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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秀麗
如今的我,儼然已成為一名城市裡的行走者。媽媽也逐漸習慣了我每次離家的從容。每次遠行,她從不替我收拾行囊。只是默默地看我將一切準備得妥妥當當後,再輕問我:「今天想吃什麼飯?」好多年了也好多次了,我都習慣了這種方式,也習慣了從母親做得很多樣可口的永遠吃不夠的飯菜中挑出一種來告訴母親,再順從地靜坐著,看著她一心一意地去做那頓佳餚。
年幼的我很努力,母親也一絲不苟地信任著她的女兒。她從不問我的學習成績,只問我身體好不好,需要什麼。也許就像她所說的那樣,我從小是個懂事卻軟弱的孩子,而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去關愛著我。
我讀高中時,弟妹相繼上了初中,家裡花銷大增。雖然父親是個能幹的人,雖然父母的勤勞在我們那兒在那一輩人裡是出了名的,但要承擔那麼重的經濟支出,對於一個農民家庭而言著實不是一件易事。父母商量對策,最後決定父親外出工作,而母親獨自承擔著家裡十幾畝田地的春耕夏鋤秋收。於是,母親就長年累月地獨自沒日沒夜地在地裡忙碌勞作。我曾經半開玩笑地問她:我們不在家,都沒人和你說話,你不孤單麼?媽媽笑著告訴我,你們回來我就高興幾天,你們一走我就忙得什麼都不想了,甚至整天都不說一句話。有次回家,發現本來就瘦的母親更瘦了。那雙曾經大而有神的眼睛已深陷下去,即使表露出因看到我們而滋生的喜悅,也沒有將那真實的灰暗完全地遮掩。
母親做完家務後,有時也和我說些家長裡短。儘管我對那些並不感興趣,但我還是認真地聽著。從母親熱切的表情中,我明白了母親平日的忙碌並不愜意,也知道她並非沒有體會到什麼是孤獨,更明白了她是在為她深愛的兒女們做全身心的最為認真最為專注的付出。
母親不太說話,去過我家的朋友都說:和你母親相比,你的父親更為隨和一點。而我知道,每一次對於他們的到來,母親卻是用心最多、做事也最多的一個。因是朋友,我往往不會過於在意該如何去招待他們,而母親卻總是像對待貴賓那般重視像對待兒女那樣去愛護他們。故而,認識母親的人都說她是個老實人,是個好人,是個能幹的人。
從小到大,我沒有受到過太多父母的牽繫,父母告訴我,讓你獨自去外面唸書,就是讓你自己去感悟去明理。我一直認為,母親樸實的心不理解我的理想。直到去年高考完,自感成績不理想,焦慮得暈暈忽忽茶飯不思時,媽媽告訴我,她不會過多地要求我什麼,只要我好好吃飯睡覺,健康並快樂地活著。我才知道,母親並非不理解我,而是在用一個母親的情懷、用一個經歷半世滄桑的長者的心態去更深刻、更廣博地關懷和體諒著我。
上大學後的一個週末,舍友們都有事出去了,我獨自在宿舍裡看書,突然就特想母親。撥通電話聽到電話那端媽媽的聲音後,我就再也不能抑制淚水了。我帶著哭腔叫了一聲「媽……」「怎麼了?」母親問。「我不高興……」說完我就後悔了,我恨自己為什麼要將自己的壞心情告訴母親呢。沉默片刻後,母親說話了:「別多想啊,世界上事兒多了,咱不能每件都辦到,你只要每天高興一點就是了。」母親從來都是這樣。她不奢求女兒會成為一個偉大人物,而只要求我是她完整的康健的快樂的女兒。只是,在艱難的奮鬥中多有傷痕的我卻需要這句重複的安慰。
長到這麼大,我曾為世間種種寫下諸多感動的文字,卻唯獨沒有用心書寫過我的母親。每每想起母親,總有淚水在暗處洶湧。每每想寫母親,也總是用長久的沉默去編奏續曲,用無盡的淚水去詮釋感動,但卻始終缺乏動筆的勇氣,不知應該從何處去激開那片深博的母愛之海的寧靜。此刻雖說終於訴諸筆端,但我知道我的文筆依舊是稚嫩的。在母親面前,即便到老,我也永遠是個孩童。我清楚地知道,無論走多遠,無論拼多累,總有一個溫馨的港灣在為我燃亮著一盞明燈,總有一個風雨不動永遠駐守的屬於我心的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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