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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父親母親(上)

引 言

2004年6月23日,農曆甲申年五月初六母親與世長辭,享年84歲。與十五年前父親去世一樣,我們兄弟姊妹幾個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多少天來,媽媽的音容笑貌在我們眼前顯現。臨終前一天是端午節,我們全家在一起吃粽子,還祝願母親長命百歲,沒想到這竟是最後的晚餐。母親近幾年雖然身體不是特別好,但並無大恙。誰也不相信她會這麼快地離開了我們。

母親的去世再次勾起了我們對父親的思念。1989年11月21日也是同樣的黃昏,父親在頑強的同癌症抗爭了六個月後,離開了我們。十五年過去了,隨著時間的流逝,許多東西都淡忘了,但父親平凡的一生,不僅我們子女不能忘懷,那些與其共事過的人,也對他的為人念念不忘。每當父母的忌日或清明,在祭奠活動之後,無數個生活中的片段,像電影鏡頭一樣歷歷在目,化作無限的哀思。這是兒女對自己敬愛的父母終生不能忘懷的懷念。

父親母親同千千萬萬個中國普通父母一樣,再平凡不過了。沒有驚天動地的業績,只有兢兢業業、默默無聞的工作。沒有千變萬化的戲劇性,只有平平淡淡、年復一年的生活。但是在我們兒女心中,他們是最偉大的父親母親,他們身上蘊含著中國廣大基層勞動人們的傳統美德。在日常生活當中,我們經常不自覺地把父母生前的一些教誨,用來警示自己。經常無意中把一些父母生前的故事,用來教育我們的後代。有些幾經重複,成為經典,成為兒女子孫口中傳誦的佳話。工作之餘,將這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片段,積攢起來,變成文字,彙集成冊,作為對兩位老人深深地懷念。因為都是生活中的凡人小事,並且都是全憑記憶,因此定名為《我記憶中的父親母親》。以此來寄托我們的哀思。將這些珍貴的記憶獻給父親母親的在天之靈。

父 親 篇

父親曲雲海,1913年12月20日生,1989年11月23日病故,享年七十七歲。遼寧大連莊河市觀駕山鄉後高屯村人。祖籍山東,父親常講我們是順治八年從山東登州府移民過來的,是否真有這段史實,已無據可考。有一年出差到山東蓬萊,見到一座登州古市的牌坊,如果傳說可信的話,想必這就是我們的老家了。

我父親的父親,就是我爺爺,叫曲洪福。聽父親講,爺爺是「大師傅」,就是現在的廚師。駐過買賣,就是給有錢的商家做飯。據說手藝還不錯,父親逢年過節下廚露兩手,可能就是繼承了爺爺的傳統。爺爺給我們留下的印象非常模糊,1960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後來不知為什麼就回老家了。當時我只有六歲,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最後一次見到爺爺是在他彌留之際,已經是十年後的1971年,我已經參加工作。請了一周的假,回莊河老家看望病重的爺爺。爺爺病得很重,按當地的習俗,做好了料理後事的一切準備。假期已經超了,爺爺還在頑強的活著,無奈只好回鞍。回來不久,老家來電報告訴死信,這次相見竟成為和爺爺的最後訣別。奶奶死得早,我們晚輩的都沒見過,連一張照片也沒有留下。聽父親講,奶奶嚴厲,說到做到。教訓孩子,說晚上打一頓,決不會忘記,肯定要兌現。雖沒有見過面,小時候腦袋裡總有一個手裡拿著笤帚疙瘩的老太太,不覺得可親,只感覺害怕的形象。

父親兄弟姊妹五個。父親行二,一個哥哥,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大伯父曲雲金,農民,一直在老家務農,1986年病故。姑姑曲雲蘭,農民,1971年從老家遷到海城市高坨鎮小馬村。三叔曲雲祥,早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後轉業到鞍山市。一直在商業飲食行業工作,曾任鞍山市飲食服務公司組技科科長,現已離休。老叔曲雲成,在父親來鞍後不久,也來到鞍山,一直在商業系統工作,曾任鞍山市百貨公司科長。1986年1月病故。

父親家裡很窮,可以用房屋一間地無一壟來形容,純粹的無產階級。爺爺是憑手藝吃飯,常年在外謀生,家裡是大伯父當家。年輕的時候父親一直在家務農,後來到皮口、成子坦等地的鹽灘做力工。鹽灘的活很累,要扛200多斤的鹽包,走幾層「過山跳」,把鹽包堆起來或裝到船上。直到晚年,父親提到鹽灘的時候還非常興奮,他說那時候年輕,干多少活也不覺累,一覺醒來照樣幹。能幹也能吃,飯量驚人。年底收工返家時,途中有一個客棧,住店免費供飯,他們幾個工友每人一頓要吃15個饅頭。「要想開店,就別怕大肚子漢」,吃得店主叫苦不迭。

父親二十幾歲成親,女方姓鄭。生了三女一男。男孩不幸因病夭折。鄭氏生下雙胞胎女兒後,因患「霍亂」不治身亡,雙胞胎女兒沒了媽,一個有病的送給了一個姓趙的人家,剩下的一個也沒養活。大姐曲桂香,十二歲時隨母親一道來鞍山。在鞍山客車製造廠工作,已退休。送人的二姐叫趙文榮,後來隨趙家也來到鞍山,「文革」初期找到了,與父親得以團聚。二姐在立山區汽車附件廠工作,現已退休。

