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政變始末:霧月政變中拿破侖是如何奪權的
在法國乃至全世界,拿破侖是一個受到頂禮膜拜的英雄,他一生南征北戰,贏得過大小五十多次勝利,被譽為歐洲四大名將之一。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拿破侖也是一個精於權謀、不擇手段的野心家,間接、直接參與和策劃過多次政變。
在「葡月事件」中,他史無前例地在巴黎市中心用大炮痛擊王黨分子,留下「待到一切平定,我自會收劍入鞘」的豪言;在「果月政變」中,他洞察政治風向,及時拋出「昂特格雷包裹」事件,抓住機會,協助督政府逮捕五百人院議長讓·夏爾·皮捨格呂,再一次顯示了自己非凡的手腕。不過,在這些政變中,拿破侖只是熱月黨領袖保羅·弗朗西斯·巴拉斯的槍手,令他真正執掌國柄、獨攬大權,成為法蘭西第一執政的還是「霧月政變」。
1799年5月20日,拿破侖圍攻阿克要塞不克後,被迫回軍埃及,7月25日,他在阿布基爾打敗穆斯塔法維齊的土耳其軍隊,在戰後為俘虜問題與英國海軍上將西德尼·史密斯舉行的談判中,拿破侖獲得了一些歐洲報紙,第一次得到了來自法國本土的消息:一年多來,法蘭西共和國的形勢每況愈下,奧地利、俄國得到英國支持,重組反法聯盟,法軍在幾條戰線上連遭失敗,名將莫羅在卡薩諾戰敗,茹爾當敗於斯托卡斯,意大利得而復失,曾在拿破侖麾下服役的得力大將茹貝爾在諾維一役中陣亡,督政府的處境萬分艱難。
整整一夜,拿破侖把頭埋在報紙堆裡,雙手抱著腦袋,苦苦思索。早晨,他已決定了,「我的預感沒有錯,」他告訴秘書布裡埃納,「意大利給丟了!……,我得走!」上午,他把海軍少將安東尼·岡多姆找來,密談了兩個小時,一個月前,他曾經命令這位海軍少將準備2艘快速帆船隨時聽用,現在它們派上用場了,拿破侖決定返回法國。
在開羅,拿破侖召集親信密議,並且告訴得力干將馬爾蒙將軍:
我決定返回法國,你同我一起走。歐洲事態的發展使我作出這個重大步驟,我們在歐洲的軍隊被擊敗,只有上帝知道我們的敵人正準備向何處進攻,意大利已經丟失,我們作出這麼多努力,流了這麼多的血,結果都是徒勞的。說實在的,把這些無能的人放在國家事務的首腦位置究竟有什麼好處?他們中間除了不學無術、愚蠢自負和貪污腐化,就什麼也沒有。我單個地負起重擔並用經常不斷的勝利去支持這個政府,它自己無法維持自己的生存。我走了以後,一切事情就變得這麼糟,法國同時會聽到關於我的返回祖國和土耳其軍隊在阿布基爾被殲滅的消息,我的出現將鼓舞他們的鬥志,重振軍隊的信心,激發公民對光明未來的希望。
8月13日,岡多姆送來報告,說他已備好4艘快速艦於20日出海,但11月前出海沒有成功的機會,因為地中海11月才開始刮南風,那時晝短夜長,漫長的黑夜可能有利於偷渡,拿破侖稍稍定下心來,準備好好安排一下埃及的事務。不料,8月19日凌晨5時,岡多姆將軍突然送來急函,說是監視亞歷山大港的幾艘英國軍艦已經意外的開走了,只留下一艘橫帆的二桅小船在港外巡弋,岡多姆建議拿破侖在24日午前上船,立即出發。
