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維新與戊戌變法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一個成功一個失敗?

明治維新與戊戌變法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一個成功一個失敗?

歷史上的為什麽

明治維新與戊戌變法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一個成功一個失敗?

對明治維新和戊戌變法很感興趣的小夥伴們,小編帶來詳細的文章供大家參考。

150年前的明治維新和120年前的戊戌變法常被拿來對比:為何明治維新成功了,而戊戌變法卻失敗了?

這是個龐大而複雜的課題,很多人從各個角度提出過解釋。不過,是否可以說康有為、梁啟超等人對明治維新的誤解早已為戊戌變法的失敗埋下伏筆了呢?康梁等人認識到日本的崛起源於明治維新,卻對明治維新的真正動因缺乏瞭解。那麼,三十年後,在完全相異的主客觀條件下,他們在模仿明治維新變法時所遭遇的困境就可想而知了。

為驗證這一觀點,讓我們先讀梁啟超的一首詩《去國行》,看看他對明治維新的認識。其次,分析梁的認識中存在哪些誤區。再次,探討被梁譽為「維新之首功」的吉田松陰的思想、行動和影響。最後討論梁對明治維新的認識為何會出現偏差。

《去國行》的誕生及內容

1896年,大清國敗給了蕞爾小國的日本,賠償白銀兩萬萬兩,割讓台灣、澎湖、遼東半島。一時間,輿論嘩然,士林震動。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組織公車上書,呼籲傚法日本,變法圖強。

1898年6月11日,光緒帝頒布新政詔書,以明治維新為藍本的「戊戌變法」啟動。9月21日,慈禧軟禁光緒帝,搜捕維新黨人,變法宣告失敗。同日,梁逃入日本駐北京使館,數日後化妝出城,逃往天津,旋即乘日艦,流亡日本。關於當時的心境,亡命途中所作《去國行》有云:

嗚呼!濟艱乏才兮,儒冠容容。

佞頭不斬兮,俠劍無功。

君恩友仇兩未報,死於賊手毋乃非英雄。

割慈忍淚出國門,掉頭不顧吾其東。

梁感歎道,國難當頭,儒生們庸碌無能,只知隨風附和。光緒帝和維新志士勵精圖治,怎奈妖後、奸佞當道,無力回天。君友蒙難,自己逃出生天,忍痛捨棄故國,東渡日本求援。

東方古稱君子國,種族文教鹹我同。

爾來封狼逐逐磨齒瞰西北,唇齒患難尤相通。

大陸山河若破碎,巢覆完卵難為功。

我來欲作秦廷七日哭,大邦猶幸非宋聾。

日本古稱君子國,與中國「同文同種」。從地緣上來講,兩國面臨沙俄這個共同敵人,唇亡齒寒,巢覆無完卵(可惜,他不知道李中堂兩年前簽了《中俄密約》)。梁決意效仿申包胥哭秦庭以紓國難,「大邦」日本一定會出手相助。

卻讀東史說東故,卅年前事將毋同。

城狐社鼠積威福,王室蠢蠢如贅癰。

浮雲蔽日不可掃,坐令螻蟻食應龍。

可憐志士死社稷,前仆後起形影從。

一夫敢射百決拾,水戶薩長之間流血成川紅。

爾來明治新政耀大地,駕歐凌美氣蔥蘢。

旁人聞歌豈聞哭,此乃百千志士頭顱血淚回蒼穹。

梁繼而慨然懷古:當今的中國與三十年前的日本何其相似!幕府將軍竊取大權,把持朝政,操縱天皇,作威作福。皇室受制於人,暗昧無知,形同附庸。唯薩摩、長州等藩志士,踐鋒刃、赴湯火,毅然倒幕。天下志士雲集而響應,連戰連捷,終於改天換日。日本國力蒸蒸日上,幾凌駕於歐美。世人只知歌之樂之,卻不知此乃百千志士的頭顱換來。

吁嗟乎!

