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她來愛你

我替她來愛你

常常想睡覺的時候是一腳踹開，丟得滿地全是書，想看的時候從地板上揀一本。

今晚的夜，有些燥熱，洛洛從不開空調，她是冷血動物，再熱的天，從不出汗。洛洛抱本安妮寶貝的書，「他曾經用一條白色的小狗來交換她的笑容。然後她用了一生的等待來交換他無法實現的諾言」。洛洛沉醉在悲傷的故事裡。

恍然中睡去，聽到短信問，睡了？洛洛睡眼朦朧，終於等到他的短信，並不回，關了手機，安心睡去。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依賴著他的問候才安然入睡，這樣固執地、一如既往地。

洛洛在辦公室撒了謊，請了一天假，因為他將來看她。

同事笑問，與情人約會就放你走。不是與情人約會，免談。

洛洛笑，我是很想要一次艷遇，可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急不來埃

同事拍拍她的肩，加以勉勵，同志，努力埃是，這是最近的奮鬥目標，只要鋤頭舞的好，沒有不倒的牆角。洛洛眉飛舞色地答。

女人們嘻笑一陣，蜂擁下班。

依稀下起了雨，洛洛索性關了傘，任雨水恣意地飄灑。因為下了班，卸去了工作的偽裝，感覺全身輕鬆，心，留給了自己思想，

一路東張西望，看過往的行人，看匆匆而過的公車，看放學結伴回家的小孩，洛洛在想，他在做什麼？是不是像她一樣，在想著她？

一條寶蘭色的連衣裙妖嬈地穿在高個子的栗色卷髮模特上，這並沒有逃過洛洛的眼睛，洛洛推門進去，試穿，其實洛洛皮膚黑，不適合寶蘭色，但她喜歡，喜歡寶蘭的無盡深邃。洛洛不是漂亮的女人，她嘴角有淺淺的笑，眸子裡有靈動，她是個耐人尋思的女人。於是，在讚美聲中打電話大聲呼喚女友小雨，快過來！看我的新衣服！小雨在電話那端慵懶地問，是不是找了買單的主埃洛洛大笑，是啊，是啊，小雨？快點來。小雨珊珊來遲，隔著玻璃窗對穿裙的洛洛微微點頭，以示贊同，洛洛買了單，兩人找了安靜、幽雅的地方吃晚飯。

有零零碎碎的鋼琴曲飄過來，小雨看著寂靜的洛洛笑，這不像你啊，說吧，告訴我故事。洛洛狡辯，不就這樣嗎，感覺上班累。小雨湊過頭來輕聲道，你有秘密，你不願告訴我。洛洛裝成無辜，哪有，是覺的累，陪我坐坐就好了。寥懶地坐到深夜。

他已在等她，其實她是不忍的，她寧願她自己等待，也不願意讓他在陌生的城市等她。只是她每天象陀螺一樣不停地轉，從沒為過自己，同事有次對她歎氣，你太辛苦了。她笑，千萬不要對我這樣說啊，我會哭的。轉身還是流淚了，從不說累，也從不去感覺自己的累，所以一經提及，又觸到了痛楚。甚至都沒有留給自己發呆的時間了，她喜歡靜靜地坐在電腦面前發呆，任歌聲飄搖，即算對面沒有坐著他，她也喜歡這種無謂的等待，他極少在線，在線也不多話，大概上班不方便，永遠是等一會，洛洛並不在意他的等一會是一個下午，她只要感覺他的存在。

洛洛匆匆而至，他攬她入懷，深深凝視，洛洛淺笑，解釋道，我不想讓你等的。她倚在他的懷裡，不願鬆開久違的懷抱。洛洛急切地問，什麼時候走。每次都是這樣，剛剛見面，洛洛就會追問他什麼時候離開，雖然她留不住，他也只不過是路過，但洛洛還是在意著城市與城市之間的距離，因為距離讓她刻骨銘心地思念，短暫的相見她卻並不奢望再次見面，只是轉身的離別讓她難以釋懷，因為一分手就是天各一方，所以每次見面，洛洛都當是最後一次。以為有很多的話要傾訴，明明積攢了太多的相思，見了，只是淡淡的笑，靜靜地無言相看，洛洛總是冷不防地問，你是誰？他輕吻她，你是上天送給我的。

秋意已至，洛洛無意地翻開日曆。劃藍色的圈，是他來看她的日子，想想有多久沒見他了，那些日子洛洛銘刻在心，……5月20日，……，洛洛叨念著520，5月20日，他曾來看過她，嗯，日子也那麼湊巧嗎？數字也變得溫馨而極具意義了。