當天,拿破侖通過參謀長貝爾蒂埃發出命令,要求德塞、繆拉、馬爾蒙、克萊貝爾、梅努、貝西埃爾諸位將軍,加上蒙日、貝爾托萊、德農、帕爾瑟瓦爾等一些科學家,立即趕往亞歷山大,岡多姆準備了「米爾隆」號、「卡勒爾」號2艘巡航艦,它們都是在威爾斯製造的,噸位超過裝有44門炮的法國戰列艦,除此以外,還有2艘快速的三桅貨船-「列萬什」號、「佛爾丁」號,岡多姆為這支小艦隊儲備了足夠400人用3個月的飲水和4個月的糧食。
8月22日,拿破侖在亞歷山大發出「我已經決定返回法國」的告東方部隊文書,指定克萊貝爾將軍接任東方軍團司令。8月24日晚19時,拿破侖和部屬在亞歷山大港登船,拉納、繆拉、馬爾蒙、帕爾瑟瓦爾、德農諸人乘坐「卡勒爾」號,貝爾蒂埃、蒙日、貝爾托萊、布裡埃納等人與拿破侖同乘「米爾隆」號,一支500人的衛隊分乘2艘三桅快速貨船,2艘巡航艦裝備良好,能堅持進行戰鬥,三艘貨船用銅皮包底,適航性也不差。
21時,拿破侖的小艦隊從亞歷山大啟錨,一路直航科西嘉島,這個季節海風很大,艦艇只能曲折前進,每天走不了幾海里,拿破侖和他手下的軍官都提心掉膽,害怕遇上英國艦隊,因為如果碰到英國人,哪怕是兩、三艘戰列艦,法國人都得完蛋。
經過37天艱苦的航行,9月30日14時,拿破侖一行抵達科西嘉的阿雅克肖,島上的人都出來歡迎他們,人們似乎看到了希望,拿破侖興奮莫名,他又踏上了故鄉的土地。
由於風力不夠,拿破侖在科西嘉停留了8天才場帆啟程,10月9日,拿破侖在法國南部的弗雷居斯登陸,他又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祖國。常勝將軍的威名立即傳播開來,小小的弗雷居斯頓時沸騰起來,人們從四面八方湧來,一個自稱「代表」的人甚至向拿破侖歡呼「將軍,請您立即去追擊敵軍,如果您願意,我們擁戴您為國王!」
10月10日,在普羅旺斯省的埃克斯,拿破侖接到督政府歡迎他歸來的信件,他立即草擬了回信。當時,法國的情況可說是混亂已極,著名化學家和國務活動家夏普塔爾說:
行政權委託給五人會議(督政府),立法權則由兩個議會(元老院和五百人院)負責,……敵方統治著萊茵地區和意大利,旺代叛亂不斷擴大,到處是不安、動亂和不滿,督政府的五個成員,他們之間意見分歧,利害衝突,已沒有足夠力量去制服各個黨派,去平息憤怒的情緒,而且沒有堅定不稱的統一步調。……
拿破侖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返國的,「這條消息像光芒一樣迅速地向四周傳播,人們的心裡出現了希望,各個黨派都擁護他,對拿破侖輝煌的意大利戰役的回憶,拿破侖軍隊在埃及令人永誌不忘的事跡以及他對自由原則的肯定態度,使人們只能作出這樣一種選擇。」
拿破侖一刻不停地向巴黎前進,一路上,隆重的歡迎儀式,頌揚他的演說,慶祝遊行和前來會見的代表團一個接一個,絡繹不絕。在瓦朗斯城,拿破侖遇到了他服役前的房東,就把在埃及的紀念品送給這人,在里昂,拿破侖觀看了臨時為他排練的戲劇《英雄的歸來》,戲演得很糟,但將軍十分高興,似乎從此開始,拿破侖所到之處都可以帶來巨大的魅力。
