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那個女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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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那個女人的眼淚

陳曉欣

口述者雨林女28歲某網站職員

我結婚整整兩年了。這是一場沒有得到過什麼人祝福的婚姻。兩年前,我和丈夫辰結婚時,沒有舉辦任何儀式;而我買來準備發給鄰居們的喜糖,被家人連包裝盒一起扔到了窗外。「別在這裡丟人了,你不再是我們家的人了1那天,媽媽這樣說;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回過「娘家」。

說來真有點不可思議,辰比我大整整14歲。我倆認識的時候,辰38歲,當時的妻子剛為他生下一個男孩;而那年我剛滿24,大學畢業才1年,連戀愛都沒有談過一次。

按理說,年屆不惑的男人得子,應該是百般珍愛,可那時的辰卻絲毫不戀家,整天和一幫朋友打牌、泡吧。後來我才聽說,辰的妻子可能患上了產後抑鬱症,生完孩子,脾氣變得非常暴躁,整天猜疑、吵架、摔東西。起先辰還忍著,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終於放棄了做一個好丈夫的想法,整天唉聲歎氣、不願回家。為妻子和孩子請了一個專職保姆以後,辰每天下了班就在外頭喝酒、打牌。我們正是在那個時候,輾轉通過朋友的朋友認識的。

不知為什麼,我始終不覺得我和辰之間有什麼「代溝」。辰喝醉時的樣子好可愛,他會反覆地唱同一首歌:「我曾經愛過一個人,她總是對我一往情深……」臉上帶著笑,歌聲卻非常憂傷。我想,我大概就是被那首歌打動的。

有一天,我和幾位朋友一起泡吧,辰也來了。回家的時候已是凌晨1點,那天辰並沒有喝醉。因為同路,?臀乙黃稹捌闖怠被、搖3敵兄漣肼罰?膠萇鶚康廝狄?人臀一、搖D翹歟?頤怯辛說諞淮蔚瀾惶福?淙恢皇俏薰贗囪韉暮?眩??一故俏蘅刪紉┐匕?狹蘇飧屑沂業哪腥恕?br>

從那以後,我常常給辰發E?mail,起先只是安慰他,後來E-mail漸漸變成了日記,自己的快樂不快樂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其中———那是4年以前,互聯網在這個城市裡還算是「新潮」,我的家人、他的妻子,誰都不知道「上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此,我對他的高頻率「騷擾」有些「肆無忌憚」。

我們不常見面,辰甚至不怎麼回我的郵件,即使偶爾回了,也只是寥寥數字、平淡無奇。我將這種冷淡理解為深沉,更加沉迷其中。

我是一個遺腹子,在我出生前3個月,父親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雖然母親和奶奶因此而加倍地溺愛我———我極少感受到單親家庭的陰影,但圍繞在我周圍的始終只有女性,而此刻我需要的,恰是來自異性的關愛。我對辰的初戀,朋友們曾開玩笑地問我,其中不知有沒有幾分「戀父情結」。

在電子郵件裡,我常常約辰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小酒吧見面,但他常常失約。當然,這只是我單方面的邀請,稱不上什麼失約。我總是一個人坐在酒吧,要一杯他最愛喝的「科羅娜」,一等就是兩個小時。不過,辰偶爾來的幾次裡,我們都聊得非常投機,一聊就是四五個小時,直到酒吧關門。

有一次,我倆竟然在深夜從雁蕩路到外灘走了一個來回。那天晚上,我始終牽著辰的手,望著沉寂的外灘,辰終於輕輕地吻了我。辰對我說:「不要對我要求得太多,我會盡我的全力來愛你的。」

我也曾發誓,對於這段愛情,只求感覺不要結果,但是,我最終還是沒能做到。

終於,辰的妻子發現了一切。平時我打辰的呼機,總是小心地留下不同的姓名,甚至刻意用一些比較男性化的名字。誰知辰的妻子常常查看他的呼機,她終於發現,雖然每次姓名不同,但有一個電話號碼出現的頻率實在太高。在大吵一架之後的第二天,辰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失蹤」了。