大概在1949年底,父親老婆死了,兒子、女兒也夭折了,在老家生活也沒有什麼希望了,就把大姐安排在姑姑家,準備到「編外」闖一闖。「編外」是遼南人對黑龍江的別稱,因清朝時修建的「柳條編」城牆而得名。具體地點是現在的滑雪聖地「亞伯利」。許多莊河人在家過不下去了,就到「編外」去。父親準備了路費盤纏,向朋友借了個棉袍子,就準備上路了。說來也巧,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已離家多年生死不明的三叔來信了。信上說,他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轉戰南北,解放鞍山後,留在地方工作。就這樣,父親改變了去「編外」的打算,先到鞍山老三(老三是父親對三弟的稱呼)那裡看看。

那時鞍山剛解放不久,許多工廠要開工,都需要人,老三又在軍管會工作,找個工作很容易。三叔問父親想幹什麼工作?父親說什麼掙錢多就幹什麼。父親來鞍後的第一份工作是當裝卸工,有在鹽灘做力工的經驗,身體又好,干裝卸工輕車熟路。可幹了幾個月後,父親又找老三要調工作,理由是工作太危險。解放初期,鐵路設施條件差,安全信號不完善,經常有車皮相撞,裝卸工被擠死的事故發生,對一個從農村人來說,太可怕了。父親考慮再三,儘管裝卸工掙得多,也不想幹了。在三叔的安排下,父親來到鞍山市糧食局,在糧庫當現場工人,先後在第一糧庫、第二糧庫、第四糧庫、局機關、糧站等單位工作。在糧食系統一幹就是近三十年,直至退休。後來老叔也來到鞍山,參加工作,成家立業。父親生前多次回憶他來鞍的這段往事,他說要不是老三來信,我就到「編外」去了,恐怕早就客死他鄉了,骨頭渣滓都沒了,也就不會有你們弟兄了。並表示出對老三的感激之情。

父親懷著感恩的思想成為工人階級的一員,自始至終保持了中國農民的樸素的階級感情。他感激共產黨,是共產黨分給他土地,是共產黨給他當家作主的尊嚴。他把這些發自內心肺腑的至誠變成強大的工作動力。糧庫現場工作很累,但父親從不叫苦,凡是交給他的任務都能出色的完成。抗美援朝初期,朝鮮戰事正緊。鞍山毗鄰朝鮮,又是重要的鋼鐵基地,經常要受到美國飛機的騷擾和轟炸,空襲警報不斷。糧庫組織年輕力壯的職工成立基幹民兵團,負責糧庫的保衛工作。領導問父親怕不怕,他說不怕。一有空襲警報,他就拿著槍衝上崗樓,監視敵機的動向。父親積極肯幹的勞動態度,堅定勇敢的奉獻精神,受到領導的表揚,也經受住了組織的考驗。據父親講,有一天黨支部書記找到他,問想不想加入共產黨?父親反問,入黨幹什麼?入黨就是為了更好的工作,是為更多的勞動人民謀利益,能讓更多的窮人過上好日子。那我入!父親求人帶筆寫了入黨申請書,自己按上了手櫻就這麼簡單,過不多久,父親在莊嚴的黨旗下宣誓,要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身。

吃苦耐勞、任勞任怨的勤奮工作,使父親一生中獲得無數次榮譽稱號,工作崗位換了幾次,走到哪就把榮譽帶到哪,有人戲說老曲是得獎專業戶。父親對組織上給予的榮譽非常重視,獎狀太多了,就挑好看的掛在牆上,屋裡正面的牆上掛了好幾層。不僅有獎狀,還發獎金。每次獲獎,媽媽都把包獎金的紅包珍藏起來,作為紀念。

記得「文革」砸「四舊」時,媽媽從箱子底下翻出一厚籮包獎金的紅包,多達幾十張。當時批判「修正主義」,獎金是「物資刺激」,紅包當然就是「四舊」了,被我和媽媽放到爐子裡統統燒掉了。現在有據可查的榮譽稱號有:遼寧省先進糧食工作者;鞍山市財貿先進工作者;鞍山市鐵東區財貿系統群英會勞動模範;鞍山市糧食局先進生產工作者;鞍山市糧食局五好職工;鞍山市糧食系統優秀共產黨員等。作為一個普通黨員,父親牢記黨的宗旨,用默默的工作實踐著入黨誓言。同時也用他自身的言行教育我們。他平時教育我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好好工作,不能辜負黨的培養。我走上領導崗位後,父親更是經常告誡不要忘本,要走正路,要為職工謀利益。

父親一生沒有特別的嗜好,年輕時不抽煙不喝酒。1960年挨餓時,他在糧食局機關做勤雜工,工作之餘,寂寞難耐才開始抽煙,以後一發不可收拾。抽的是老旱煙,每個月都要到市場上買煙葉子,回來在炕上烘乾,用剪子一點一點的剪成絲,開始用煙袋,後來用紙捲著抽。他卷的煙一頭粗一頭細,我管它叫「大炮」。父親的煙越抽越厲害,晚上在糧站打更要抽滿滿一口袋老旱煙,甚至說過飯能戒,煙也不能戒。可是為了怕燙著孫子,竟以驚人的毅力把抽了多年的煙戒掉了。父親不好喝酒,但有點酒量。逢年過節來客人時也能喝上兩盅。「文革」後期糧庫自產糧食白酒,隔個月八的就分一次酒票,一元錢一斤,很便宜。趕上家裡做個好菜,大家都高興時,爸爸就喝一點,並讓我們哥倆也跟著喝。還囑咐我們:「小孩子少喝一點沒事,別喝多了就行。」我和弟弟的酒量就是從那時練就的。