10月13日,督政府向議會通報,拿破侖將軍已回國,即日將抵達巴黎,議員們立即起立,長時間的熱烈鼓掌,會議中斷,議員們自發地走上街頭。對於拿破侖的突然歸來,督政府是有懷疑的,執政官們知道他來意不善,但又沒法阻止。議員們分成兩派,一些人是保王黨分子,大多數人是雅各賓派,兩派對拿破侖都有錯誤看法,王黨分子傾向於把拿破侖視為大革命的掘墓人,指望他對督政府採取果斷行動;雅各賓派則天真地認為拿破侖是民主派,盼望他迅速掌握軍隊,鞏固政權,很快打敗歐洲敵人對法國的猖狂進攻。
16日,拿破侖到達巴黎,受到群眾的熱烈歡迎,當時的報紙說:「波拿巴登陸的消息傳來時,我們開始簡直不敢相信,今明兩天這是真的,在夜晚的活動場所,在劇院,在公共集會,消息迅速地傳播開來,在最偏僻的小酒館,人們喝酒慶祝他的歸來,……我們每個人向他歡呼,因為他帶給我們新的希望,……伴承受拿破侖而來的是光榮、和平和幸福」。
拿破侖很快拜見了督政府的執政官們,這些拜訪純粹是禮節性的,拿破侖在貝爾蒂埃、蒙日、貝爾托萊等人的陪同下,逐一與各位執政官擁抱,猜疑的雙方都表現的缺乏熱情,談話也是十分拘束的。而在盧森堡宮外的圖爾農大道上,激動的人群擠的水洩不通,巴黎的人們都希望一睹從埃及歸來的將軍,並向他歡呼,拿破侖適時的出現了,他很輕鬆帶著微笑,身上穿著一件半東方式的外國上衣,戴著氈帽,一把馬穆魯克彎刀懸在腰間,拿破侖的頭髮或許比以前更短了,但還是那麼柔軟蓬鬆,非洲的陽光把他的皮膚曬得黝黑。
18日,拿破侖騎著馬,在一些將軍陪同下,再次拜訪了督政府,他奪取政權的野心也愈加強烈了。從盧森堡宮回來,他就在家裡輪流會見了塔列朗、富歇、羅德雷、馬雷、雷阿爾等政界要人,塔列朗是個十足的陰謀家,毫無原則而且唯利是圖,他一度擔任外交部長,但很快被督政府免職,一直賦閒在家,拿破侖的出現挑起了他的野心。富歇是個極端冷酷的人,除了追求權勢沒有其它感情,這些人構成了拿破侖奪取政權的基本班底。
24日、25日連續兩天,由塔列朗牽線,拿破侖與當時擔任督政府執政官的西哀耶斯進行了秘密會談,兩者為奪取政權,達成了臨時聯盟。西哀耶斯是神職人員,革命初期因為發表著名的《什麼是第三等級》一文,獲得很大的名聲,督政府時期,他曾擔任過駐柏林大使,後取代勒貝爾出任執政官,西哀耶斯外表總是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實則老奸巨滑、野心勃勃,他一直在物色聽話的將領,以鞏固自己的政治實力,開始時他看中了茹貝爾和莫羅,可茹貝爾陣亡,莫羅又不大肯聽話,於是,他選中了拿破侖,準備把拿破侖當成自己奪權的馬前卒,結果,出人意料的是,他反而給拿破侖當了配角。
26日,拿破侖出席法國科學院會議,詳細陳述了埃及的歷史和文化現狀,介紹了蘇伊士古運河的遺跡,也是在此時,他開始策劃政變的具體細節,那一天,他告訴記者雷代萊說:
當我部署一次戰役的時候,沒有人比我更膽小了。我故意誇大當前形勢所可能產生的一切危險和災難,我處於歷史學家痛苦的焦急狀態中,這並不妨礙我在待從人員面前顯出十分從容、鎮靜,……,一旦了我下了決心,除了致力於引向成功的事情以外,其它一切事情都不在我心上了。
