌碌的人們，在本該放鬆去玩的時候還是在刻意追尋什麼，掩飾什麼。其實，對於「我」而言，好多個「你」只不過是人生的匆匆過客，同樣「我」不也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嗎？！何必這樣辛苦？！

楚應酬了一會兒就朝我走來，他端著一杯威士忌，給我拿了紅粉佳人。坐在我對面看著他，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裝，瘦削的臉透著幹練。我們只是相互一笑，沒有多餘的寒暄，結果酒杯，他坐在我對面，隔著花看我，他笑了說，你今天真漂亮，甚至勝過第一次見你。我也笑了，因為他此時的笑容很好看。我知道他不會刻意敷衍我，我也知道，我不漂亮。周圍漂浮著優雅的音樂和淡淡的花香，在諸多的人忙於交際的時刻，他就一直陪我坐著偶爾閒談幾句。我們的目光總是很有默契的追隨同樣的目標，而後相遇，不約而同的說著同樣的話，繼而大笑。

我問他，「為什麼不去應酬呢？」他反問：「有必要嗎？」當他意識到我再看幾個朝我們這裡張望私語的女人時，問我：「你介意別人的議論嗎？」我學著他剛才的樣子調皮的，「有必要嗎？」他一怔，笑得很溫柔。

時間在閒談中溜走，回去的路上，楚放慢了車速，霓虹閃爍的夜依然瀰漫著細雨，在我感覺已不再討厭，反而有種浪漫的情調。車內放著輕音樂，此時他好像和我一樣在靜靜享受。有種錯覺，楚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在我孤單的時候給我有力的溫暖，又像多年不見的朋友，又種難言的默契又因時間的沖洗而略顯陌生。終於還是到家了，我邀請他進屋和咖啡，他謝絕了，我微笑轉身。合上窗簾時忽然見他還在雨裡，探出頭來揮手告別，心裡竟然有一絲悵然。

次日清晨推開窗竟然見到太陽，雨後清新的世界真讓人舒服，我不喜歡拖拉的天氣，雨就雨的乾脆，晴就晴的爽朗。正在窗前沉醉，忽然聽見手機響。以為是斌的電話，趕忙過去接。

楚的聲音，「天晴了心裡很舒服吧，我們去郊外怎麼樣，你收拾一下吧。」

我遲疑，「嗯？」

「我在你樓下，都已經跟公司請好假了，你要去就會收拾吧１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跑到窗前見他穿了一身休閒裝，倚在車上朝我看，掛了電話換上休閒裝，拎了件風衣就跑了出去。

一個多小時才到郊外，雨後的郊外很清新，泥土的清香讓人忘憂，車停在山腳下，我們徒步而行。路有些滑，不過看到嫩綠的草，各色的花，感覺這裡詩意正濃。陽春三月，在北方已是很美麗的季節，這裡更甚。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話，談過去，談理想，談家鄉，感受空氣，雨露，花香。這是我們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發現我們談的還很投機。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看到一條清流，循著走去，在樹木隱映的背後竟有一股清泉。我和楚不約而同的在泉水邊停下，看著那清流緩緩的上湧，四周是青草遮映，不時有溫暖的風吹過來，有種單純的美。此時彷彿忘卻了時間，忘卻了世俗紛亂，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看著水流，看著時間走。楚好像也在沉醉，他的臉色很寧靜，目光也很溫柔，看著他的樣子瞞有幾分可愛。我身後有棵花樹，一束花枝，在我們頭上，我悄悄轉到後面，猛地搖動那束花枝，花瓣帶著沒有落盡的水珠紛紛下落，沉思中的楚滿身都是，我忍不住大笑，他怔了了一下，拂去頭上的花瓣，確信是我搞的惡作劇時，楚笑著猛地起身來抓我，我驚叫跑開，可是路還很滑，我不能跑太快，感覺到楚要抓住我了，我慌忙要回頭求饒。可是這時他已經抓住我的手腕，猛地回身，當我覺到時已被楚拉入懷中。頭抵著他的胸膛，感覺他急促的呼吸，堅實的臂膀，竟發覺我無力掙脫。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我聽見花落的聲音。不知不覺淚水竟然湧了出來，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楚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也是，我能感覺自己的心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下顎在輕輕摩娑著我的額頭，我不敢抬頭，我知道如果我抬頭會發生什麼，他的手輕輕滑向我的臉，托起我的臉，我看到他憂鬱的眼，而此時，我已經淚流滿面。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揩淨我臉上的淚水，扶住我的雙肩，悠悠的說：「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們一直都沒有說話，車子在靜靜的行駛，好像世界上只有我們倆個人，而我們倆個人，相隔千里。

最後分開的時候聽到他無奈的說：「如果，斌不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是那樣純真，事情該會是另一個結局吧１我無語，此時我聽見水晶摔落的聲音，我看見水晶破碎的每個細節。其實我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結局。那之後，楚在沒有來過我們這裡，屋子裡的花已經枯萎了。

斌在不久之後回來了，看到我消瘦的樣子責怪我生病了不叫他回來。他約楚來家裡吃飯，楚謝絕了。忙碌的生活有序的進行，我經常會想起有楚的日子，想生活在美人堆裡的楚怎麼會喜歡其貌不揚的我，想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陽光明媚的早晨，見到楚的車停在門外，慌忙跑出去，他下了車對我微笑，我看到他清瘦的臉帶著深深憂愁。僵立在那，心裡很痛，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他從車裡抱出一叢花，很鮮艷，我看見的是那朵遺落在車裡的白色風信子。

楚是來告別的，他要去加拿大了，明天啟程。分別的氣氛很低沉，我們三個人的話都很少，雖然這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只是在慢慢期盼，時間能夠慢點走......楚走的時候我麻木的送到門外，看見他白色的車遠去，忽然在我眼中變成一朵花的形狀，白色風信子。而此時，我已經明白它有一種花語——不能表白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