父親在糧庫工作到六十年代初,正值困難時期,糧食緊缺,每人每天只供應二兩糧,根本吃不飽,據說餓死了不少人。父親同許多人一樣,營養缺乏,雙腿浮腫,到醫院檢查,確診為腎炎,住了一個多月院才逐漸康復。出院後,組織上照顧他,安排在糧食局機關做勤雜工。閒不住的他把勤雜工也做得很出色,樓上樓下打掃得乾乾淨淨,不管份內份外,只要需要他都主動去幹。身體全部恢復後,父親又被分配到東風糧站作更夫。東風糧站在有軌電車終點站後峪附近,是個鞍山市的先進單位。父親把自己的精力都奉獻給這個集體。本來下午五點接班,他吃完午飯,拿著飯盒步行從家出發,兩點來鍾到了糧站,換上工作服,就幫助同志賣糧。毛主席說過,一個人做點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父親不是一天兩天這樣做,也不是一年兩年這樣做,一做就是十幾年,從不計較報酬,從沒有一點怨言。二十多年過去了,2004年見到了父親的一個老同志,提起父親的每天堅持步行提前上班的事,她讚不絕口,連說不容易,真不容易呀!父親60歲應該退休,可大家都不捨得他走,當時退休制度不是太嚴格,62歲時才辦理正式退休手續。即使辦完手續,又返聘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只發給很少的工資補差,只有十幾塊錢,但他毫無怨言,同原先一樣早出晚歸。一直到進入八十年代,在我們和同志們再三的勸告下,父親才真正告老還鄉,離開他戀戀不捨的工作崗位,這時的父親已經快70歲了。

儘管進城幾十年,父親仍然保持了一個農民的本色。記得小時候我們家住平房,有個小院子,爸爸在院子裡種上各種蔬菜,有芸豆、氣豆、白菜、蘿蔔、韭菜,品種齊全,自種自吃,又新鮮又省錢。61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物資短缺,爸爸上二檯子早市花兩角錢買了兩粒冬瓜種子,春天種下,秋天結了幾個又大又長的大冬瓜。父親還買來三隻兔子,讓我們上山割青草喂,兔子繁殖的很快,一窩要生好幾隻小兔崽,不長時間就發展到十幾隻。兔子肉很好吃,兔子皮做成小墊子。後來還抓了一些雞雛,每天剁些白菜幫子喂,公雞殺吃肉,母雞留著下蛋,沒花多少錢,就改善了生活。在父親的指導下,我們還種了向日葵、地姜、葡萄和一些好看的花草,一眼看去,窗外就是一個色彩艷麗的小花園。夏天我們搬個桌子,在葡萄架下學習,又遮陽又有水果吃,小學時的學習小組年年安排在咱家。六十年代中期,燒火取暖的煤非常緊張,父親當時上夜班在糧站打更,他每天休息後,就上山割草,曬乾後用來燒炕取暖。秋天落葉後,就摟樹葉子。爸爸用8號線鐵絲做成耙子,用稻草搓繩編一個網包,裝滿滿一包樹葉有幾十斤重。每天要從山上弄下來兩大包。後來我和弟弟也和爸爸一起幹,每年冬天咱家院子裡都有一座小山一樣的草垛。每天晚飯後,抱一捆柴火往「悶灶」一放,點火一燒,不僅炕熱,屋裡也暖和。還安全,不用怕煤煙中毒。冬天燒草取暖一直延續到平房動遷,上新樓後火炕也沒了,再也享受不到熱炕頭的滋味了。

父親個頭雖不高,但力氣大的驚人。小時候我們總是攀在他胳膊上「打鞦韆」,總愛讓他挽起袖子看他的肌肉。爸爸胳膊上的兩塊肌肉像兩個鼓鼓大饅頭,硬硬的,與現在的健美運動員毫不遜色。他幹活不僅有勁,還有竅門。尤其是挖土方一類的活,幹得又快又好。每到秋天都在院子裡挖菜窖,我們哥倆挖一上午也沒多大的坑。爸爸一上手,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挖好了。1981年動遷上新樓後,安裝煤氣管道挖溝,年近七十的老爸又顯身手,主動挖了很長一段,讓真正的挖溝工人讚歎不已。父親心靈手巧,有很多絕活。小時候他用木板做成邪趿拉板」給我們穿,相當於現在的拖鞋;用廢銅絲編成「笊籬」,用它撈餃子勝過現在的漏勺;他會「盤炕」,誰家的炕和爐子不好使,犯風,爸爸去了手到病除,有人管他叫「炕神仙」;他用鐵絲編成簍子的骨架,在外邊糊上牛皮紙,用它裝米、

裝面,又防蟲又方便;我們家有一套修鞋的工具,不管誰的鞋子壞了他都能修;他會磨剪子、磨刀,家裡的菜刀和剪子什麼時候都鋒利無比;他還會紡麻繩、納鞋底,媽媽做鞋,他用「撥拉錘」紡麻繩,鞋底子大多是他納的;他會編筐,在山上割點槐條子,編成各式各樣的籃子。有一段時間時興用紙繩包紮帶編筐,他借來個樣,琢磨琢磨就編出來了,還編出不同的顏色圖案。過一段時間又時興用塑料包紮帶編筐,他就各處收集廢塑料包紮帶,編了一個又一個,除自己用以外,都送給同志們。

父親一生廉潔,從不沾別人的便宜,更不貪公家的便宜。在糧食系統工作幾十年,無論糧食怎樣緊缺,都潔身自好。在糧庫現場工作時,下班要把褲腿放下來,免得褲腿上夾帶糧食。特別是到糧站工作後,堅持帶熟飯,不帶生米。有一回在生爐子的劈柴裡找到一塊柞木樁,可以做刨床,糧站的主任說,一塊燒火柴,不值幾個錢,拿走吧。爸爸不肯,硬是從家裡拿了一捆劈柴換回來。