30日,拿破侖到執政官巴拉斯處吃飯,後者是他的老友,兩人的關係十分密切,但巴拉斯懾於拿破侖的地位今非昔比,對他已有猜忌,他知道拿破侖正在策劃政變,可是又幻想自己能像以往那樣起關鍵作用,因而二人言談之間,頗存顧忌。會見後,拿破侖也說:「巴拉斯不說真話,口是心非」,不過拿破侖瞭解巴拉斯色厲內茌的為人,並不把他看作是敵人,但也不把他當作政變中的人物。
31日,拿破侖沒有出席奧地利、俄國的軍旗展覽,也沒有出席巴拉斯為全國將軍、外國使節舉行的晚宴,借此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在自己的兄弟-呂西安·波拿巴家裡會見了西哀耶斯,五百人院為表示對拿破侖的敬意,特別選舉呂西安為本院主席,這一職位後來對政變成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呂西安早年是雅各賓黨人,現在倒向了拿破侖,成為政變的主要組織者之一。他與拿破侖、西哀耶斯一同討論了政變的有關細節,具體計劃是西哀耶斯搞出來的,他準備先製造行政領導同時出缺的罕見局面,瓦解立法機構,然後成立一個委員會,重新制定新的憲法,行動步驟是西哀耶斯先提出辭職,然後再由他去說服另一名執政官羅歇·迪科,他們還準備脅迫其它三名執政官辭職,拿破侖估計可以呂西安能控制議會,但必要時也可乾脆「用武力解散兩院」,拿破侖認為最好用合法手段,不逮捕、不流血,這是政變的理想途徑。
這個時候,拿破侖很需要軍隊的支持,11月1日,他會晤了時任陸軍部長的貝爾納多特將軍,後者也有軍事才能,因而很討厭拿破侖,加上他娶了拿破侖原來的情人德西裡·克拉裡,兩人的過節較以前有所加深。作為加斯科尼人,貝爾納多特性如烈火,他清楚地知道拿破侖的野心,建議巴拉斯立即逮捕拿破侖,並以擅離埃及戰場的罪名將其交付軍事法庭,巴拉斯手上無兵,不敢執行這個建議,只是說,「我們沒有力量」,拿破侖也很忌憚貝爾納多特,認為他是個大膽冒險的人,可能出來反對他,因而一心爭取貝爾納多特中立。
當天晚上,拿破侖在家中與塔列朗討論政變計劃,兩人談到深夜,突然,他們聽到街上一陣吵鬧,然後是大隊士兵行進的聲音,是巡邏還是搜查?「波拿巴當時臉色發白,我想我也是這樣」-塔列朗後來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兩人都以為是陰謀已經敗露,士兵要來逮捕他們,塔列朗把燈吹滅,潛到陽台上察看,原來不過是街頭夜遊者的一場狂歡。當時四分五裂的督政府似乎沒有決心逮捕拿破侖。
11月6日,拿破侖與著名的萊茵軍團司令-莫羅將軍會晤,莫羅是個缺乏政治頭腦的軍事天才,上個月,拿破侖抵達巴黎時,他正在與西哀耶斯密談政變計劃,見到拿破侖後,他就站起來,告訴西哀耶斯:「注意,這才是你要物色的人,為完成你的政變計劃,他是一個比我強得多的人選」!拿破侖知道莫羅可能反對他,但他有辦法對付莫羅。
11月7日,拿破侖與塔列朗、羅德雷、西哀耶斯共進晚餐,同時被邀請的還有貝爾納多和茹爾當,茹爾當也是著名的指揮官,拿破侖詢問他對時局有何看法,茹爾當說:「除非能夠出現較為穩定的秩序,不然的話,救國恐怕沒有希望」。看來,茹爾當也不會反對政變,拿破侖立即決定在48小時之內行動,繆拉、拉納、馬爾蒙諸位將軍奉命分別去通知各支軍隊的軍官,貝爾蒂埃負責參謀,呂西安負責五百人院。
