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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
年齡:30歲
職業:職員
採訪地點:Internet
採訪整理/艾 素
一向不太看韓劇,主要是受不了他們誇張的表情、語氣以及幼稚的台詞。前些日子閒著沒事開始看一個已經風靡過一段時間的韓劇——《我叫金三順》,最初注意,是因為某同事被傳說模仿了金三順的造型,於是有些好奇金三順是何許人物,便刻意地找來看看。依然不可避免地誇張和做作,卻隱隱地看到了某些真實和深刻。
這世上的美女還是佔大多數的,尤其是活躍在我身邊的,說不上會不會羨慕,當你知道自己不美的時間已經超過半輩子,那麼也就沒什麼特別突兀的自卑心理了。從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好看,記憶裡唯一的一次被贊漂亮,還是小學時學校有活動,白襯衫黑色長褲,鮮紅的紅領巾,出門的時候被鄰居家的大媽誇獎,於是從那以後總是對白襯衫和黑色長褲情有獨鍾,也格外中意紅色的圍巾。那之後的漫長十數年裡,便再沒有人誇獎過我漂亮,即使是買衣服的時候,急於推銷給我服裝的售貨員小姐,也只是會勉強地說:「呃,你穿這個還不錯。」當然不可避免的,婚姻大事成了我最大的問題,28歲沒有結婚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28歲沒有男朋友好像也不是多麼驚世駭俗的狀況,如果我像我周圍的美女朋友們一樣,大約我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結婚著什麼急啊?」又或者是「單身的日子多幸福」。只是換作是我,這些說辭便多少顯得有些矯情,貌似有點兒酸葡萄的味道。而且家裡也一再地催促,親戚朋友見到面和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我認識個男的,什麼什麼條件,有時間見見埃彷彿我的個人問題,已經成為了家庭內部以及朋友圈中的首等大事。其實,也並非有什麼浪漫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即使我看言情小說仍然會感動,但總是覺得愛情這東西並非想像中的靠譜,尤其是對我這樣的普通人來講,顯然有些華而不實,這點理智我還是有的,但終究依然單身著,我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我不是沒有談過戀愛,我說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談戀愛,而不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朋友。高中畢業那年,我的同桌在我的同學錄上認真地寫著,「真的不捨,從此以後和你天各一方,真的不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你我從此陌路。」原本對他就有好感,這一下便氾濫開來。於是上大學以後,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雖然人人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麗的,但我想,這也是因材而異的,我並沒有變得美麗,即使我開始注意自己的服裝和髮型。於是在我的初戀僅僅開始半年以後,同桌的感情便被新鮮美麗的大學女同窗搶走,再不會到學校來找我,也不會主動打電話給我,對我再去學校和寢室找他,也變得越發的不耐煩,其實,聽他的室友說,那個女孩兒對他根本就不假辭色,他卻仍然一味地去獻慇勤。在這場和美女的角逐中,我迅速地敗下陣來,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以淚洗面的日子比戀愛的日子還要長,也嘗試過去挽回和哀求,但是見識過一次同桌對他的美女同窗諂媚的笑臉之後,便再也沒了興致。幾年積累下的感情終究敵不過一張青春美麗的臉,對於這樣的事實,我在日後的累計中漸漸變得麻木和認命。美麗是一種我永遠無法達到的狀態,而除此之外,我也沒有任何特色讓人刮目相看,再溫柔賢惠也抵不過美女的驕橫跋扈,美麗的女孩兒可以被冠上任何稱謂,即使是野蠻女友也讓人趨之若鶩,而我這樣姿色上劣人一等的女人,即使做阿信也沒有人稱道。這便是美與不美的區別,即使你做得再多,付出的再多,也不可能有同等的回報,甚至也不會有哪怕是稍遜一些的回報。