父親沒上過學,解放初期掃盲時上過幾次補習班,但都因底子差,半途而廢,他經常說自己是「睜眼瞎」。總共不認識幾個字,報紙讀不了,信息的主要來源是聽廣播、看電視。他關心國家大事,每逢國家發生重大事件,都從一個老百姓的角度去評論,發表自己的看法。他憂國憂民,積極響應號召,把國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自覺服從組織的安排。六十年代初,經濟十分困難,為了減輕城市的負擔,上級要求凡是沒有城市戶口的人都要返回農村。這時爺爺來鞍住在我家,屬於被清理的對象。爺爺已在我家住了大半年,不願意回去。一邊是父子深情,一邊是上級要求,父親以大局為重,耐心的作說服動員工作,最後爺爺聽從了父親的勸說回到老家,一去就沒再回來,直到1971年逝世。當時我們不知道爺爺住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走了。多少年後知道了這件事,在對父親的覺悟深感欽佩的同時,也覺得有些不可理解。父親不守舊,肯於接受新生事物。1966年春天,北京芭蕾舞團來鞍山招收舞蹈學員,當時很多人都不知芭蕾為何物。如果被選中,要到北京去。那年我十二歲,初選合格。鄰居說這麼小的年紀,走那麼遠能捨得嗎?爸爸說「只要是國家需要,就應該去,走多遠都捨得」。後來因為文化大革命爆發,到北京學舞蹈的事也就擱淺了。他以一個普通黨員的信念,實踐著入黨的誓言。在歷次政治運動中,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始終與黨中央保持一致,是非常正統的革命派。「文革」中他參加群眾組織,同億萬中國人一樣,標榜自己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線一邊,為「反修防修」奔走、吶喊。組建革委會時,以群眾代表的身份被推選為革委會委員。1971年「九‧一三」事件,林彪摔死在溫都爾汗,對父親震動很大,他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改革開放後,他擁護鄧小平,退休在家也念念不忘黨的工作,經常參加街道辦事處組織的學習。他對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深惡痛絕,堅信我們黨有能力抵制不正之風,剷除腐敗。聽到一些人對黨和社會主義不滿,發牢騷時,他都認真嚴肅的解釋,「要相信黨,黨的方針政策都是好的,只是叫歪嘴和尚把經念歪了」,樸素的話語透射出一個老共產黨員的堅定信念。

父親一生簡樸。他屬牛,「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是他最好的寫照。爸爸胃口好,好像沒聽說他不愛吃什麼。媽媽說,「要是你爸說不好吃的東西,就肯定誰也吃不了,就是真不好吃。」莊河靠海邊,愛吃魚。爸爸總是吃魚頭、魚刺,把魚肉挑給我們吃。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他吃柞樹葉澱粉、橡子面,吃苞米芯,把糧食省下來給我們吃。柞樹葉澱粉又苦又澀,苞米芯硬得扎嗓子,根本就沒營養,還不好消化,只是能填滿肚子,因為營養不良,父親病了一常後來爸爸領我們到烈士山東面的槐樹林,摟了幾麻袋的槐樹葉,用水洗淨,煮熟後和點苞米面蒸窩頭吃,好在不像澱粉那麼苦。吃樹葉給我們哥倆找了個活,每天上午,都要把樹葉裡的樹棍、雜草挑出來。頭幾天還新鮮,沒多久就不愛干了,不干又不行,多少年後對這段經歷仍記憶猶新。那年秋天,爸爸到郊區撿了幾推車白菜幫子,曬成乾菜,用兩個麻袋接起來才裝下,矗在箱蓋上,足足放了一年。後來經濟形勢好轉了,乾菜沒派上用場,但也捨不得丟掉。爸爸說我們是餓怕了,留一段時間,以防萬一。他愛惜糧食,吃飯不許掉飯粒,困難時期喝粥的碗都舔得乾乾淨淨。看到別人扔的東西,他認為有用就收集起來,甚至在路上看到一個螺絲釘、一個煤塊或一段木柴,也都不放過。他說這些東西扔了太可惜,將來或許能有用處。積少成多,小倉房裡積攢了各式各樣的東西,用起來很方便。有一年一個建築工地扔了一些鐵桶,爸爸花兩元錢僱車拉回來,一個個拆了,一錘錘的敲平,蓋小房時用它當瓦,只花了兩元錢,就解決了房蓋問題。烈士山邊放樹,他把咱家的「洋鎬」找人拍個扁,去刨樹根,曬乾後冬天生爐子用。不僅在家裡,在單位也是如此,麻袋的封口線一根一根的攢,麻袋破了就用它縫,它縫補的麻袋無計其數。他經常對我們進行傳統教育,進行憶苦思甜,講他給地主扛大活時的遭遇,講在鹽灘做苦力時的艱辛。他常說的一句話是「小孩子要受一點苦,否則就會不珍惜幸福生活。」他領孫子孫女上山玩渴了,兩毛錢一瓶的汽水,他只買一瓶。不光是捨不得錢,可能也是要給孫子孫女做個示範。他簡樸的作風影響了我們,也影響了我們的下一代。孫子曲亮上小學時,課間學校賣冰糕創收。他媽不知內情,說天涼不能吃,結果他一人看著全班同學吃冰糕。他不得不用書本擋住臉,來應付如此尷尬的場面。中午他叫奶奶拿出家裡的軍用水壺灌上糖水,下午又坦然的應對。我知道這件事後問曲亮,為什麼不借錢吃冰糕?他回答爺爺經常告訴我小孩子不要亂花錢,既然媽媽不同意,就算了。反正糖水也解渴。我為孩子能有自己的獨立行為而欣慰。從這件小事身上,見到了父親言傳身教的效果。