星期天，同事有事，要她替班。洛洛不是積極為革命工作獻身的女人，雖然她經常打著「為人民服務」的旗號。洛洛從早上8。00到下午6。00下班，還沒有收到他直言片語，洛洛已經習慣了他的短信，習慣了有他的日子，洛洛固執地感覺他在如影相隨。此時的她有些煩惱、無力。

晚上還要加班，事情因為白天的抑鬱阻止了工作的進展，洛洛不耐煩地推開所有的文件，伸了個懶腰，掏出看了幾百遍的手機，還是沒有信息，洛洛忍不住短信詢問，很忙嗎？

洛洛看著牆上的日曆發呆，何日再見？520，520是曾經相見的日子，那天，洛洛穿著白色的裙裝上衣，乏白的寬大休閒牛仔褲，著一雙深藍的高更鞋，如水的長髮，蜿蜒在消瘦的背上，他摟著她的時候，聽到骨頭都響了，憐惜道，你太瘦了。洛洛仰頭笑看他，挑起了眉毛，淘氣道，我有減肥秘方，當然瘦。他驚道，你像她！洛洛知道她是誰，她是他因車禍去世的妻子，洛洛怎麼和她像？五百年前就不認識，追隨歷代祖宗洛洛家也沒有北方人埃他翻開筆記本，洛洛看到一個90年代穿長袖連衣裙的微胖的女人，洛洛囔道，不像啊，他再翻開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扎兩個辮子，淺淺的、甜甜的笑，白皙的牙齒。這張倒是像，像我笑。洛洛不得不承認，洛洛笑起來本來也是這樣，燦爛的、無邪的。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了，短信還沒有回復，洛洛有點窒息，是不是消失了呢，難道這段感情結束了，雖然說好了不糾纏，不是不懂得放棄，但洛洛還是有點害怕失去，有如許的不捨。雖然她知道今天是星期天，他和家人在一起，但她的心，開始疼痛了，這種痛，難以言語。

洛洛想哭了，因為她確定這段感情真的結束了，荒蕪了，想起他曾經對他訴說過那場災難的來臨，措手不及，妻子臨終前不停呼喚著他和兒子的名字，淚流不止。男人哭是真正的愛了，女人哭是徹徹底底地放棄了。

洛洛失落地回家，在深夜裡依然無法入睡，只好抱本書催眠，《西風獨自涼》寫的是納蘭容若，他是皇帝愛重的貼身侍衛，他有才貌雙絕的紅顏知己，有相敬如賓的如花美眷，他集天下可羨於一身，可他31歲就積鬱而終。「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洛洛這段情感看來也只能在老了的時候「當時只道是尋常」了，愛上別人的老公，這是痛苦的原因所在：你要支持他關心他現在的妻子，關心他的孩子；你要受得了他工作中待你的冷漠、置之不理；你休得提及金錢，不然褻瀆了你們的愛情。最終是因為無法擁有而不安，無法擁有而捨棄罷，唯願沒有了恨。

短信是震動檔，急促地響，洛洛艱難地睜開眼睛，他的短信，積壓了很多的對不起，當然還有解釋，原來他們夫妻和朋友聚會去了，手機放在她的坤包裡。洛洛黯然，怎能「對不起」三個字了得？洛洛的心沉了下去，眼角有淚，她困了……。

「寂寞的時候去看無人的海」洛洛不知在何處瀏覽到這個句子，銘刻在心，因為也是她的嚮往。她渴望看到海。和他一起去看海。再漂亮的風景無人欣賞是悲哀的，再漂亮的風景沒有他陪，也是毫無意義的。

週末，冬日暖暖的陽光射進來，零碎灑在洛洛身上，純白的羽絨棉襖，深藍的休閒棉褲，用媽媽的話說，大大小小有七個袋子，洛洛笑道，你不懂什麼叫時尚。洛洛的衣服全源於一眼緣，一眼看中的東西，不會在洛洛手中溜走。她將自己的缺點掩飾，將優點發揮到淋漓盡致。洛洛的穿衣宗旨是穿出自己的味道。洛洛休息日會省掉早餐錢，用蘋果解決了溫飽。她慵懶地坐在電腦前，舒適地伸著腿，咬著蘋果。

洛洛打開網頁，習慣地給他寫E－mall，敘說著昨天路過西餅屋看到的廣告「哈根達斯」，原來哈根達斯是跟我走的意思，蛋糕也因名字而妙趣橫生；有時寫上她看的韓劇的名字《布拉格戀人》、《我的女孩》……，告訴他喜歡韓國的美女當然還有帥哥；有時寫上曾經看過的傳記，《張愛玲傳》、《林徽音傳》、《蕭紅傳》……，並附上自己的見解，因為喜歡她們，所以不斷想讀懂她們。