11月8日,拿破侖在司法部與著名法學家康巴塞雷斯一起吃飯,後者時任司法部長,也是政變的積極支持者,他的法學知識對拿破侖很有幫助。11月9日,約瑟芬按照拿破侖的囑咐,邀請執政官戈伊埃夫婦吃飯,戈伊埃夫人如約前往,戈伊埃本人因為懷疑拿破侖的真正意圖,未去。
這斯間,拿破侖通過積極活動,爭取到了很多大資本家的支持,大軍火商科洛訪問了拿破侖,表示提供50萬法郎,法蘭西銀行的董事們用巨款支持拿破侖,一些金融家,如烏弗拉爾、馬萊、佩裡埃、雷卡米埃和勒庫爾特克斯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幫助了他。
當時,指揮督政府衛隊的是朱佩將軍,也是拿破侖的支持者,這天晚上,他在盧森堡宮前的廣場上集合部隊,執政官戈伊埃聽到了響聲,便從窗口中探出腦袋,向朱佩叫喊:
「將軍公民,幹什麼呀?」
「督政府執政官公民,您看見了,我在集合衛隊,」朱佩回答。
「我當然看到了,將軍公民,可是為什麼集合衛隊呢?」
「督政府執政官公民,我要檢查一下衛隊,指揮一次重大演習」,說完這話,朱佩發出口令:「朝正前方齊步走!」
於是,整個衛隊開出盧森堡宮,前往聖克魯宮與政變軍會合,戈伊埃沒有也不可能阻止朱佩的行動,事實上,這位執政官整個上午都在辦公室裡傻等-早些時候,他請了拿破侖吃飯。
11月9日(共和歷霧月18日)凌晨,拿破侖動手了,他的家裡聚集了許多的高級將領,諸如莫羅、麥克唐納、貝爾納多特、勒菲弗爾等等,大約7時-8時,元老院在杜伊勒裡宮召開會議,一個不太出名的議員科爾涅發言,泛泛提到了威脅共和國安全的雅各賓黨陰謀,隨後,議員雷尼埃(並不是拿破侖手下那個將軍)引證共和三年憲法第102條,要求把立法會議移到聖克魯宮重開,同時立即任命拿破侖為首都及巴黎地區衛戍司令,這個提案迅速通過了。
早晨8時30分,元老院代表乘車前往拿破侖官邸,後者立即當眾宣讀了委任狀,然後,拿破侖在一些顯赫將領的簇擁下,乘車來到元老院,發表了忠於共和的演說:
諸位代表公民們,共和國在危急中,你們充分瞭解這種情況並頒布法令去拯救它。災難歸於那些企圖製造困難和混亂的人!在勒菲弗爾將軍、貝爾蒂埃將軍和我的軍隊同伴們的幫助下,我將把他們逮捕起來。……你們明智地頒布了這個法令,我們的雙手有能力完成它。我們要的是基於真正自由、平等、人民代表各原則的共和國。我以我的名義和我的同伴們的名義發誓,我們一定能獲得這樣的共和國。
在拿破侖說完後,站在他身邊的貝爾蒂埃、勒菲弗爾等將軍也齊聲高喊:「我們發誓!」接著,拿破侖對集合在卡魯塞爾庭院裡的巴黎衛戍部隊發表了演說:
士兵們!元老院的非常法令是根據憲法第102、103條制訂的。法令任命我為巴黎和部隊的司令官,我接受了這個任命,藉以促成行將採取的措施,而這些措施都是有利於人民的。共和國兩年來的治理工作很糟糕,你們曾經希望我的回國將會結束這麼多的災難,你們曾經一致祝賀我的被任命,我正在完成這一任命所給予我的那些任務。你們將完成你們的任務,你們將以我經常在你們中間看到的那種毅力、堅定和信任來協助你們的將軍。自由、勝利與和平將把法蘭西共和國重新放在它在歐洲佔有過的位置上,只有無能或背叛才會使它失去這個位置。