父親一生大悲大喜,歷盡滄桑。早年喪妻,又失去了一雙兒女,又把小女兒送給人家,生活的打擊使他陷入了極點。六十年代中期又享受了親人團聚的歡樂。那是1966年端午節,邢玉田來咱家串門(那時父親管他叫老邢頭),那天大姐曲桂香也回家。老邢頭好喝兩口,幾杯酒下肚,就打開話匣子,他告訴大姐,你妹妹過得挺好。大姐立刻追問妹妹的情況,老邢頭自知話多有失,悔之晚矣。不得不講述了一個隱藏了很久的秘密。二姐送給的趙家和他家有點遠房的親戚,養父叫趙國志,解放後也來到鞍山,在立山區汽車附件廠當黨支部書記,養母在立山區一個飯店工作,家庭條件很好。對有個妹妹送人這件事,大姐只是有點印象,聽老邢頭一說,勾起了大姐的骨肉深情,第二天就到二姐的工廠門口守候,不知是心靈感應,還是心有靈犀,姐倆一眼就認出來,擁抱在一起。自此失散多年父女重逢,我們家又多了一門親戚。其實父親早就知道二女兒的情況,但他把對親生骨肉的思念藏在心底,守口如瓶,不願意講出來。主要是怕趙家有想法,也怕給二姐分心,影響她家的平靜生活。二姐到趙家後取名叫趙文榮,父女相見時已23歲。趙家為二姐選了個倒插門的女婿,叫陳培驕。他是山東人,軍人出身,復員後來鞍山市工作,和養父在一個單位,後來在廠裡做銷售副廠長。結婚生育二男一女,家庭美滿幸福。不幸的是五十幾歲時二姐夫撇下一家老小,病故身亡。對此父親心情特別不好,不停的念叨小文榮命怎麼這麼苦呢,小時候喪母,中年又喪夫,上有老下有小,日子多難呀。

父親和藹可親,對子女要求嚴格,但又不失慈愛。他脾氣特好,從不發火,即使我們犯了錯誤,也是教育為主,耐心細緻的講道理,他沒有打過我們兄妹三人一下。他深知沒有文化的苦處,告訴我們一定要好好學習。他說:「我是睜眼瞎,學習上沒辦法幫助你們,全靠自己努力。不論念中學,還是念大學,念多少年我都供你們。」質樸之言使我們深受感動,潛移默化的成為我們學習、工作的動力。爸爸參加市勞模大會,新華書店到會場售書,他問什麼書適合小學生看,售貨員推薦了一本《兒童謎語遜,當爸爸把這本書拿回家時,我們高興極了,這本書有謎語,有答案,圖文並茂。讓我們愛不釋手。咱哥倆經常互猜,還把一些謎語說給同學們猜,不僅豐富了我們的知識,也使我們的童年充滿歡樂。小時候我們的玩具都是父親做的,他用河豚魚的皮和罐頭盒做成魚皮鼓,用小錘一敲,鐺鐺響,成為我們愛不釋手的玩物。他怕我們兄弟二人爭玩具,一般要做兩份。木製的小馬車就一人一輛,哥倆拉車比賽。新年春節是孩子們最快樂的日子,別人家孩子買好多的鞭炮,我們買不起。爸爸就給我們每人做了一隻能打「紙炮」的手槍。「紙炮」就是運動會發令槍用的那種,接近年根我們就催促爸爸上街把「紙炮」買回來,放到炕頭烘乾。爸爸用子彈殼做槍膛,用大號鐵釘做槍栓,雖不能打連發,但聲音很大,像真槍一樣。玩起捉特務的遊戲,別的小朋友都很羨慕。小學時全國上下全民皆兵,學校成立小民兵團,搞軍體訓練,每人要花兩塊錢買一隻木槍。爸爸捨不得花這兩元錢,就動手給我做了一隻木槍,拿到學校後,連刺殺教練都誇做得不錯。我們稍微長大後,更多的時候是在他的指導下讓我們動手做。雖然爸爸的做法並沒有明確的教育目的,但與現代教育的理念驚人的相似。讓孩子動手,讓孩子充分發揮想像,對我們後來參加工作受益匪淺。弟弟金宣聰明手巧,在父親的熏染下,做什麼像什麼。後來無師自通,自學了木匠手藝,結婚用的傢俱都是我們哥倆自己做的。到了晚年,孫子、孫女出生給他帶來天倫之樂,他對晚輩更是訶護有佳。夏天烈士山上到處留下他的腳印,他領著孫子孫女捉蜻蜓,逮螳螂,每天都玩的不亦樂乎。到山上玩,怕他們走丟,就緊緊的拉著手不放鬆,時間長了,孫子的胳膊上都起了痱子。一次他抱孫子抽煙,孫子嫌煙味,用手亂劃啦,不慎給孫子燙了一下,父親後悔不已,立刻把煙扔了,並發誓再不抽煙。為了孫子,他以驚人的毅力,愣是把吸了近二十年的煙戒了,舔犢之情略見一斑。早年讓我和弟弟一起上學的願望,在孫子孫女身上實現了,兩個孩子差一歲,一起上學,並在同一班級。每天上學、放學由爺爺接送,風雨無阻。一手拉一個,像一對雙胞胎。

