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男人寂寞時的消遣

有些代價是必然的，就像時間和生命都是無法逃避的東西，愛也和痛一起，終將把我們握在掌心。想想那些愛過恨過的人吧，想想那些寒過暖過的日子吧，不如此，我們又怎樣去記憶穿梭而過的時間呢？

安潔熱線：

口述簡單女 27歲

記錄 安潔 繪圖 陳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眷念在電腦前寫BLOG，那些漂浮的文字，和文字在暗夜裡帶來的網絡共鳴都緣於對那個春天的眷念。

春天裡那些花兒都開了>>1998年3月12日

十九歲的春天，我，明媚而且簡單。

學校講座，我看書誤了時間，趕到禮堂，已遲了半小時。密密麻麻的學生，沒了空位，我站在門口不知所措。講台上的人突然轉了話題，「遲到的同學，拿去我的椅子，坐前面。」沉沉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出，幾百雙眼睛齊刷刷地望過來，我紅著臉，上前拿了他的椅子，坐在旁邊。

我小聲問，這是哪裡的老師，如此年輕？旁人吃驚看我，他是學生會主席，孟南。

一會兒，他講完，從容下台，站在我旁邊，來，先擦擦汗。是一方雪白手帕，我抬頭，看見他含笑的臉。

窗外，五月的艷陽款款傾瀉，我突然暈眩，無力言語。

從此我的目光開始凝聚，追隨一個身影。侃侃而談的孟南，意氣風發的孟南，平易近人的孟南，微笑淺淺的孟南。大家熟悉以後，他常常抱一大疊資料，拍著我的腦袋，放在桌前；一大群人出去吃飯，他夾起魚肉扔進我碗裡，快吃快吃，你那麼瘦，應該多吃一點。他在校園裡喊我的名字，隔那麼老遠，肆無忌憚，他在我難過的時候，跑去校門口的小店買一個冰淇淋，變魔術一般，舉在我眼前。

是該幸福吧，可我卻在很多的夜裡流淚，輾轉難眠。相隔那麼近，心又如此遙遠。因為那一個春天，能夠和他舉案齊眉的女子，叫做許香凝。

第一次見到孟南懷中的香凝，亭亭靠在孟南的臂彎：簡單，今日終於見你，孟南說你是他最好最好的「兄弟」。

我的愛情是個解不開的結>>2001年6月20日

許香凝，許香凝，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她的美麗在那年照亮了大學裡所有男生的眼睛，當然也包括孟南。但是，這樣的一個女子不僅僅是美麗還自有她的聰慧和驕傲。於是，也只有孟南才能得到那依偎在臂彎的淺淺一笑。

孟南他是那麼單純而專一的愛著香凝，全然看不到她以外的世界。他總說，香凝香凝，你是我命中的美人魚，等我將來，一定為你造一個美麗的水晶宮殿，讓你永不沾人間塵煙。

但聰敏如香凝。她知道青春短暫，經不起蹉跎，一切美麗，不過是過眼雲煙。所以當學校的外教向她發出邀請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要遠渡重洋。臨行前，她找到我，她央求著我：簡單，我要走了。我從不認為，外教愛上我是因為我的美麗，就像我答應嫁他，也不只是因為可以借此出國圓願。但世俗紛亂，流言蜚語，我都一笑，不多言。心中唯一不忍，是孟南。我不後悔我現在的選擇，就如同我不後悔我當初愛上孟南。我最知孟南，出國一直是我的夙願，但孟南他卻是土生土長的海的兒子，他不會離開這片土地。他自我，外表剛硬，內心卻似孩童。我的離開，對於心高氣傲的他，實在是不可饒恕的背叛，也是難以癒合的傷害。簡單，我知道你一直愛著孟南。你藏不住事情的眼睛就知道了愛情的底細。你率真自然，堅韌執著，你才是最適合孟南的人眩簡單，我央求你，在我走了之後好好照顧孟南，我希望你們幸福。

許香凝，是如何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女子，但是，我又如何不知道，這樣的愛情從開始就會是個死結，讓自己無法逃遁。

七年我都在「守望春天」>>2004年6月16日

香凝走了以後，我和孟南始終和原來一樣淡淡地來往。

只是我越來越迷戀上了寫字，把自己的心情，故事和回憶宣洩在一個屬於自己的私密的空間裡。我把那個地方叫做「守望春天」。

喬是我在BLOG上認識的一個男人。他閱讀我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個只有一個相同男主角的故事。他回帖：該是怎樣的過往，怎樣刻骨銘心的愛戀，讓一個如花般女子，在最美麗的歲月，黯淡生命所有的激情？他回帖：你是怎樣女子，才能寫下如此讓人痛楚的文字？簡單，讓我認識你，給我打電話,我可以告訴你，昆明的春天。

