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指痕的拍拍餅

每逢中秋月圓時，我常不禁思念起母親，思念起她那帶指痕的拍拍餅，情不自禁地遙望故鄉，潸然淚下。

打我從小記事起，直到去年，每到中秋佳節，母親總是格外地忙碌：剁青菜、濾豆沙、碾芝麻，做成好幾種餅餡兒；拿出「早有預謀」的上好麵粉，揉和起來，然後把餡兒放進一個個麵團裡，雙手捧起來，「啪啪啪」地拍個不停，直到把麵團拍成小號臉盆般大小的圓餅，並在餅面上撒上一層黑芝麻，給不同餡兒的餅子做上記號為止。接下來便把餅兒放入鍋中用文火烙制，直烙得餅兒黃亮亮、脆生生、滿屋飄香，起鍋後盛放於一個小匾裡，用潔巾蓋好。她生怕別人不得要領，從不叫家人插手，總是她一個人灶上灶下轉來轉去，忙得不亦樂乎。

中秋節的早晨，全家大小圍坐於飯桌旁，母親端上熱呼呼的拍拍餅，大家根據各自喜愛，津津有味地分享起來，她還邊吃邊笑嘻嘻地說些諸如「團團圓圓，平平安安」之類的吉利話，全家人其樂融融，好不自在。中秋之夜，皓月當空，母親還用大盆子裝上兩塊拍拍餅，置於大門外的小桌上，說是供奉月中嫦娥玉兔。母親非常賢惠，每次都特地多烙制一些拍拍餅，恭恭敬敬地送幾塊給已同我們分了家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及左鄰右舍。同時，當天還步行十來里路送點給她的娘家去。

據說，母親13歲那年，因手上生疔癤，沒有徹底治好，造成右手小拇指殘疾，成了魚鉤狀，所以她做的每塊拍拍餅上，都難免留下幾處凹陷的指痕。

年年歲歲月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去年，86歲高齡的母親，好像特地來寧向我們告別似的，在為我們烙制了最後一次帶指痕的拍拍餅後，於隆冬季節安詳地「走」了。今年中秋，我們一家再也嘗不到母親的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