父親在家裡堪稱模範丈夫,家裡外頭什麼活都干。一年四季不閒著,春天忙著撒種種地,把小院子變成菜地;夏天除了伺弄菜欄子施肥除草外,還要看著房子漏不漏雨,那塊漏堵那;秋天早早把過冬的秋菜買回來,漬兩大缸酸菜,在院子裡挖個菜窖,儲存一些蘿蔔白菜;冬天只要不下雪,就拿著耙子上山,摟樹葉子,留著燒炕用。爸爸還是咱家的採購員,家裡添置什麼東西也由他來買,他不會逛商店,讓買啥就買啥,鬧出不少笑話。記得小時候媽媽求人給我們織毛衣,叫他買毛線。他對毛線根本不懂,買回的毛線全是生毛,還夾雜著麻梗子。毛衣穿在身上扎人,刺癢難忍,我和弟弟都不願意穿。爸爸做菜的手藝不錯,家裡好吃的都由他來做,他會做魚,不論什麼魚,做了都好吃。他買來小雜魚剁碎了,和點面汆丸子,味道鮮美,就是有點毛刺。有一回他在小雜魚中發現幾條河豚魚,這種魚的頭和內臟有劇毒,別人是不敢吃的。在日本吃這種魚要到專營的店,廚師要有許可證。爸爸是海邊長大的,會收拾這種魚,我們都吃了,味道特別鮮美。怪不得有「捨命吃河豚」的說法。每年秋天他都買一條「滑子魚」,把兩個翅膀割下來,醃後曬乾備用,剩下的燉著吃。有個同學吃了他用「滑子魚」熬的魚凍,讚不絕口,不敢相信是用「滑子魚」做的,都說「滑子魚」又辣又臊,怎麼做得這麼好吃。父親道出其中緣由,主要是魚要新鮮,不能「隔潮」。其實「滑子魚」就是 「老闆魚」,現在都吃活的,味道確實鮮美,那時沒有活的,父親在海邊長大,他會挑選,所以做的才好吃。小時候每人每月只有3兩油,平時不捨得吃,燉酸菜也只放一小羹匙油。省下的油攢到過年「走油」用。「走油」是莊河老家的習俗,就是用油炸一些丸子一類的菜餚,紅白喜事和過年都要「走油」。春節餐桌上,蘿蔔絲肉丸子、地瓜丸子、「滑子魚」丸子、八蛸丸子是必不可少的,這些傳統菜成為我家的保留節目,直到現在。還有一道好吃的菜是「扣肉」,每年過春節,家裡再困難也要割幾斤肉,爸爸都挑當腰肉,五花三層,煮熟後切片,放好醬油和各種調料,上鍋蒸,味道好極了。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吃上「扣肉」是很奢侈的享受了。一進入臘月,我們幾個孩子就開始盼年了,講起來,現在的孩子們絕不會理解,在他們看來一碗「扣肉」算得了什麼呢?我和曉義談戀愛時,正是困難時期,沒有什麼好吃的,魚肉蛋都憑票供應。每次來咱家爸爸就親自下廚,盡量弄點可口的。吃得最多的就是手擀面。爸爸說過「擀面盛打餅費,包餃子餡白費」,困難時期吃頓肉絲手擀面,又省錢又不失體面,當時可能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曉義曾戲說我不愛吃麵條,就是那時吃傷的。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在七十年代初期出過兩次遠門。一次是1970年夏天,父親單位的一個烈屬的孩子患先天性心臟病,要在北京阜外醫院做手術。領導派爸爸陪同,先後兩次,歷時兩個多月。另一次是1971年,當時是「文革」後期,正在清理階級隊伍,要對本單位人員的歷史出身進行調查,父親同畢勝同志一起到南方外調,先後到上海、杭州、四川等地,並乘船順江而下,領略了長江三峽壯麗的風光,走了一個多月,橫跨大半個中國。這兩次遠行,開闊了爸爸的視野。回來後常常給我們講起他的所見所聞。他講北京的古老,上海的繁華,杭州的秀美,長江的博大,三峽的壯麗。他的經歷對我們來說,簡直太神奇了,給我們的心裡產生很大影響,我的遊遍祖國大好河山的夢想就是從那時起萌生的。