拿破侖的講話受到士兵們暴風雨般的歡呼,巴黎衛戍部隊7000人已完全掌握在他手中,加上朱佩帶出來的督政府衛隊1500人,拿破侖手頭已有將近一萬人的武裝力量,足以控制局勢了。現在,他走到大街上,率領先頭部隊向五百人院和元老院開去。
這時,巴拉斯派秘書鮑托來找拿破侖,巴拉斯癡心妄想,以為這個政變計劃沒他不行,因而採取了兩面派立場,他估計自己將被列為拿破侖的支持者,所以,當另外兩個執政官-德·穆蘭、戈伊埃來同他商討如何對付拿破侖陰謀時,他避而不見。巴拉斯天真地幻想這次可能發生的事與「果月政變」一樣,他是主角,拿破侖只是他手下的大將,可是,他又對拿破侖遲遲不派人來請他,感到十分疑慮。
實際情況是,拿破侖根本沒把巴拉斯當一回事,他當著部隊和許多議員的面,高聲斥責了巴拉斯派來的使者:
我交給你們的法國是什麼樣?我回來看到的法國又是什麼樣?我交給你們的是和平,再看到的卻是戰爭,我交給你們的是得勝的法國,而現在敵人卻已經侵入我們國境!我留給你們的是裝得滿滿的軍火庫,而現在我卻找不到一件武器。我從意大利給你們運來了百萬黃金,我回來見到的卻是強盜式的法律和貧困!你們把同我朝夕相處的十萬名法國兄弟們弄成什麼樣子了?他們都犧牲了,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該是信任那些有權獲得信任的國家保衛者的時候了!
按照預先制定的計劃,兩位參加政變的執政官-西哀耶斯和羅歇·迪科正式宣佈辭職,塔列朗自告奮勇去說服另外三名執政官辭職,他首先來到盧森堡宮,巴拉斯正在那裡宴請客人,華麗的餐桌上擺放著30副餐具,但只來了一位客人-金融家烏弗拉爾,巴拉斯十分明白自己的處境,他漫不經心地與塔列朗交談,腳下踱著步子,在窗口,一小隊士兵出現了,巴拉斯於是踱了回來,立即在塔列朗交給他的辭職書上簽了字,並且自我解嘲地說:「很高興回到普通公民的行列!」另外兩位執政官-戈伊埃和穆蘭比巴拉斯堅決,他們拒絕簽字,但在看到大勢已去之後,也都辭了職。整個過程中,既沒有逮捕一個人,也沒有傷害一個人,督政府的領導機構就宣佈垮台,政變的第一步成功了。
拿破侖派出部隊立即佔領了巴黎的一些政治、軍事要衝:拉納將軍控制了杜伊勒裡宮,繆拉佔領波旁宮,馬爾蒙進入凡爾賽宮,拿破侖讓羅德雷起草了文告,由羅德雷的兒子負責印刷,在巴黎的各交易所裡,資本家們密切關注著時局,拿破侖的行情已經看漲。
這天晚上,拿破侖睡了一個好覺,「今天事情進行得不壞,我們看看明天如何!」臨睡前,他這樣告訴自己的秘書布裡埃納。
可是,事情的發展並不像拿破侖預想的這樣簡單,議會兩院中雖有大量的雅各賓黨人,這些人忠於革命,反對軍事獨裁,元老院裡有一些王黨分子,這些人也不願意拿破侖掌權。
整個晚上,忠於拿破侖的擲彈兵、龍騎兵、驃騎兵包圍著元老院和五百人院,但沒有動用武力,拿破侖想使兩個議會自己承認已無存在的必要,自行解散,把政權交給他,這是合法而穩妥的手段。拿破侖不敢採取過激手段的另一個原因是,巴黎的部隊並不完全忠於他。精銳部隊留在了埃及,曾經遠征意大利的士兵,也不是全體都在,拿破侖一貫認為,對那些不認識他的人,是不能不防一手的。
