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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沒有任何原因,走著走著便想起了父親。眼前所有的背影彷彿都從偉岸便成渺小,所有的步伐都從穩健便成緩慢。不可否認,其中,也有父親的印記。我的成長,伴隨著父親的蒼老!
讀小學的那幾年,每天早上都是和父親一同上路。
他從不牽著我的手,總是獨自埋頭趕路。那時從後面追望著父親的身影,總是能感覺到他的高大和威嚴。所以,儘管父親的一步,我得要小跑好幾步才能趕上,我也從未開口叫聲「爸,慢點」。從父親那裡遺傳得來的固執和高傲,使得我賭氣般的加快自己的步伐。再快我也是能趕上的,而且,我還可以走得更快,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的!
當這樣的速度成為了一種習慣,開始有同齡人問我:「你走路怎麼總是那麼快呢?」
「很快嗎?」我皺眉。「不覺得呢1
直到上高中後的某一日,忘了是為什麼事和父親一起上街。走著走著忽然聽到父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慢點,你走得太快了1
那一刻才猛然驚覺,不知是在何時,我真的走到了父親的前面。而這個發現,卻並沒有預想的那般讓人歡欣。
「你以前不也走得這麼快嗎?」我故意開玩笑。
「那是以前啊1父親停下來擦汗。「沒看你都變成這麼大一個人了嗎?怎麼長的知道嗎?都是從我這裡拿去的。我現在腿也短了,力氣也沒了,走不動了,都是因為給你了1
沒有勇氣去看父親講這話時的表情。我甩過頭繼續走我的路。
「以後不要一起上街了1
依然是開著玩笑說的,但心裡卻難過起來。
父親啊,你走過的路怎麼都在我之前,我永遠都是踩在你的腳印上前行下去的。就算有一天,你哪裡都去不了了,再也呼不出一口氣了;就算哪一天你真的只能出現在我的記憶裡,你的腳印,卻早已是深深地刻在了我的人生路上,怎麼追趕,都是枉然!
二
記不住父親的生日,是他對我很傷心的一件事。這是我出國後才知道的。
上高中那時,國內開始流行過母親節。剛好母親的生日也是在5月,隔得近,所以很容易就記住了。於是,弄著好玩,每年都給母親買一些小東西。手帕,香水,指甲油之類的。母親高興,雖然嘴上沒翻來覆去的念個不停,但臉上的笑容別人看了都說她開心得很呢。
父親說我:「真是個懂事的孩子1
其實不是,對吧?
父親的生日到底是在哪天,我至今都說不準。雖說女兒總是和母親親一點,但我也沒有故意冷落父親。他不提,以為他根本不在乎我是否給他送生日禮物。
出國後,我始終記得給母親打去電話問候生日。第二年開春,母親提前來告訴我,父親其實很傷心,因為去年他的生日我沒打電話,所以今年一定要記得給他打電話。我有些意外,嘴上趕緊說好,但卻沒能放到心裡去。結果第二年父親的生日,我還是給忘了。
第三年,父親親自給我打來電話,說我越大越不懂事了。
「你媽的生日你每年都打電話,以前在家時還送禮物呢。現在呢?走遠了,家就忘了嗎?我什麼都不說,你就從來不打電話。又不是非要你送禮物什麼的,不過就是想聽你說聲生日快樂嗎?你自己想想你有沒有說過?」
我咬著嘴唇,淚水在無聲的滑落。
「還有啊,以前你打電話回來,總是會叫爸啊,爸的;現在也很少聽到了……」父親的聲音,落寞得好似冬日傍晚結冰的夕陽。
「哎呀,你說話怎麼這麼酸啊?」
我盡全力大叫到,不想讓父親聽出這邊的哭腔。
所以,我很盼望今年深秋的來臨。想讓這個身處遠方的老人,在瑟瑟秋風中露出寬心的微笑!
三
是不是每個孩子小時候都有挨打的經歷,我不清楚。但是我有。
父親年輕時,一定是個脾氣暴躁,個性固執倔強的男人。而小時候的我,究竟是怎麼一個調皮搗蛋,惹人生厭的孩子呢?對此,我已無清晰的記憶。卻偏偏記得父親的皮鞭,在我的手臂,小腿上留下的一道道暗紅泛紫的血櫻有些像蚯蚓,讓我觸目驚心,頭暈目眩。
小夥伴們看到我時的詫異,驚叫,厭惡,害怕,躲避……玲玲種種的表情和眼神,和那時身體上的疼痛一起,深深地,扎根似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裡!
雖然從13歲開始,父親不再對我動手。但曾經恐懼的經歷卻使我在以後近10年的時間裡不再穿短裙和短袖的衣服。
儘管如此,我並沒有憎恨父親。
我想,讓父親生氣一定也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那麼,只要以後我別再做錯就好。還有,和父親稍微離遠一點;話,稍微說少一點;年少的我,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將這段記憶的色彩抹到最淡!
直到出國的事終於定下來了。
我每日雀躍地早出晚歸,奔走於朋友親友之間。父親開始有意無意地在飯桌上提起:
「你出去後不會再回來了吧?」
「你以後賺了大錢,還會不會記得給我們買好房子住噢?」
「不給我買沒關係,不要忘了你媽,最辛苦的人是她1
「我看你啊,以後就把我送到哪個老人院去得了。」
「我說,你真的會把我送到老人院去嗎?會記得來看我嗎?」
母親叫起來,說父親老糊塗了,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後來,母親才悄悄告訴了我。因為小時候打我的緣故,父親很是擔心我會記恨在心;而我長大後又總是念著要出國,要離家之類的話,父親害怕,我會鐵了心的不管這個家,不管他這個年老卻依然脾氣倔強,但又已經感到無助的老人……
一直以為,皮鞭打下來,感到痛的人只有我!
誰又知,原來那些血色的印記,也都沉甸甸地留進了父親的心上,成為一塊只要風一吹便會感到痛的傷疤!
四
其實,在想起父親的容貌之前,先浮現出來的往往是他兩鬢的斑白。
父親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他從很早以前便開始染髮。所以印象中,父親似乎一直都是很年輕健康的,沒有白髮,沒有蹣跚的步伐。
出國前的那半年,全家人都忙瘋了。等最後終於定了下來,坐在桌前喘氣,安心;一抬頭,驚覺父親的兩鬢竟然生出了白髮。我有些難過,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今年2月回國時我戴了一頂帽子,在機場看到來接我的父親竟然也戴著一頂帽子。母親開玩笑的說:「怎麼,你們倆約好了今天都戴帽子的嗎?」
父親也哈哈大笑,說:
「人家那是年輕人戴著時髦;我這是人老了啊,冬天這風刮得冷,不戴頂帽子,這腦袋吹著難受啊1
我聽著這話,眼睛頃刻濕潤。趕緊扭頭,說:「機場變得好漂亮了1
回家的車上。
父親坐在前面,我和母親坐後面。我靠在母親的肩頭休息。半閉著眼睛望著父親萎縮的後背,這才清晰地感覺到他是真的老了。
那頂小小的普通的帽子,因為被戴在了父親的頭上而變得獨一無二起來。它是如此的特別而重要,因為它包裹著這個男人所有的生命力!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是說如果,此時突然吹來一陣風,吹掉了父親頭上的帽子;如果,瞬間傾瀉下來的,是滿目的斑白……
我會不會,失去所有的言語?
我會不會,從此淚流不止?
如果說,母愛比天高,那父愛,也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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