無數個暗夜裡我一邊抽煙一邊看著他的跟帖。只是淡淡。沒有人能夠知道這樣泠列的文字背後是怎樣一顆千瘡百孔的心，疼痛與扭曲只是留給自己，在人前卻始終保持矜然，無懈可擊。

直到我在孟南的眼睛裡再一次看到香凝。

孟南畢業以後在一家公司裡做了白領，事業一步步發展無可挑剔。完成了一筆大生意，或是心血來潮的夜晚，他會開車來，載我出去吃飯。課閒，我也會乘一小時的公車去他家，收拾房子，買些食品放進冰箱，然後等他忙完，一起出去吃飯。都是環境幽雅的各種西式餐廳，昂貴的餐點，我們卻常常沉悶無言。不若當年，一碗拉麵，也可以吃得歡聲笑語，熱火朝天。只是當年，怎麼這麼快，就一去不返。

簡單，你現在越來越來沉默了。

我放下刀叉，臉上綻開微笑，那笑容淡定、纖弱而又靈動，像是已對鏡演練千遍。

最近做畢業論文，辛苦了點。

孟南點燃一支煙，靠坐在椅背，看我的目光漸漸溫暖。我低下頭，我知道他的眼光迷離，其實是因了我的笑，像極了當年的香凝。其實是刻意模仿，即便是做她的替身，一個女子，真的可以為了愛，毫無怨言。

簡單，研究生結束，你有何打算。

我苦笑，靜默無言。不能告訴他，我原想就這樣陪著他，如此一生，也無悔無怨。其實，選擇的權利從來都不在我這一邊，就像當年，香凝決然離開的那晚，含淚對我說，請你，好好照顧孟南。

照顧孟南。這是怎樣的承諾，讓我一生都無可躲閃。但是，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七年，香凝仍然是他眼中揮不去的影子。

愛情在春天枯萎凋零>>2005年3月26日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香凝還會回來，在我已經無力再堅持下去的第七個春天。

我在BLOG中寫道：生命是一場恢弘的等待，唯一的結局是在靡靡中睡去，不再醒來。不知不覺已經七年，混混沌沌，倏忽茫然，其實是把自己的心丟了，遺落在那個春天。

香凝回來了，那麼孟南該是如何？這一次，選擇仍然不在我。

入夜，我打開網頁，喬的留言一遍一遍。

終於，我撥通了他的電話：到上海來，給我說說昆明的春天，好嗎？

在咖啡廳裡我見到了喬。一個身上透著溫暖的味道的男人。

他坐在我的面前，說話，不停地說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驅趕我對他的淡漠。

我在他的面前點燃一支煙，目光游離地看著窗外。

又一次，在孟南懷中看見香凝。他們當街而過，那個男子有墨黑的眉毛和冷峻的唇，那個女子華麗而雍容。改變的時間，不變的場景。

我的心突然一下冷峻起來。

前塵如煙。這麼多年，只有我無聲陪在孟南的身邊。像是最後的退路，寧靜地守在角落。而他卻一直不肯去想，所有付出都認為是理所當然。這麼多年，一直就這樣傻傻地無望地等待。

「簡單，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帶你去看春天」是喬的請求。

終於，我的淚就這樣下來。

多少個夜晚，我任憑自己疼痛到天亮，也不肯放棄守望，這漫漫七年，真的再無力等待，也許，今生原是和春天無緣，那麼，再多的堅守，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第七個春天，愛情是開到荼靡的芬芳，在一瞬間枯萎凋零。

我的愛甦醒在這個春天>>2006年3月3日

我終於決定離開。在喬來看過我獨自生活了一年以後。

在「守望春天」上我留下最後一句話：多麼可惜，這麼多年，只是在那個春天，能夠親口叫出他的名字。我的眼睛潮濕，滾燙的淚湧出，我聽到胸腔內空洞的聲音，心臟被抽離的疼痛。

春季的昆明，一片花的海洋。我倚窗而立，喬捧一大束百合進來。你真美。

我輕輕搖頭，他不知道，再也沒有，能夠美麗過許香凝。七年的等待，孟南和香凝。都是往事了。我接過花，除了笑，再沒有其他表情。

他突然用花莖在我指上圈成指環，他的眼睛深情款款：留下來吧，這裡是四季如春的春城，你一定能再感受到春天。

我的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我希望，我的愛，還可以緩緩醒來，在這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