深夜,雅各賓派進行秘密集會,但他們不知道應該採取什麼對策,拿破侖在這一派裡也有密探,這些人盡力混淆輿論視聽,一個勁說現在的拿破侖不是在想辦法來反對雅各賓派,只是想辦法來克服王黨分子的危險,雅各賓黨人受了騙,沒有採取積極行動。
11月10日(霧月19日),議會兩院在聖克魯宮復會,出乎意料之外,一些議員發表了同情督政府的演說,個別過激的議員甚至譴責了霧月18日的行為,一時之間,反對軍事獨裁的呼聲甚囂塵上,與之相應的是,拿破侖的營壘內也發生了分裂,頭腦簡單的奧熱羅將軍昨天還為勝利擁抱拿破侖,現在卻轉而建議他馬上辭去公職,拿破侖試圖扭轉這種局勢,大量擲彈兵、驃騎兵、龍騎兵部隊包圍了聖克魯宮,他本人帶領一些士兵進入元老院大廳,發表了以後看來-是很不成功的、冗長的而又不連貫的一篇篇講話,他說:
諸位代表公民們,現在你們所處的環境,實在是不平常的。……,昨天我在巴黎過著安靜的日子,你們委託我執行把兩院遷到聖克魯的命令,我立即召集我的同伴,飛奔前來幫助你們。今天,一個誹謗接著一個誹謗向我襲來,有人說我是愷撒,有人說我是克倫威爾,有人說我企圖建立軍政府。如果我的目的果然是設立軍政府,為什麼我還要支持國民代表呢,……,共和國現在沒有政府,……,五百人院四分五裂。我的權力是由元老院授予的,現在由元老院安排,請你們快下命令,我在此等候執行,我不是陰謀家。你們知道我,難道我對國家的忠誠還沒有得到證實嗎?難道我不是一個甚至連強大的反法聯盟都無法征服的、使暴徒都發抖的人嗎?如果我是詭計多端的陰謀家,你們都可成為布魯圖。憲法嘛!你們自己早已把它撕毀了,果月18日你們把憲法破壞了,牧月30日你們把憲法破壞,現在並無一人尊重憲法。
這些本來就不連貫的講話多次被憤怒的呼喊聲打斷,終於沒法再講下去,拿破侖退出元老院大廳,由一些精壯的擲彈兵保衛,又進入五百人院的大廳,由於呂西安擔任著五百人院的議長,所以拿破侖設想自己在這裡會贏得比元老院多一些的支持。
可是,世事難料,五百人院醞釀的反抗情緒更加強烈,拿破侖一進大廳,各種憤怒的吼聲就匯成了一片:「打倒暴君,打倒獨裁者」!一些代表向拿破侖湧來,有人拉住他的衣袖,另一些人搶上來扼住他的咽喉,一個代表用盡氣力揍了他肩膀一拳。個子矮小、當時還很瘦削,「從來沒有多大氣力、神經質的、像羊癲瘋那樣容易動氣」的拿破侖,幾乎被憤怒的代表們打個半死,混亂中,有些人凶相畢露,一些代表用手槍和匕首威脅他,其中一個用匕首向他刺去,幸虧一個擲彈兵把他擋住,拿破侖平時卓越的軍事才能和善於鼓動士兵的天賦這時完全用不上了,只有武力才能解決這種混亂局面。
「救我們的將軍去!」勒菲弗爾將軍大喊,他和一些擲彈兵推開眾代表,把拿破侖搶出了大廳,呂西安也被一小隊騎兵救出,大廳外面的廣場上立時鼓聲大作,士兵們怒吼起來,呂西安在馬上呼籲士兵去營救他們的將軍,指責少數代表企圖謀害拿破侖,拿破侖本人則直接向士兵發問:「士兵們!我能夠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嗎?」隊伍中發出的是一片肯定的回答,於是,他下了命令。拿破侖的兩個妹夫-繆拉將軍、勒克萊爾將軍率領擲彈兵擊鼓進入會場,繆拉雷鳴般的怒吼壓住了所有聲音,他告訴自己的龍騎兵:「把這些人都給我趕出去」!