男兒三十無奇功,誓把區區七尺還天公。

不幸則為僧月照,幸則為南洲翁。

不然高山蒲生象山松蔭之間佔一席,守此松筠涉嚴冬,坐待春回,終當有東風。

幕末志士的年齡多在30歲前後。有感於此,時年26歲的梁決意效仿他們,建功立業。梁的榜樣首先是僧人月照和志士西鄉隆盛。安政大獄時,月照和西鄉在幕府的追捕中走投無路,投水自殺。月照死,西鄉獲救。西鄉隱姓埋名,積蓄力量多年,後主導「薩長同盟」推翻幕府。如果做不成月照或西鄉這樣的行動家,那就做高山(彥九郎)、蒲生(君平)、(佐久間)象山、(吉田)松蔭(陰)這樣的思想家,著書立說,培養弟子,相機再起,捲土重來。梁是這樣寫的,也是這樣做的。只不過,他未料到自己一走就是14年。等他返回天津時,大清沒來得及「維新」就一命嗚呼了。

梁啟超對明治維新的認識誤區

梁任公的詩文縱橫捭闔、氣勢磅礡,筆鋒常帶情感,極具鼓動性。《去國行》是出色的文學作品和澎湃的內心告白。詩中對明治維新的描述極具時代特色,與其說它反映了史實,不如說反映了梁對明治維新的想像和對未來中國的期許。這一傾向,在他抵日後寫給首相大隈重信的信中更清楚地表現出來。

梁在信中說,中國局勢與明治維新前夜的情形極為類似:光緒帝即天皇,慈禧太后即幕府將軍;滿族旗人即幕府官吏;保守派即「公武合體論者」,變法人士即「尊王討幕論者」。無論在日本還是在中國,「公武合體論」都不可能成功。不過,相較於日本,中國的維新事業更加困難,原因有三。(1)皇室與幕府有君臣之分,而慈禧與光緒卻有母子之名。(2)天皇在京都,將軍在江戶,兩無干涉,而光緒與慈禧同城而居,事事掣肘。(3)「薩(摩)長(州)土佐」諸藩坐擁兵權,而「敝邦之長門(即長州)」的「湖南」卻在「政變數日……一切權柄悉歸守舊之徒,無不可用矣」。(《新黨某君上日本政府、會社論中國政變書》)。

慈禧與光緒

乍看之下,梁的這種比附似乎有些道理。不過如果仔細分析,就能發現其中充滿了先入為主的理解和似是而非的判斷。

首先,皇室與幕府本無君臣之分。梁的這種認識或受到了「大政委任論」的影響。所謂「大政委任論」,是指將軍受天皇委任統治國家的理論。事實上,這只是德川後期某些神道學者和尊王論者的發明。

德川家的天下是家康公和手下的武士打下來的。將軍的霸權基於德川武士團的強大兵力和雄厚經濟實力。江戶時代,將軍直轄400萬石的領地(如加上旗本和親藩的領地,則高達1000萬石,約佔全國三分之一)和「旗本八萬騎」的武士團。而天皇無權無勢,不能將國家授予誰。恰恰相反,天皇在德川時代備受優待,完全依仗將軍的援助。

其次,梁認為將軍和天皇兩無相涉,但將軍是日本的最高統治者,天皇不可能獨立於將軍存在。德川政府成立後不久,即頒布《禁中並公家諸法度》嚴格限制天皇(禁中)和公卿貴族(公家)的活動。天皇僅負責祭祀、頒歷、改元和敘位任官等,其作用形同橡皮圖章。未經幕府的允許,天皇無權頒發榮譽稱號,甚至無法贈予生父尊號(如1627年「紫衣事件」和1791年的「尊號事件」)。

不過,因為天皇擁有古老的政治和宗教權威,德川中後期,幕府將「尊皇」與「敬幕」聯繫起來,以加強己方的權威。「敬幕」就是「尊皇」,「尊皇」就要「敬幕」。國學和神道研究隨之興盛。在對外危機嚴重的德川後期,天皇開始被塑造為日本民族主義的核心。越來越多的知識人開始相信「大政委任論」。明治維新前夕,幕府也開始利用這一理論,以圖重建權威。只不過他們主導的「大政奉還」弄巧成拙,反而加速了政權的瓦解。

第三,梁認為在「倒幕」運動中志士扮演了關鍵角色,但就整個幕末政治變革來講,發揮著決定性作用的卻是「大大名」(擁有10萬石以上領地的大名)。水戶藩主德川齊昭(末代將軍德川慶喜的生父)、薩摩藩主島津齊彬、越前藩主松平春岳、土佐藩主山內容堂和宇和島藩主伊達宗城(這四人後來被稱為「幕末四賢侯」)等「大大名」雖然擁有雄厚的實力和高貴的門第,對國家事務卻無發言權。他們因此對幕政不滿,力主改革。

