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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生命

我出生於1959年那個多事之秋。在我之前,我的一個夭折了的姐姐也是秋天出生的。在大躍進如火如荼之時,媽媽挺著大肚子,帶領著學生們大煉鋼鐵,一直煉到孩子呱呱墜地。外婆抱著沒滿月的孩子眼淚汪汪地對媽媽說:「這麼小的孩子叫我怎麼養活?」媽媽拿著學校發來的電報,看著瘦骨伶仃的嬰兒,心如刀割,但面對悲悲切切的老母親,只能是臉帶笑容地安慰說:不要緊,我放假就趕快回來。

媽媽就這樣上了火車。那個女兒就再也沒見過。那一年,學校裡不知添了幾條生命,但死了三個是肯定的。連處處要強、作風凌厲的女校長的公子都死了,別人還有什麼話可說。只可惜那土高爐投進去的是鐵,煉出來的是渣。

可憐的我就在高爐土崩瓦解、短命的小姐姐為持續躍進唱出了輓歌的時候降生了;媽媽忙得連悲傷都顧不上,就一個人拎著小包袱去醫院了。在我哭著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爸爸還在試驗田里觀察著父本、母本呢。同病房的病友有的給媽媽端來一碗紅糖水,有的給媽媽送來荷包蛋。產後虛弱的媽媽不得不用頭巾把頭一扎,到農林局裡找到爸爸,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把爸爸罵得糊里糊塗:你真的生了嗎?言下之意是,你如果剛生了孩子,你怎麼敢跑出來。媽媽在這個問題上,把爸爸「控訴」了一輩子。

我小時候身體又小,沒有力氣吮吸母乳,可把媽媽為難死了。因為第一個孩子夭折,媽媽發了誓要不惜一切代價養活我。以媽媽那麼低的工資要給我請奶媽,可奶媽在自己的孩子夭折後已餵過一個大我一歲的孩子,那奶汁的稀薄可想而知了。媽媽只好又訂購羊奶。而媽媽自己在學校食堂裡連飄著兩片黃菜葉的湯也捨不得喝,小心翼翼地端了幾里地回家給乾娘(即奶媽喝),以期乾娘晚上能有一點奶水讓孩子銜著不鬧。

1960年春天,媽媽帶著學生在幾十里外鋪鐵路,飢餓、勞累、操心使媽媽疲憊不堪。一星期後媽媽心急火燎地往家趕,彷彿有什麼預感似的。一到家,看見我小小的臉燒得通紅,身子縮成一團,奶奶在一旁著急。媽媽跌跌爬爬地抱起我就往醫院跑。醫生說幸虧送得及時。那年月,急性肺炎不知把多少純潔的孩子送到了天堂,我那個小姐姐就是其中一個。

當我退了燒睡著以後,媽媽又奔波在去幹娘家的路上。原來,剛來我們家的奶奶,看不慣農村的乾娘,更容不了乾娘一家因為飢餓而常常來到我們家吃飯,於是就和乾娘吵架了。乾娘一氣就回家了。我已是幾天沒有吃奶,光是吃奶奶煮的雜麵糊糊。媽媽欲大發雷霆而不能,只好連夜哭著尋乾娘去了。天黑路遠,不知什麼時候才到了乾娘家,和乾娘哭作一團。

天麻麻亮時,媽媽和乾娘趕回來了,乾娘一把抱起我,把奶頭塞到我發燙的嘴裡,滾滾的熱淚流在了我身上。而媽媽抹乾眼淚,又回學校了,那裡還有她四十多個孩子。

1960年秋天,一個黃黃瘦瘦的小丫頭站在一個翻過來的方凳子裡,手裡拿著一個細細的胡蘿蔔在啃。不知是因為媽媽常常講到,還是我開始有了記憶,我總是想起這個畫面。我,活了下來。乾娘一家也避過了春荒,回家秋收去了。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我確切的生日,爸爸說我是月兒圓的時候生的,取名「園子」,但究竟是八月十五,還是十六,甚或八月十七,就不記得了。畢竟圓圓滿滿地長大了,還趕上了好時光。

作者 : 原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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