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愛我的那個人走了

兒奔生，娘奔命

母親一年前去世了。直到現在，我仍然沉浸在無邊的回憶裡。理髮店裡有母親帶著孩子來理髮，我看著他們，總會走神，為此挨過老闆的不少責罵。

母親，你知道嗎？我想念你。

我出生的時候國家正在進行計劃生育，母親生了姐姐後，父親有些失望，母親為此心裡很不安，所以當她懷上我時，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我生下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她要博一博。

於是她整天東躲西藏，生怕被人發現懷了孩子。肚子大了，她還曾被人帶到醫院去引產，可母親冒著大雨從醫院裡跑了出來。母親跑到了外婆家。在一個私人診所裡，母親生下了我，醫生接生完以後就出去辦事，沒想到母親產後大出血，還好醫生回來取東西才救了母親。「滿床的血啊，就差一點點，你媽就沒命了。」至今外婆在回憶那段往事的時候，仍然無法掩飾恐懼。

母親為我們操碎了心

違反規定多生了一個孩子，必須罰款，父親把家裡的兩頭豬和幾乎所有的稻穀交了出去。眼看著家裡要斷了糧食，母親拖著虛弱的身子，和父親一起跑到外婆家去扛米。

在農村，很多家庭都會比較偏愛男孩子，可是母親對我沒有絲毫偏愛，過年的時候，姐姐可以穿新衣服，而我卻很少有新衣，我常常因此在父母面前大吵大鬧，小學時候穿著姐姐的衣服去上學，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話，我曾為此哭過。我哭的時候，母親就把我抱在懷裡，悄悄地抹眼淚。

母親自己也沒有漂亮的衣服，她從來都是一個忙碌的人，忙完了農活又忙著去打短工。母親跟著一群老婆婆一起跑很遠的路，去城裡幫別人做臨時工，無論多苦，她沒有一句怨言。

我讀初中的時候，母親和村裡的很多人一起去南方打工，走之前的那個晚上，她一夜沒有睡，很早就起來給全家煮雞蛋吃。父親捨不得田地，沒能和她一起去。沒有母親在身邊，家裡亂了套，我想她，非常想，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們讀書才去了外地打工，外面那麼苦，那麼累，我想她回來，初中畢業，我就不想讀書了。母親聽說了我的決定，才急忙趕了回來。

在意外裡失去了媽媽

初中畢業後，親戚介紹我到武漢來學美容美發，學個手藝總能有飯吃。姐姐在家鄉的高中讀書，她的成績很好，全家人都指望著她能考取大學。可就算我不上學了，學手藝也要錢啊，我們姐弟倆的學費依然很貴。

家鄉的山上盛產一種野生蘑菇，因為營養價值高，在市場上很好賣，賺的錢也多。但是這種蘑菇對環境的要求比較高，一般只產於高山上的樹林中。那些天，母親很早就出門，跑遍整座山，摘滿一籮筐後就背著蘑菇趕到集市去賣，下午回來了又到山上去摘，直到晚上很晚才回來。

一天晚上，母親跑到很遠的一座山上去採摘蘑菇，天色很晚了，在往回趕的路上，母親被蛇咬了，她爬到了附近一個老鄉家裡，等他們把母親送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經昏迷了，我們趕緊把她送到醫院，然而一切都晚了。

我跪在母親身邊哭著喊：「我不要學手藝了，媽，你回來吧。」可是她再也聽不見我的呼喊了。

為了我們的學費，為了我們，我親愛的母親就這樣離開了我們。如果不是我們習慣了她的晚歸，如果我們能為她分擔一點重擔，能和她一起去山上，也許我們就不會失去母親。

一年過去了，我仍然陷在對母親的思念中。我想念著她溫暖的懷抱，硬繭纍纍的手，親愛的媽媽，你能聽到嗎？

記者/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