之後的大學生涯便有些黯淡,沒有一次像樣的戀愛經歷,默默地喜歡過我們的副班長,因為某次曠課,負責考勤的他幫我遮掩了過去,便偷偷幻想,或許他對我也有好感。一起吃過幾次飯,打過幾次球,特意織了毛背心給他,在我大學那個年代,女孩兒也仍然會用這種方式表達心意,雖然會織毛衣的人已經並不多,送給他後,他整天的穿著,告訴我暖和又舒適,除此之外便再無明確的暗示和明示。原本以為,細水長流,慢慢發展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畢業前夕,他交了個大一新生的女朋友,又是個美麗可人的女孩兒,酸酸澀澀的情緒哽在喉頭,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事實上我們也並沒有承諾或者其他約定,我甚至連吃醋和質問的權利也沒有,從此再不見他穿我送的背心,這段情愫也就不了了之。
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內心深處是比現在更加著急的,現在的我多少有些懶散,如果沒有外界的壓力,其實真的並不急於找個男朋友或者成家,反倒是那個時候,大學畢業,剛剛工作,正是感情最活躍的時候,彷彿總有些過剩的熱情沒有地方釋放,下班的時候看著別的女孩兒有男朋友接送,上班時間趁老闆不在打電話卿卿我我幾句,真的讓我很是眼熱,於是分外地憎恨形單影隻的感覺。那時候常來公司的一個關係單位的小伙子,有事沒事地總喜歡和我說上幾句話,我心裡就莫名奇妙地總是盼著他來,每次他出現在門口我總是格外緊張,他一般都是先忙完正事才會過來和我們閒聊,於是在他忙的時候我就總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要照下鏡子或者整理整理頭髮。我想,大約我是有些喜歡他的,但是遠遠還談不上愛情,只是對一個會注意我的男人,也傾注了更多的注意而已。忘了我們是怎麼開始單獨約會的了,也許是某一次閒聊說到了一個飯館,或者某個不傷大雅的小賭博輸掉了一餐晚飯,反正在23歲那年的夏天我又開始了久違的約會。通常,我們會一起吃個飯,飯後在街上閒逛,隨便地聊些什麼,某一天自然而然地牽起了手,某一天在同事們面前他指著我說,我老婆如何如何。於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開始了第二場戀愛,沒有追求的過程,沒有彼此之間的表白。但是,心卻一下子安定了下來,彷彿有了依托,人也就變得踏實和沉靜,不再會經常的心不在焉,他不來的時候,也能理直氣壯地把電話打過去,只是隨便聊聊天氣和心情。下班的時候也有了些期盼,可以和女同事們一起守在窗子前盼望男朋友來接下班。只是,說到底,這大約也只是為了應景而談的戀愛,雖然比第一次戀愛持續了更長時間,也投入了更多精力,分開後卻並沒有預期中更多的傷痛。只是非常的不習慣而已,無所事事的時候不再能有個隨意閒聊的夥伴,下班以後不再有人陪在身邊漫無目的地閒逛,沮喪、失落,卻並不很痛。這次失戀,我沒有掉一滴眼淚,也許是因為堅強了,也許只是不夠愛。在同事那裡聽說,他還有另外的女朋友時,心裡便沒有太多的震動,於是不經意看見他和別的女孩兒攜手逛街時,也就沒有那麼觸目驚心。平淡地打個招呼,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開,心裡也不過澎湃了幾秒鐘。也淺淺地盼望過他會給我個解釋,卻從此再無音信,來公司辦事的時候,也總是匆匆來,匆匆走,彷彿我們不曾認識過。悄悄開始,又悄悄結束,歷時一年半。他牽手的那個女孩兒自然又是比我漂亮,但是面目已經記不清楚,只記得當時披著一個大格子的披風,看著很有風情,於是自己也買來一個,在鏡子面前看了又看,卻總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於是那個價格不菲的披肩從此被束之高閣,莫名其妙地成了那次失戀後唯一的紀念品。一次又一次地敗給美女心裡已經不再有什麼波瀾,彷彿是必然和必須的事情,這不是自卑只是自知。愛美本就是人的天性,看到美女我都想多看幾眼,更何況是男人,除非沒有選擇,誰不想天天看到一張賞心悅目的臉,哪怕我再知書達理,出口成章又如何,夫妻間也並不需要每天探討人生大道理和政治經濟形勢,所以膚淺的美女自然永遠比深刻的醜女更受歡迎。更何況,並沒有人規定美女一定比醜女淺薄,那麼我這樣並不算有思想的醜女更只能相形見絀,我可以做到的事情美女照樣可以做到,那麼我還有什麼可圈可點的過人之處呢。當然這世上仍有愛情一說,或許某一天我會在一個男人眼裡顯得獨一無二,再如何動人的美女也無法打動他,我並非不相信,誰還能沒有夢想呢?只是我不以為這比中500萬的彩票更容易,我一邊心平氣和、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醜女的角色,一邊自然也努力著某一天能幸運地被500萬砸暈,這之間沒有絲毫衝突。就像我說的,我並不自卑,也並不悲觀,我自有自己面對生活的熱情與憧憬。
