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愛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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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愛你多久

我會愛你多久

我得了肺癌。我沒有告訴我的女友,就是我的母親我也沒有告訴。我的女友叫春嬋,是個非常平凡的女孩。我也很平凡。在這個世界上有過多少女孩天天從我身邊擦過,而我選擇了愛她,她也很愛我。她並不漂亮,真的。但最完美的愛人,在我看來就是這樣——有無出眾的容貌,有無性感的身材並不重要,彼此深愛,哪怕彼此牽痛,都夠了。

我即使立刻死去,都夠了。

當然,想到死,心房很痛,看那陽光很明媚,顏色卻是黑的。有多少人這一輩子從未想到死,或者極少想到死。他們比我幸福千萬倍——但願如此——但是,沒有掙扎,沒有苦難和坎坷,正如愛不曾有波折,不曾有痛苦,真正應驗人們所希望的那樣「順順利利過一生」的話,那會是一張白紙。

我怎麼也不曾想到,醫生會告訴我「肺癌」兩個字,這兩個字從來與我相隔遙遠,而現在它就在我胸腔裡。它要佔據我的一切,使我失掉一切。

因此,春嬋很久沒有再見到我。因此我很高興。我很高興不是因為我離開了她,而是我不用再擔心這輩子會再得肺癌——離開春嬋我很痛苦。上天因此和我說話。關於幸福和痛苦。若是用我的痛苦換她的幸福——我願意。

所以我很安靜。

我沒有任何遺言。這麼說的話,我已經死了。而我愛的人她還在上班。這是我跟上天的約定,她不會知道。

我和她快要結婚了。我們已經談到了結婚。

我們最後一次手牽手走過馬路,我回頭望,看到街邊有家精緻的花店。那裡面會有玫瑰,百合,水仙……我多麼想停下來,然後衝進去,再次給她買束花。但她一如往常一樣,並沒有發覺出什麼。她略顯粗大的手緊握住我的拇指,真如同我們被上了鎖。可笑!無論什麼鎖也是逃不過死亡的。我這麼想。我看見她時不時都要用她充滿柔情的雙眼來看我。

過了馬路,我突然迎住她晶亮的雙目,定定的看著她的瞳仁。她的外衣因而隨風鼓動。她的外衣有藍色的條紋,心形的天使圖案,如是一襲藍色的夢。

我就是她藍色的夢。

她嘰嘰喳喳話很多。和我談笑似的說起她的一個同事,說那個同事發瘋似的愛了個不該愛的人……「這可真可笑。」她說。她沒有再看我,習慣性的挽住我的手肘。「我就要遲到了,我就要遲到了1她感到的甜蜜使她宛如天真的孩子,活力充滿她的整個身子。

「你也很可笑……」我幾乎想說出來。可我無法說出來。這麼想的時候,我已經很難過。你就要失去我了,不是離開,是永遠的失去……

恍惚間,她甩脫我的手,擠上了公共。我急忙向前衝上兩步,想緊緊的抓住她,然而隨即被蜂湧的人群隔開了,我被擠到了人群外,立在滿是標誌的綠色站牌下。

春嬋。

我的目光掃向寬大的車窗,看見她整個身子幾乎貼在窗玻璃上。她向我依如往常那樣揮手,臉上依然是甜美的笑容。人聲嘈雜,汽車的馬達聲一刻不停,她的嘴巴上下翕合,不知在說什麼。

汽車瞬間便揚場而去。

難道這就是再見?

我有很多話想問她,在面對她的時候卻開不了口。

你會愛我很久很久嗎?

如果你我不會再相見,你還會愛我很久很久嗎?

上天說,若要用你的痛苦來換她的幸福,你願意嗎?

「我願意。」

這是個多麼古老的關於愛情的不變的故事。

我開始履行自己和上天的約定。在我離開那座小城之前,春嬋收到最後一束我送給她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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