幕末四賢侯(左起依次為島津齊彬、松平春岳、山內容堂、伊達宗城)

「大大名」主張通過「公武合體」克服內外困境。所謂「公武合體」,是指將軍(武)放棄獨裁,與地方大名(武)以及京都朝廷(公)聯合起來,重組國家政權。至明治維新前夕,「公武合體論」一直是幕末政治變革的主要方向,就連孝明天皇(明治天皇之父,1846-1867年在位)也贊同這種觀點,而反對「尊王討幕」。正因如此,孝明天皇招致討幕派公卿和「尊王」志士的不滿。他在35歲壯年突然去世時,也就產生了天皇遭倒幕派毒殺的傳言。不過,幕府在內亂和外壓之下一再錯失良機,「公武合體論」的重鎮薩摩藩1867年轉向「倒幕」。次年,倒幕派發動政變,控制天皇(奪玉),宣佈廢除幕府。戊辰戰爭爆發。薩長聯軍以少勝多,擊敗幕府軍。德川政府倒台,明治政府成立。

《去國行》在梁抵達東京10天後,刊登在國粹主義雜誌《日本》上。在此前後,梁還給伊籐博文寫了信,請求他救助光緒帝和維新志士。梁相信,誘之以利(聯中抗俄),動之以情(同洲同文同種),曉之以理(尊王維新)足可以打動日本朝野,並喚起他們對中國維新大業的共鳴和熱情。然而,事與願違,日本政府不但未出手相助,反而在清政府的抗議下下了逐客令。日本輿論也批評康梁的主張「急激」、「不切實際」,導致了變法的失敗。

對此,梁曾致信品川彌二郎,以吉田松陰為例對此種觀點進行反駁。品川出身長州,曾受教於松陰,維新後因功被授予子爵。梁在信中說,松陰先生講過,「觀望持重,今正義人比比皆然,是為最大下策,何如輕快直率,打破局面,然後徐佔地布石之愈乎?又曰:天下之不見血久矣,一見血丹赤噴出,然後事可為也。」梁贊同松陰提出的「輕快直率,打破局面」的變革方略,認為在「數千年之疲軟澆薄」的中國,「非用雷霆萬鈞之力,不能打破局面」。信末更附上一筆,「啟超因景仰松陰、東行(高杉晉作,號東行)兩先生,今更名吉田晉。」這就是梁日本化名的由來。(《民國梁任公先生啟超年譜》,第一冊,第312頁)。

梁推崇吉田松陰的原因有以下幾點。

第一,梁認為松陰乃是日本維新之首功。這是因為,「吉田諸先輩造其因而明治諸元勳收其果。無因則無果,故吉田輩當為功首也……傾幕府,成維新,長門藩士最有力焉。皆松陰之門人也。」(《自由書?成敗》)。也就是說,長州藩志士主導了明治維新,而他們多是松陰的門生。松陰雖然被幕府處死,但他的思想被門生繼承,並成為倒幕運動及明治維新的精神動力。「日本維新之業,其原因固多端,而推本其原動力,必歸諸他。松陰可謂新日本之創造者矣」(《松陰文鈔》)。

第二,松陰的「尊王攘夷論」深深地吸引著梁。松陰呼籲申張「君臣大義」,尊崇天皇,建立「一國一人、一君萬民」的國家體制,抵抗外夷,捍衛獨立。為實現這一目標,需要「討滅」屈服「外夷」的幕府。這些內容與梁的主張一拍即合。當時的梁盼望「聖主」光緒帝復位,主持維新大業,以救亡圖存。

第三,松陰矢志不渝的革命精神也感染著梁。松陰是敏銳、大膽、熱烈的思想家,也是真摯、瘋狂而奇異的行動派。他認為,思慮過甚會畏手畏腳,只有依靠「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狂愚精神」才能打破窠臼,開闢出路。這種「急風驟雨」般的人格特質將一大批青年人吸引到他身旁,最終又與他們中的大半絕了交。安政大獄時,孤憤的松陰選擇為理念和道路殉死。幕府根本沒懷疑到他,他卻主動坦白意圖暗殺老中,在京都舉行暴動,聯絡皇室敦促長州藩倒幕等計劃。三個月後,松陰被處死,終年三十歲。

松陰是炸彈般的人物。他對幕府發動的「自殺性」攻擊,激發了長州藩的志士們,所謂「一夫敢射百決拾」也。以松陰之死為契機,他的朋友木戶孝允,門生高杉晉作、久阪玄瑞、伊籐博文等投身到「尊王攘夷」運動中,最終推翻了幕府。那麼,如果松陰真是「新日本之創造者」的話,他的「尊王攘夷」構想在維新後得以實現了嗎?