父親來鞍後,單位先分了一處房子,在現在的建工局俱樂部後面,早就動遷改建樓房了。第二處房子是用單身宿舍改成的,地處山南街,烈士山的正西面。宿舍是個筒子房,中間是走廊,兩邊住人,陽面住四戶,陰面四個房間一分為二住八戶。我家住陽面東頭的大屋,說大屋也只有13平方米。由於是獨身宿舍,因此沒有廚房,沒有煤氣,要生爐子做飯取暖。十幾戶人家擠在走廊裡做飯,誰家做點好吃的,滿走廊香氣,共同分享;誰家的爐灶犯風,滿走廊濃煙,共同受罪。走廊裡爐坑交錯、燈光昏暗,外來人一不小心就掉進爐坑裡。現在看來根本不能住人,那時還覺得不錯,居民多次要求安裝煤氣,直到1966年「文革」前夕才如願以償。13平方米的房子裡盤了一鋪大炕,沒有什麼傢俱,記得只有一個像樣的紅色木箱,另一個是父親用包裝箱子改做的綠色木箱,一紅一綠很不協調。當時的中國家家如此,貧富差距不大,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隨著家家孩子一天天的長大,房子越來越緊張了,各家各戶就在房前屋後蓋起了小房,一度形成了風氣,使得政府和街道不得不出面干涉,但房子確實緊張,街道幹部管也管不住,還是照樣蓋。房子問題一直是父親一塊心病,兩個兒子都長大了,如果結婚上哪去住呢?當時正值「文革」,單位多年沒有蓋房子,靠分房是指不上了。他開始琢磨自力更生給兒子蓋房子。先是在房子的南面蓋了一間,大約有十多平方米。放了一張床,裝了電燈。下夜班我就住在那裡,可以不影響家人睡覺。因為有一棵梧桐樹擋害,不得不把樹幹包在房子裡。電視劇《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有這樣一段情節,張大民沒房子住,蓋小房把樹包上了,還給孩子起名叫張小樹。看了這段彷彿就是取材咱家。在那困難的年代,中國最基層的老百姓,就是這樣生活的,電視劇與現實生活如此相似是不足為奇得。1974年9月弟弟下鄉去了盤錦渤海農場後,十一假期爸爸突然決定在房子的東大山再蓋一間房。說突然是因爸爸剛告訴我,其實他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了。新蓋的這間房也有十多平方米,還間壁了一個小門廳,可擋住外面的冷風。裡邊盤了火炕,可睡三四個人。老房子開了個門把新舊兩間房連通,就像現在的套間。老房子把炕拆了,打了水泥地面,放上張木床,弟弟又打了箱子、箱座。這樣一改,煥然一新。父親很得意,他說,「這還差不多,要是有人給孩子介紹個對象,也可以領到家裡看看了,要是從前那樣,哪家的姑娘敢進咱家門哪。」蓋了兩間房子,父親付出了極大的辛勞,家裡沒錢,能自己幹的就不求人,爸爸既當瓦匠又當木匠,周圍的鄰居都說老曲真能幹,連蓋房子都不求人。這兩間房子我和弟弟結婚並沒有用上,時代發展了,老房子動遷了,我們也都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儘管這樣,回想這段往事仍讓我們內心激動,深深的感激著純樸的父愛。

俗話說「車道山前必有路」,沒等到我們結婚,家住的小平房就動遷了。為了多要一間房子,我和曉義提前領了結婚證。房子問題是暫時解決了,但父親還是為兒子的婚事發愁。在那困難的年代,有人說「兒子結婚,老子發昏」。結婚用的房子、傢俱、被褥、辦酒席用的魚、肉等都一樣一樣解決了,我們的婚禮定在1980年4月20日。到了婚禮的前一天,一口大鍋又把他難夠嗆。那時結婚為了省錢都在家裡辦酒席,在院子裡搭爐灶,請廚師炒菜。一切準備停當,就差一口大鐵鍋,要辦十幾桌酒席,沒有大鍋怎麼能行,一時把爸爸急得團團轉。還是在商店工作的老姨父邢德權從飯店借了一口鍋,解了燃眉之急。雖是件小事,爸爸卻念念不忘,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多少年後還念叨:「你姨父給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第二年,回遷到新樓,弟弟也舉行了婚禮。那年爸爸六十九歲,正所謂「老兒子娶媳婦,大事完畢」,直到這時,他的這樁心事才基本了結。

1983年我們曲家發生了一件大事,曲金平在部隊壯烈犧牲。曲金平是老叔的二兒子(平時都叫他「二平子」),1980年入伍,那年23歲。在一次實彈演習中,一個新戰士不慎將手榴彈扔到腳底下,為了保護副連長李寶財和新戰士,他奮不顧身撲向即將爆炸手榴彈,用自己年輕的生命譜寫了一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壯麗讚歌。被瀋陽部隊命名為「雷鋒式的好班長」,授予革命烈士光榮稱號。父親和老叔、老嬸等趕到部隊,參加追悼活動。爸爸回來後,向我們詳細的介紹了有關情況,對二平子的犧牲他非常難過,也為老曲家後代能出現這樣的英模而感到自豪。他說二平子是個好孩子,從小就特別討人喜歡。他是新時代的董存瑞、黃繼光,在生死考驗面前,捨身就戰友,他不愧為毛主席的好戰士。是我們曲家的驕傲,我們子孫後代要記住他的事跡,永遠作為學習的楷模。

父親體質非常好,很少患病,就連頭疼腦熱的小病也很少發生。1960年患的腎炎主要是營養不良導致的,住了一段醫院後就痊癒了。1970年前後爸爸的腎炎又復發了一次,這次他病得很重,尿液呈醬油色,雙腳浮腫,用手指一按,腿上就留下很深的坑。當時正是「文革」後期,醫療衛生條件很差,正規的醫院被「六二六衛生院」和「赤腳醫生」替代,據說有一位「赤腳醫生」研製了一種藥,是用滷水提煉的,能治療腎炎,但有副作用,病人很痛苦。父親說只要能治病,遭點罪也行。他沒有休息一天,堅持每天上醫院打這種針,身體有反應也不在乎。還有人傳了個偏方,用茄子秧燒水喝,我向家住農村的同志要了一捆,媽媽天天燒這種水給他喝。經過兩個多月的治療才逐漸好轉。為給爸爸補養身體,媽媽盡量讓他多吃細糧,上夜班給他帶大米飯,吃了一段時間,把胃吃壞了。胃酸過多,經常吐酸水。爸爸說我是窮命,窮身子,吃好的還不行。乾脆把大米飯停了,繼續吃苞米面窩頭,又用了些氫氧化鋁等藥物,慢慢就緩解了,以後再沒復發。

