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願賭服輸

一

彼時，他在失戀中煎熬，而她在愛或不愛裡徘徊。相遇，也許不過是因為機逢巧合。所謂的相愛，也許不過是因為寂寞，無關靈魂的碰撞。其實，真的很想知道，有沒有這麼玄的一回事呢？

他說，愛情是一輛公共汽車，曾與一美好女子同座。女子卻在途中悄然下車。曾相問，你愛過嗎？女子答，愛人，不如愛自己。他便知，竟從未得到過她的心。

背叛，在那一刻遺棄了自己。

她把來時路一一在心底眺望，把往日情放回憶裡一一咀嚼，只想為代價找一個合理的理由來開解愚蠢的錯誤，來原諒自己的天真。

她終知，若心未甘，即使軀殼不在，魂魄亦不肯歸。

一直記得，他說，愛情只是一番輪迴，來來去去，總會遇見的。

是這樣的，她愛上他，只是因為相信自己就是他要遇上的，在等待的那個人。結果是，遇上了，卻擦肩而過，她聽見來自他冷冷的暗笑。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可惜，這一切都是後覺後知。她曾義無返顧地做一隻撲火的飛蛾。

他只輕輕一句，想你。她便隻身顛簸到他的城市，彷徨於他的樓下，反覆地撥打他的手機，聽著他一聲聲的「再等一會，再等一會，我忙好就去接你。」她想起了《飄洋過海過看你》，那個叫黃碧雲的女子飄洋過海見她的愛人，被拒之門外。她相信她不是。

是的，她不是。他終姍姍而來。只是，她不知，他來，是要與她玩那一場與愛情無關的遊戲。甚至，連過客都不是。

相見，他極盡溫柔地待她。

相愛，原是如她想像般美好。她以為。

相送，他也只是把她送出門外，叮囑她小心坐車，然後，門關上。

她難過他的不肯相送，卻難忍自己的回頭。看見窗前佇立的他，轉而安慰自己：他只是不願看著她的離開的。

若一個女人願意把無情當「情到濃時方轉淡」，那她已愛到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思念劇增，她陷入了泥足，一步一步，步向那深淵。

他在電話裡道盡他的渴望，把柔情說盡，除了諾言。若不是這樣，她怎會連生命也一併交付於他。

他的目的不在於一場歡愛，而是更多的其他。

他說了，終是開了口，「我有一筆生意，已經開工，眼看峻工。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能不能幫我想辦法湊點資金。我願負高息。」

她深知，彼此瞭解不深，他這樣的開口是多麼的突兀。

也許是騙子？也許真的是有難？天知，地知，他知，她不知。

說她鬼迷心竅好，還是說她白癡好，明知有欺騙的可能，她還是押上了籌碼，賭注是一生的幸福。

二

她交付他手上的，是公款。

她說，我不要你的高息，除了一顆愛你的心，我別無所有。所以只能是暫借給你。若是欺騙，就到此為止。

他說，沒有欺騙，他感激她的相助。他始終不說「我愛你」。

她歎然，若要的是感激之情，會如此的義無反顧嗎？

書上說，被一個深愛的男人感激，他對你還愛得起嗎？往往，除了感激，還是感激。甚至，當他有一天度過了難關，會因不堪想起這段落拓，而斬斷這段落或插曲。

在他的心裡充當一個恩人，而非愛人，是她最好的結局？

這一場賭博，勝數實在不大。但付出的，還能輕易收回嗎？

就當他是一個不肯說愛的男人吧。

她以為是僅此一次，這樣的擔驚受怕。

人生有太多相似的路口，一個不小心，又是一個死胡同。

遊戲並沒有終止。同樣的情節，不同的演變罷了。

他的借口慢慢地多起來，什麼我的銀行卡不能透支額度，那個經銷商把價錢提升，……是多麼的煩惱！

她聽著，心猶自不安。

愛，就有這樣的力量，把對方的煩惱和傷痛扛自己肩上，來讓對方解脫，也不管自己是否承受得起。於是，交付於他手上的錢像秋後的落葉一樣，慢慢地積厚。

屬於她的，不屬於她的，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到了他的手上。

他仍不說一句「我愛你」，仍是說「感激」。他是如此的冷靜，是始終不愛，或是早已為自己安排退路，好安全地撤退？

他將會用什麼來還她？

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三

她不知，當日他的心是否會有那麼一點愛意，今日他的心又是否有那麼一點愧意？她用一生來追尋這樣的一個答案，然後，他賠上一生來償還這樣的一個答案。

值得與否，在和淚喝下孟婆湯的那一刻，已經無所謂了。

逝者已矣，徒留下他，獨自悲愴，獨自回憶，獨自和酒飲恨。

她的照片在火裡起舞，她的笑容在風中燃燒。而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天，他出門幾天，並無知會她。沒想，歸來時，她守在門口，驚愕地望著風塵僕僕的他。同行的還有一名時尚的女子，是他的朋友在旅遊時認識的艷遇，因一時不便，而暫住他家中。

這一內幕，他還來不及說出。她便消失，再也聽不到，再也不會知道了。

眼看著她的眼神由欣喜，驚愕轉為冷，一種受傷後的冷。卻什麼也不說，深深地疑望他一眼，轉身，不肯再回頭。

若愛一個人愛到塵埃，得來的是輕視。

就讓我維持最後的一點自尊吧。

乞求得來的感情不稀罕。

親愛的，這一場賭博，我願賭，服輸。

她在最後的一封信裡寫著，紙上印著淚跡斑斑。

後來的後來，他才知，她已經像瘋了般地找他幾天。而他的手機因為丟失了，所以，她一直聯繫不上。

後來的後來，他才知，她的單位裡的人說的話有多難聽，說她用公款貼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