辰變得非常急躁,拒絕與我見面,雖然他並沒有責怪我,但我還是體味到了言語中的種種責備。3天後,辰終於將妻子和兒子從昆山的親戚家接回,而他妻子答應回家的唯一條件就是要和我見面。

見面那天的情景,我這一輩子不會忘記。在他家附近的小茶坊裡,我們幾個圍坐於一張方桌旁。他的妻子帶著兒子坐在我對面,而辰則坐在另一側,像是參與談判的裁判,一言不發。我做了足夠的思想準備,但他的妻子並沒有想像中的大吵大鬧,只是很平靜地說:「我倆結婚6年,我流產3次以後,才有了這個孩子。為了孩子吃了多少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你放過我們,好不好?」這一席話,說得她自己哭了,辰也留下了眼淚。

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我心腸竟然硬得很,拚命在心裡對自己說:「別相信這個女人,眼淚是她的武器,孩子更是她的武器。這個男人,我是要定了。現在退卻,她就得逞了。」於是,我扔下一句「不可能」,轉身就走。

那天,辰的一言不發並沒有讓我生氣,反而更萌生了愛憐之心。覺得他好可憐,跟這樣一個「工於心計」的妻子生活在一起。我不再給他打電話,只是每天發兩個E-mail———兩封長長的情書。這是不是純粹的愛情?我已經分不清了。有一天,我倆在微醉的時候發生了一切。

事後,我立刻找辰的妻子攤牌。終於,她同意和辰離婚。對於離婚這事,辰並沒有在我面前表露什麼,但離婚以後的辰變得沉默了。我曾問他是否後悔,辰還是用那句話來搪塞:「不要對我要求得太多。」

我的媽媽知道了一切,她強烈反對,說我一個年紀輕輕的白領姑娘,什麼樣的男人不能找,偏偏找了這樣一個男人,還背上個「第三者」的名聲,「那是要被別人戳脊樑骨的。」在那以前,我真的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第三者」,一向只把自己當成「勝利者」。因此,我對媽媽的反對一笑了之。

很快,我們在外面找了房子,一番簡單裝修以後,我和辰同居了。

現在,輪到我限制辰下班以後的外出了———因為兩人世界對於我們來說,實在太來之不易了,所以,我對8小時以外的所有時間都很吝嗇。但辰的「加班」越來越多,我曾經跟蹤過他幾次,發現他還是和朋友在一起,像以前茄??染啤⒋蚺疲?緩蠛茸懟??br>

我不想吵架,因為我愛辰,不願意重走他前妻的那條路。因此,在我的一再要求下,1999年8月,我和辰結婚了。但是,我們的婚姻幾乎沒有得到過祝福,他的父母至今不願認我這個兒媳婦。甚至就連一起玩的朋友都沒有說什麼祝福的話,聽說我們結婚的消息,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出幾分尷尬。我想,應該是辰在他們面前抱怨了什麼吧。

婚後的生活很平淡,我和辰之間幾乎沒有交流,我也漸漸對他失去了信心。如今,只有和一群朋友打牌的時候,才能看見我倆臉上的笑容。我知道,從離婚的那一天起,辰就已經後悔了。但我不能夠也不願意放棄他,因為我不想認輸,也不願意讓別人看我的笑話。

今年4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這是辰生命中的第二個孩子。得知我有了孩子,辰在言語間總表現得那樣小心翼翼,我明白,這個孩子應該會是我倆之間最好的緩衝。我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女孩,我也曾經讓一個孩子離開了他的父親。因此,無論如何我也不願意再讓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相信辰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因此,即使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段錯誤的婚姻,我也只能將它進行到底。不過,隨著腹中的胎兒一點點長大,他所帶給我的,除了快樂和滿足,更有與日俱增的歉意。我想起了他的前妻———直到自己快當母親的時候我才明白,那時她的眼淚,不是武器,而是發自心底的愛。對於他們母子的歉疚,這輩子我恐怕是難以擺脫了。

責編:linda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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