父親1989年春節過後,覺得身體不舒服,以為是胃病又犯了,也沒有引起重視。媽媽見他一天天消瘦,就催他上醫院檢查,他也執拗不去。直到五一節過後,我出差回來才上市立醫院。做B超診斷為肝癌晚期,像晴天霹靂,我們誰也不相信這個診斷結果。就轉到鞍鋼鐵東總院檢查,總院的大夫說,市立醫院劉忠諭主任診斷基本上都是准的,如果能報銷,就做一下CT吧。我們懷著僥倖的心情做了CT,結果可想而知。醫生還說已到晚期,年齡太大,不能手術,只能保守對症治療。為了不給父親增加精神負擔,我們向他封鎖了病情,好在他不識字,即使在腫瘤科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臨終時他似乎知道得了什麼病,但沒有說破,只是摸著腹部的包塊說,我的病就在這,把它去掉病就好了。大外孫子張文斌的岳父關志忠,綽號叫「關大刀」,在市立醫院理療科當主任,就讓爸爸每天去作理療,用離子導入法緩解症狀。開始時父親步行一個來回很輕鬆,後來要在中間歇一會。就這樣堅持了近兩個月,直到實在走不動了才放棄。我們知道肝癌晚期疼痛很厲害,就早早做準備,在醫院辦了麻醉藥的卡,每天可領一支嗎啡針劑,還通過朋友弄了一些強痛定、杜冷丁備用。原計劃先用強痛定等一般止疼劑,然後再用嗎啡、杜冷丁等強止痛劑。可開始疼的那天,正趕上他大外孫子張文斌在場,他不知道我們的想法,就直接用了杜冷丁,之後再改用強痛定就沒效了。乾脆就用下去,時間不久就形成了依賴,止疼的時間越來越短,由開始時兩天一針,到後來一天要打好幾針。我們搬到家裡住,照顧老人,大兒媳曉義負責打針,後來二弟金宣也學會扎針,一共用了100多支。在對症治療(儘管這種治療是無效的)的同時,我們盡量做一些好吃的,調劑口味。然而到了這種地步,已沒有什麼意義。父親對來看望他的親家李純軒說,身體好時能吃點什麼就吃點吧,到這個份上吃什麼也不香了。病魔使父親的身體急劇惡化,瘦得皮包骨,骨瘦如柴,到了「惡意質」狀態。為了減少他的病痛,曲亮的老姨李曉靜來到家裡,給他點滴白蛋白等一些增強體力的藥物,血管已經乾癟,非常不好找,每扎一針都很困難。我們做了最大的努力,延長生命,提高生存質量。但「生死有命」,這些努力終究沒有挽回他的生命,1989年11月23日下午17時,爸爸的心臟停止了跳動。當時我和母親、曉義、妹夫胡奎遷在場,我們眼睛瞅著他嚥下最後的一口氣。彌留之際,嘴角輕輕動了幾下,我問他要說什麼?他已經無力回答,我問是不是想二弟宣子?他點點頭。我說你等著,宣子快回來了。當時二弟金宣在大連工作,爸爸病重後在家護理了一段時間,看不要緊,就回大連了。誰也沒想病情惡化的這麼快,立即給二弟掛電話,已經來不及了。父親嚥氣後,眼睛和嘴沒有閉上,他留戀這社會主義的幸福生活,他盼望親人的到來,他放心不下沒有工資收入,陪伴她37年的老伴。大兒媳曉義用手將老人的眼睛和嘴合攏,爸爸你放心吧!我們會好好照料母親,讓她安度晚年。我們會努力工作,你的未竟事業我們會繼承下去,您的光榮傳統和優秀品德我們會一代一代傳下去。

父親死後按媽媽的意見沒送太平間,靈堂就設在家裡,親戚朋友、父親生前的好友、單位的領導和同志紛紛前來弔唁。大家都為失去了一個好黨員、好同志、好父親而悲痛。北風中飄著清雪,蒼天也在為老人落淚。

1992年11月18日父親去世三週年,我們為父親在千山區汪家峪選墓地。請了一位風水先生選墓址,那天大霧,對面一片白茫茫,遠處的山峰基本消失在迷霧中,只能隱約看到鞍山大學的教學大樓。風水先生拿出羅盤,選准方向,確定了墓址。他說「兩山夾一崗,輩輩出皇上」,這裡風水很好。墓址選在接近山頂的位置,視野開闊,周圍有幾棵柞樹。挖開表土後,下面儘是石頭,特別難挖。姑姑家的哥三個都是幹活的好手,硬是用大錘、鋼釬在岩石上挖出了墓穴,足足幹了一天。下葬的那天早晨,鞍山市出現了多年不見的霧淞,城裡城外銀 裝素裹,一片潔白。群山戴孝,為老人哀悼,大地獻花,為老人送行。靈車從山間的小路穿過,彷彿行進在水晶宮中。

三年過去了,對父親的思念我們沒有絲毫減少。俗話說「入土為安」,爸爸安息吧!我們在墳前立了墓碑,用挖出來的石頭圍出墓牆。三天園墳時,母親也登上山頂,要親眼看看父親長眠的那塊風水寶地,她說我百年之後也要安葬在這裡。叫人稱奇的是,三天過去了,那只領魂雞仍然靜臥在墳旁,母親屬雞,冥冥之中是否暗喻著母親一直陪在父親身旁。清明時又栽上幾棵松柏。每年清明我們兄妹幾個都來這裡祭掃,獻上花環,寄托我們的哀思。孫子曲亮國外留學,每次回國都要到墓地,給爺爺磕三個頭。爺爺真的沒有白疼孫子一場,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會忘記爺爺的關愛。爺爺的在天之靈也保佑孫子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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