兩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以後,便再沒有什麼確證的戀愛記錄,和別人介紹的男友見面,彷彿交往了將近一年,實際上卻也只見過不到10次面,第一次和第二次是在咖啡廳,談談工作、房子、股市也順便聊聊人生,一個月以後相約看過一次電影,再見面已然是在家裡,父母熱情地給他夾菜,噓寒問暖,細微至他穿什麼尺碼的鞋子和他父親每個月可以有多少退休金都瞭如指掌,然後是在他家,同樣的場景,只是換作我來回答,每天上班騎車到公司需要半個小時,我母親近年來心臟不太好,這些瑣碎而又沒有實際意義的問題。感覺最親密的一次是兩個人單獨在他家,他在電腦前上網,我在沙發上看雜誌,有一句沒一句說些什麼,面前是溫熱的茶水,音箱裡低聲的放著音樂,有片刻溫馨和幸福的感覺,那一剎那已經暢想或許以後我們會有個家,也是這般寧靜從容。而那次之後,卻只再見過一面,他沒有主動打給我電話,而我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思念和牽掛,便作罷。家裡原以為,我們的事情還會有後續的發展,看我們不再聯繫,便催我約他來家裡吃飯,見我不理會,還專門托了介紹人去打聽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介紹人回話說,交往了一段不是太有感覺,於是父母嗔怪我對人冷淡,又是一通長吁短歎。我卻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甚至沒有失落,這是第一次無疾而終的感情,不是因為什麼人的介入,連自尊心都不會受到傷害,已經很好。
又有過幾次和別人介紹的男人見面的經歷,短暫而密集地接觸或是淡淡的交往,也總是忽然某一日再無下文。於是也就真的不那麼著急了,這麼多年,早就鍛煉出對於無可奈何的事情心平氣和。就如同我無法改變自己並不美的外貌一樣,感情和緣分這種東西,也一樣強求不得,著急是沒有用的,也許反而欲速則不達。而且現在的年紀和心態,更希望遇到的是一份長久的感情,而不是短暫的慰藉。也許真的很怕,怕某一次的歷史會重演,怕自己維持不住一段感情,怕再也沒有力氣傷心,怕失去了青春的面孔更加不堪一擊,怕自己會孤獨終老。但,其實太多的事情,怕也沒有用,只能面對,只能嘗試才能知道的結果。
也許外表真的很不重要,只是所有說這些話的人,大約都會有個不錯的容貌,就好像說錢不重要的人,也許並非大富大貴,但至少不是來自缺衣少糧的窮困山區。有資格和底氣說出某些東西不重要的人,至少已經或者即將擁有,而像我這樣從不曾擁有的人,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但是重要或者不重要,對於已成事實的事情,都沒有再追究的必要,所以類似這樣的安慰,對我來講並不必須。
說了這麼多,好像我已經看得很開,而事實上一會兒我仍然要去奔赴一個相親的約會,這是這個月的第4個了,仍然還是有一點希望的,仍然還是會精心打扮一下的,仍然還是要在不美的臉上堆砌一些顏色的,這就是生活,隨時保持著失望與希望,悲觀與樂觀,我不是仙德瑞拉,仙德瑞拉至少還會有一雙曼妙的小腳,我甚至不是金三順,我不會做好吃的蛋糕,不認識帥氣的社長,所以我的愛情和生活不會有出人意料的童話,我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和我互相關懷的人,我只想和他相伴著老去。
我要的也只不過是和一個人相伴著老去而已。
她是一個很喜歡自嘲的人,貌似自卑的語氣裡又隱隱有些自負,我和她聊金三順,她說金三順的過程她有,但結局只是童話,我和她說外表其實並不重要,她說,那你一定沒被別人說過難看,我和她說,愛情總會有的,她說她也這麼認為,並且從不反對黃昏戀。同太明白的人聊天,和同太糊塗的人聊天一樣,往往最終不知道該安慰、鼓勵抑或是一起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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