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市潮乎乎的。趕到咖啡館時，陳蓉已經到了，坐在最靠裡的角落，捧著一杯白開水，縮成一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我走到她面前她也沒發現。陳蓉有細長的眉眼，白白的，有點胖。算不得美，卻溫柔敦厚，給人容易親近的感覺。

我們要了一壺玫瑰花茶，汁水微紅，讓沉鬱的氣氛有了點色彩。她說話的聲音很輕，笑時眼睛鼻子都皺起來，非常動人。

後來他告訴我，他一直都注意我，工作認真，對人和氣，而且沒有一點市儈氣，不像公司的許多女孩，耍各種手段接近他，所以，看到我們主任那麼不講道理，他就為我抱不平了。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魅力，他開始約我時，我只當普通朋友間的來往——也就吃頓飯。飯後我不要他送，各自回家。那天，吃完飯，他陪我等公汽。上車的剎那，卻被他拽下來，我踉蹌著撲進他的懷裡——就像撲進一團火中，整個人要熔化了。我向外掙扎，他卻不讓，在我耳邊說：「你聽聽我的心跳，我可以為你去死，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了。」我愣了。見我不再掙扎，他也沒那麼用力。我突然清醒，猛地掙脫了出來，往前跑，聽到他在後面喊我，他越喊我跑得越快。關上車門的剎那，我的淚就湧出來。說不出原因，就覺得特別難受。

我和他戀愛了６年

我的生活跟我的長相一樣普通。男朋友是大學同學——他的朋友跟我的朋友談戀愛，拉著我們一起玩，結果我們就走到了一起。後來，那兩位分了手，我們卻繼續處下來。畢業時，還被他們笑話：「我們不過是穿針引線，費了半天功夫就為成全你們。」

其實我和男朋友差別也很大，他是山東濟寧人，我卻是湖北長陽的。但我們都認真對待感情，努力創造在一起的條件，畢業後都留在武漢。

兩人薪水不低，可是家庭條件都不好，總要支援家裡，所以沒什麼積蓄。為了攢錢買房，他時常兼幾份工，大半夜不睡覺，卻不肯讓我受點委屈。我們本來說好先打結婚證的，結果一拖再拖，就耽擱下來。

這個城市只有我們兩人是親人，因為孤獨，越發親近。我們互相支持、互相體貼，幾乎沒紅過臉。租房給我們的那家人，也對我們很好。主動減少租金，希望我們常祝

到２００３年，我們已經畢業４年，戀愛超過６年。感情已經成了細水長流的那種——沒了當初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激情，卻能在你給我留個蘋果、我幫你買件衣服之類的小事中感受溫馨。

無意中我撲進他的懷裡

２００３年３月，我升職，做了主任助理。應酬多起來，我最怕請客吃飯，一桌飯，可以吃上六七個鐘頭，表面上肝膽相照，背過臉就不記得了。還有人鬧酒，他們最喜歡灌女士了，我本來就不善言辭，也懶得跟他們說來說去，要我喝，我就喝，乾脆喝醉了回家。也許這種態度不合時宜，幾次下來主任就不帶我出去，有飯局就叫別人。我也落得自在。

８月２０日。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很熱，我出去辦事，回公司時?在辦公室門口站了一會兒——裡面的空調大，我又出了很多汗，怕冷熱不均對身體不好。會議室靠大門口，我聽到裡面有爭吵聲。過了幾天，有人告訴我，那天是為我而吵的：主任認為我沒公關能力，要免我的職。可是另一個部門的主任卻反駁，說我工作認真，還說是不是會吃會喝才算有公關能力，把我們主任氣得半死，兩人就吵起來。

（「別的部門的主任幫我說話？他有這權力嗎？」我反問。她輕輕笑了：「那個人算我們公司的太子爺，是大股東的兒子，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為你說話。」）

這事後來不了了之。我心裡當然不舒服，但人在屋簷下，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更小心謹慎。

幫我說話的那個人叫陳超，比我還小一點，因為家庭背景，升得很快。聽人說他喜怒無常，誰的面子都不給，所以我對他並沒好印象，見面也會尊敬地打招呼，卻沒私下交談過。

他親了我，我覺得好不捨

漸漸有了傳聞。我的處境變得微妙。我非常痛苦，靜下來時，我會情不自禁地想他，然後內心歉疚，覺得對不起男朋友。

有次，他再給我打電話時，我哭起來，對他說：「你不要再糾纏我了，我只想好好做點事，賺點錢過日子，是不是一定要把我趕走你才甘心？」他在那裡沉默了許久，說：「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我大聲叫道：「我和男朋友死都不會分開的。你不要再考驗我了，我要瘋掉了。」說完我就掛掉電話。其實這句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不久，我就換了部門。在那裡我的情況好了許多。

連著幾天，我都沒看到陳超。第四天時，他給我發了短信，說他要去洛陽，在車站，問我能不能去見見他。

我去了。站台上，他問我現在的部門好不好。我說挺好的。然後，我突然明白了什麼。「這跟你走有關係嗎？」我問。「或許有，或許沒有，反正，再這樣下去，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我低下頭，淚水又落下來。他托起我的臉，我側過去不想看他，又被他扳過來，然後他親了我。那一刻，我覺得好不捨。

離開咖啡館時，她在門口站了會。轉過頭對我笑了：「我不再想他了。當我把這個故事告訴你時，我就完成了生平的最後一次飛翔，然後我會收斂羽毛，做最平實的婦人。」我理解地點頭，與她握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