門打開了,擲彈兵分成兩路迅猛突入,他們持槍跑步前進,向著不同的方向,很快清洗了大廳,一直沒有停歇的鼓聲掩蓋了代表們的慘叫,他們四散逃竄出來,一些人擠出旁門,另一些人砸壞了窗子,跳到院子裡,整個過程持續了三、五分鐘。當時,有命令不許殺死和逮捕代表,從門口逃走和從窗口逃走的代表被從四面八方逼向大廳的軍隊包圍起來,繆拉喝斥著他的騎兵們把代表趕回大廳,他的聲音令一些代表永生難忘。下午17時左右,這鬧劇終於宣告結束,一個目擊者說:「正在上演滑稽劇!」塔列朗則說:「該吃飯了!」
按照呂西安的提議,拿破侖命令這些被抓回的代表-不夠法定數目-重新組成五百人院,再次開會,通過了解散議會的決議,殘酷的現實教育了元老院,他們也馴服地開會,通過了成立執政府的決議,決定把共和國的全部權力移交給拿破侖、西哀耶斯、羅歇·迪科三位執政官,拿侖如願以償了。然而,歸途中,他卻心有餘悸地對布裡埃納說:「我寧願對軍人們講話,不願對律師們說話,這些惡棍曾使我害怕,我缺乏議會活動的經驗,我會學會的」。
「霧月政變」是以議會方式開始用武力最後完成的,整個過程被戴上合理、合法的面具,從而成為近代政變的一種典型模式。事實證明,政變中獲益的不是西哀耶斯,而是拿破侖,他的政治活動得到了大資產階級、金融貴族的支持。雅各賓派未能阻止這次政變,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是缺乏工人、農民的協助,督政府已經失去社會各個階層的信任,從而為拿破侖創造了時機,「出現一個獨裁者,一個恢復貿易的人,一個能夠保證工業發展、給法國帶來勝利的和平和鞏固的國內秩序的人」,是全法國的希望。
11月14日,也就是「霧月政變」後的第4天,巴黎《導報》就刊出文章,聲稱:「法蘭西要求偉大、持續,動盪則失之,所以它呼籲穩定。它不需要王室,王室已被取締,但它要求政府行動統一。它希望代表們屬於安分守己的保守派,而不是吵吵鬧鬧的革新派。最後,它要求摘集十年犧牲的果實」。拿破侖上台有其深刻的社會背景,他和許多資產階級人士抱有共同的目標:鞏固共和制,保持有產者的社會利益,維護資產階級的自由權利。
拿破侖為資產階級贏得了社會穩定,但也把共和國引向獨裁政府,他廢除共和三年憲法,另制定共和八年憲法,加強第一執政的權力,就是這方面的明顯例證。
沒費多少時間,拿破侖組織了新政府,將大權集於自己手中,他以忠誠的貝爾蒂埃為陸軍部長,以經驗豐富的戈丹為財政部長,塔列朗為外交部長,富歇為警務部長,呂西安為內政部長,康巴塞雷斯仍為司法部長,拿破侖拼揍的這個班底,全是自己的親信。他廢除了五百人院,將立法權交給參事院、保民院、立法院和元老院,改組了地方行政領導機構,加強了中央集權制度,一個月後,新的「共和八年」憲法問世,拿破侖趁機把西哀耶斯和羅歇·迪科從執政官中除名,代之以勒布侖和康巴塞雷斯,拿破侖自己堂而皇之地當上了第一執政。
儘管名義上不是,拿破侖還是掌握了相當於獨裁者的權力,他迅即著手整理國內事務,並為推動行政改革而不停地忙碌著。不過,他真正關注還是威脅著共和國安全的外部敵人,對付由英國、奧地利、俄國、那不勒斯和土耳其組成的第二次反法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