150年前的3月14日,15歲的睦仁發表《五條御誓文》。半年後,改元「明治」,睦仁即為明治天皇。當年投身「尊王攘夷」運動的志士們成了維新元勳。既然最大的障礙已經掃除,他們要將「尊王攘夷」付諸實踐了嗎?答案是否定的。

明治政府並未真正「尊王」。維新元勳們把持著政權,明治天皇一直未能「親政」。基於「萬機決於公論」的原則,日本頒布了憲法,開設國會。在「天皇主權」的名義下,確立了立憲君主制和民選議會制。松陰「一國一人,一君萬民」的構想從未得到實現(只有二戰時的日本,才接近於這一構想)。

「攘夷」更被拋諸腦後。明治政府不僅繼承了幕府與列強簽訂的不平等條約,而且實行了更為徹底的「開國」政策。日本全面向「夷狄」學習,引進技術,興辦教育,開放輿論,啟發民智,推行信教自由。

「尊王攘夷」僅是為扳倒幕府提出的口號。目標實現後,口號也就隨之消失了。

維新認識為何出現偏差?

梁是個出色的報人,雖然喜歡誇大其辭,但並非是「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蹩腳史學家。他對明治維新的理解,一方面來自他的主觀「移情」,另一方面則源於明治政府炮製的「薩長史觀」。

薩摩和長州作為明治維新的最大贏家,幾乎壟斷了政軍兩界所有的高級官職,形成「藩閥」。喬治?奧威爾有句話講得對:誰控制過去,誰就控制將來;誰控制現在,誰就控制過去。「藩閥」控制著明治政府,也就控制了明治維新的解釋權。在他們自吹自擂的故事裡,薩長是開明的、正義的,幕府是守舊的,反動的。薩長是「尊王」的、「攘夷」的,幕府則是弄權營私,賣國通敵的。薩長的志士們胸懷天下,見識卓越。幕臣們則抱殘守缺,鼠目寸光。其實,幕府不見得守舊,薩長也不見得「尊王」。不過,當時的梁無法認識這一點。

梁對明治維新的認識存在種種偏差。但在最關鍵一點上,他卻是對的:薩摩、長州、土佐諸藩擁有兵權,而中國各省的督撫實為中央之家丁,劉坤一、張之洞、李鴻章等地方實力派人物公然反抗朝廷,還要等到兩年後的「東南互保」之時。

明清中國以皇帝獨裁、中央集權、郡縣制度和文官政治為特徵。德川日本則以將軍集權、大名分權、封建割據和兵農分離為特徵。德川政權建立在將軍對大名的相對優勢之上。儘管幕末志士主導的串聯,說服,少數人之間的談判,論爭與秘密結盟,對對手的威脅,暗殺,和小規模的衝突此起彼伏,但只有擁有制衡將軍力量的「大大名」決定改變時,才能打破局面。阪本龍馬說過,「較之我一人引五、七百人為天下而行動,莫如搬請二十四萬石之大名(指土佐藩主),使其為天下國家而行動更佳」。龍馬將土佐藩作為後盾,土佐藩則將其視為棋子。

政治是由人數的多寡決定的,歷史也是如此。數百人不足以改變歷史進程,只有當數以百萬的力量參與進來時,才能推動時代的車輪。明治維新發生十年前,幕府和「大大名」之間圍繞「攘夷」和「十四代將軍候選人」問題爆發的一系列政爭,標誌了德川政體開始瓦解。

明治一代人以特定主客觀條件,歷經種種挫折和演變,終於粗具近代國家的規模。康梁等人則一廂情願地認為,中日兩國文化與社會相似,依仗皇帝的支持,比著葫蘆畫瓢,一經變法必可使中國脫胎換骨。但是,因不具備明治維新的歷史基礎,戊戌變法的失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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