洛洛突然興致來臨，想知道他所在的位置，他在那個城市的具體位置。她在百度輸上他的名字、城市名稱、手機號碼，他曾告訴她無數遍他的單位，可她總是沒心沒肺，過後就忘。依稀記得他提及過教育、扶貧，以及所建論壇。她興奮地在百度上搜索，嘩啦啦出了十幾頁相關網頁，洛洛憑著記憶，一目十行地找著，竟然有關他的報道，洛洛竊笑，連連在電子地圖上搜到他所在的位置，民主中路18號，洛洛有點手舞足蹈，發短信旁敲側擊，等到他肯定的答覆。他有些詫異，從不在意這些具體的洛洛為何今天這麼認真起來了，電話迅速響起，告訴她，他在外面出差，在高速公路上疾馳，有陽光照耀，很溫暖，很想她。洛洛只是微笑靜聽，並不答話。於是他說，明天再給你電話。

洛洛有多久沒見他了，白天的忙碌不能充斥她在黑夜裡對他的思念。洛洛想看他了，積累了太多的節假日無處可去。心動不如行動，洛洛一直推崇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愛自己愛著的人。洛洛火速定了往返機票。

洛洛悄然潛入他的城市，洛洛要完成他的心願——他曾對她描繪過，盼望某天他下班的時候，看到對面一個衣著入時的女人，當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吊著他的脖子不放手，那個女人就是洛洛。

洛洛不由地笑了，在他單位的對面下了的士，還有兩個小時下班，洛洛原以為會像他所想像的一樣，等他下班的時候，不經意地發現她，那才叫驚喜呢。洛洛一分鐘也等不得了，迅速撥了他的電話，快下來，我在你對面！他壓低了聲音說，我在開會呀。這就是「狼來了」的故事，因為平常他經常用電話、短信問她，在哪兒啊，很想你。洛洛就會調皮地答我在你對面埃真正在他的對面，他是不肯相信的。無奈，洛洛用公用電話，霸道地叫，我在你對面，來還是不來埃洛洛萬般委屈。抬頭看到他已在張望，洛洛在車水馬龍的背後巧笑倩兮，洛洛並沒有纏繞著他的脖子不放，他在她半米之外停下了腳步，臉上寫滿了置疑、驚喜、感動……，兩鬢已有了幾根白髮，什麼時候眼角也有了皺紋，這，並不符合他的年齡，他，什麼時候已老去。他接過她的包，輕攬她，說，先給你定好房，你休息一下，然後去吃飯，再去看海。他簡練、敏捷、有條不紊。洛洛點頭示好。

海天成一片灰色，波光粼粼，浪潮迭起，潮水此岸推向彼岸，洗滌著心靈，洛洛靜靜地站在海邊，任海風吹拂著髮梢、臉頰，她真正體會到蘇軾說的「渺滄海於一粟」。他從背後擁著她，輕輕搖蕩，洛洛心如止水，若此時凝固，永遠是永遠，想起張愛玲所說願歲月靜好。

洛洛提議去看看天堂的她，他當然明白她是他過去的妻子，他點頭答應。車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上，一路上，他倆無話，洛洛心情複雜，並不清楚見了天堂的她會怎樣，雖然她只是靜靜地躺在那兒。他亦無言，洛洛知道他的心是苦的。到了公墓前，他上前牽洛洛的手，洛洛不敢把交到他手心，只是敏感地縮回來，怯怯地答，我怕她怪我。他憐惜地笑，不會的，傻孩子。他獻上鮮花，三鞠躬，他定是經常來看她的，或許在想他的時候，或許在失落的時候，高興的時候，疲憊的時候，原來天堂的她亦是幸福的。洛洛向前一步，雙手合十，虔誠地深深地三鞠躬，洛洛默念道，讓我替你來愛他吧。洛洛的這個願期只能是下輩子，洛洛輕歎，你安息吧。

下山的路上，洛洛悄悄卸掉了手機卡。了卻了彼此的心願，無須再聯繫。洛洛明早的機票，她就要消失在這個城市了。因為他，洛洛在地圖上測量了城市與城市的距離，他們相距20.35厘米；因為他，洛洛關心著這個城市的天氣預報；因為他，洛洛迫切地想瞭解這個與她毫不相干的陌生城市的點滴。然，明早，她將離去。他渾然不覺，叮囑她早些休息，早上答應給她買早餐。洛洛拖著行禮箱，沒有回頭，心，遺留在那裡。生活將如往常一樣週而復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