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看電影

童年時常和父親住在一起，父親那時在軍隊服役，軍營遠離城鎮，因此我的寒暑假期也就是在這麼一個朝聞鳥啼，夕聽泉湧的山區快樂地度過。

營區內，除了有規律的幾聲軍號和新聞廣播，只有山谷內的幾聲鳥啼偶爾打破這種肅靜的氣氛。而每星期一次的放電影對於整個營區來說如同一個節日，對於營區旁的村民來說無異於趕晚集。老的，少的，年青的，還有在母親懷中的小寶寶，能走的都來了，把一個籃球場擠得滿滿。

平時在營區遊逛的我最經常去的地方就是電影放映班，那兒的叔叔比起衛生所打針的叔叔要親切多了，晚上放電影之前，叔叔們會把電影膠片放在轉帶機上轉幾次，為了能幫忙轉轉那電影膠帶，總是費了我不少好話。聽著膠片的卡塔卡塔的轉動，嗅著膠片的味道，擺弄著手中的搖桿，真是一件足以在夥伴前稱道的樂事。

下班的軍號在我急切的盼望中吹響後，吞幾口粥，嚥下幾口饅頭，我扛著小板凳就往籃球場跑，去佔個好位置。那時的電影院是露天的，幕布掛在籃球場邊的竹架上，在球場上擺放著各家的凳子、椅子，還有摞在一起兩三塊磚石。在白色的幕布前，孩子們追逐著，嘻笑著，我和幾個稍大的夥伴則圍在放映機旁，在投影機的光柱中做著各種手勢，看著幕布上襯映出的小狗、鴿子、兔子圖案，甭提有多興奮了，似乎我在給大家放動畫片。

軍營中放的影片多是由八一電影製片廠拍的，雄壯有力的片頭曲對我來說，意味著下面的故事一定是精彩的。現在回憶起來，故事情節都已經淡忘，但最忘不了的是我總是會不厭其煩地問父親，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問多了，父親自然會不耐煩地讓我不要說話。而我卻固執地在好人出場時輕輕地拍幾下小手，壞人來時，則偷偷閉上眼，或靠在父親的背後。除了打仗的鏡頭，我很難理解故事的曲折動人，小屁股也安份不住了，左轉右扭，此時在旁坐著的奶奶會拿出帶來的炒花生和瓜子哄我，周圍坐著的同伴們也大都嘴裡嚼著糖果，那時的瓜果顯得特別清脆可口。

夏夜放映電影時，蝙蝠在幕布前翻飛，螢火蟲影影綽綽地飄在身邊，看酸了頭，扭頭望望天空，能看到夜空中的繁星也眨巴著眼睛注視著螢幕。

冬天的露天影院，雖然風吹松林夾雜著寒意，此時的我裹著厚厚的軍用大衣，帶上個暖水袋，偎依在奶奶的懷裡，溫暖舒適。電影放到後半部，除了影片中的槍炮聲外，我大都踏踏實實地睡著了。影片散場後，總被父親拎著回宿舍，朦朦朧朧聽著他的訓話：「中午叫你睡，你不睡，看電影時睡１

童年到少年，營區內的影院也由露天遷至新落成的禮堂。一周還是有一次電影，我不用去佔位置了，因為有對號入座的電影票；冬天不會有拂面的山風，因為四面有牆；夏夜看電影時，我也看不到了滿天的星星，因為頭上是禮堂的燈……

我再也沒有那種看電影的衝動和好奇，是我變了，還是電影院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