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時間來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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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時間來愛你

他們是少年夫妻,花樣年華日日相守,平淡安寧,育有一雙兒女,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一個美滿幸福的小康之家。發白如雪的年紀,她卻犯了邪一樣,跟他分了居,硬是撇下他一人,自己住到了女兒家。

事情很簡單,他從未對她說過一句情話,更不要說那三個字了。然而對她來說卻是四十多年的委屈,是再也不肯退讓的原則。

他一直都是木訥不善言的人,她卻懷了一顆柔軟的玲瓏女兒心,細緻善感。因為他的憨厚穩重,她嫁了他,婚後的日子也算甜美,只是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生活的瑣碎讓她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深究,卻總不免一份倉惶的難過。後來,有了兒子,女兒,她把一顆心全放在了孩子的身上,生活有了寄托,缺憾慢慢隱退,她的生命圓滿了。關於愛情,在她的心裡漸淡,漸無。

生活開始變成一餐一飯的平淡,晨昏相對的無趣,卻因為他實在待她很好,而且又有了孩子,她隱忍了心底偶爾的茫然失魄。

一雙兒女長大了,成了家,他們也退休了,生活似乎一下子失重了,空了。她開始惶然不知所措,常常在夜裡無法入眠,她的脾氣也越來越壞,他卻總是沉靜著,像哄孩子一樣哄著她。越是如此,她的心卻愈加的空洞,隱藏的缺憾一下子冒了出來,她終於明白原來他一直未曾對她說過關於愛情熱烈的語言。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開始變著法地要他對她說,耍小小的手段,使小小的性子。他卻真的變成了木頭,無論她怎樣的胡鬧,糾纏,他始終不說。

她還是急了,對他下了最後通牒:她去了女兒家,除非他的表現讓她滿意,否則她是決計不會再回這個家的。她靜下心的時候也會想:到了這樣的年紀,這樣做是否很不妥呢?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自己這一生若是聽不到,豈不是和他枉為一場夫妻了嗎?

女兒的家很舒適,女兒女婿也待她很好,她卻總覺得空落落的。夜裡,她常常被凍醒,她從小睡覺就不安穩,夜裡總會蹬掉了被子,和他結婚這麼多年,她卻一直睡得香甜安穩,從沒有過這樣的情形。因為夜裡睡不好,她白天總是懨懨的沒有什麼精神,女兒很擔心她,帶她去醫院,卻總是查不出問題,醫生只是囑咐她要休息好。她心裡明白,沒有他在身邊,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睡個好覺的。

強撐了一些日子,她還是病倒了,發了高燒,渾身酸疼的要命。女兒著急了,把她送到醫院,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她開始做夢了,夢到他們成親的那天,他憨直地對她說: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她在夢裡又回到了那年的寒冬臘月,她病了,什麼都吃不下,只想著念著「粥福記」的荷葉粥,他騎了自行車穿過大半個城市去買荷葉粥,回來的時候,粥居然還滾燙的冒著熱氣。她病好了以後,卻在他的胸前發現一大塊通紅的燙印,原來,他怕回來的時候粥會冷了,就把粥裝在嚴嚴實實的袋子裡,掛在脖子上,緊貼著胸口,居然就這樣強撐著帶回了熱乎乎的荷葉粥。在夢裡,她又恍恍忽忽地回到了那些平實的日子裡:冬天他怕她冷,總是自己先暖了被窩,才肯讓她睡下;夏天,她常常熱得睡不好覺,他就會持了一把蒲扇忽忽地扇著,等她睡下了,他卻已經熱得睡不著了;她的手一到冬天就不敢沾涼水,整個冬天家裡的衣服都是他洗,飯菜都是他做,每天早上,他會早早地起了床,把暖瓶都燒滿水,她起床後就會有熱水洗手,洗臉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夢裡,她一遍遍地想如果有他在就好了。睜開眼,真的就看到了他,已經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看到她醒來,居然哭了。她顫巍巍地伸出手給他擦去淚水,自己的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我是不是太胡鬧了,這麼大年紀了,還淨胡思亂想的。」他握著她的手,像是怕她走掉似的:「有一段日子,我感覺到你似乎對這個家厭倦了,我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能和你在一起,於是總把今天當作最後一天來過,既然是最後一天,總要加倍的對你好。我學著用時間來愛你,把每一天分成秒,在每一秒裡都要對你好,這麼多年,習慣了,卻也忽略了你的想法,有時候想說,卻又說不出口,畢竟這麼大年紀了。」她沒再讓他說下去,像個孩子似地抱著他哭起來。

他們的日子還是平淡地繼續著,只是她開始對這樣的生活甘之如飴,他們相扶著散步,一起看書,在陽光晴朗的時候擺棋殺一盤,恬靜安好。

平實的幸福裡,她享受著孩子一樣的快樂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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