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喝了一口礦泉水，想澆滅心中對你的想念。

雖然胃裡灌滿了冰水，可腦子已經高燒到了一百度。

燒吧，我願意為你化成灰。

已經好久好久不想你了。已經把你忘記到了河的對面。已經把你的影像封存在了凍土層的下面。已經和你揮過手，背過身，做好了再也不迎面相逢的打算。已經在離開你的日子，又去了好多地方，包括看不到邊兒的沙漠和望不到沿兒的草原，也未曾想到你。已經有風吹過，據說，把我對你的想念帶到了另一個荒蕪的世界。那裡沒有生命，想念也無法存活。已經，在無數個太陽旺盛成綠色的下午，我全身透明成藍色，看著純白衣衫的你，揮著長袖，走出我最後一眼留戀。已經看到天的底色上，只有黑白的色彩，我也準備把我剩餘的生命交給一個黑白交錯的世界。

今天我正坐在一個旅館，突然開始想你。一開始就那麼猛烈，就那麼不可遏制地衝出來，把情感之門已經陳舊的封條粗暴地撕碎。就像凍土層上突然開滿了花兒，把刷刷的西北風搖得那麼柔軟。又像是本來在冬天，打了一個盹醒來，已經到了最炎熱的夏季。又像本來站在風和日麗的草地上，眨了一下眼，背景就切換到電閃雷鳴風狂雨驟的夜晚。一秒鐘以前我還在心平氣和地看電視，一秒鐘後，我就惶亂到汗如雨下心甩氣喘。

思緒總是被打斷。想念從簡陋的床板下開始，從足心擰成一根線，到了心窩窩兒，像是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在那裡揮拳弄腳；像是那個用來囚禁情感的牢房，片刻之間就被踢成碎片。像是有一雙翅膀，自由地從囚室裡飛出，正在藍天下大口地吸著迎面撲來的風兒。像是一個被雨水打落的紙鴿，突然被激情漲滿，又無風自起。但是這種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的緣份，讓我總覺得自己在夕陽裡舞蹈。彷彿我的每一份思念，都是在向你做最後的告別。

想念開始時，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塞得滿滿噹噹的。就像有一億個士兵，站在一平米的操場上，練正步走。就這麼擁擠，就這麼令人窒息。想念到現在的時候，卻連你的影子都找不見，心中只剩下想念。單純的想念。我對你的想念如此強烈，以至於儲存於我心中的你的幻影，也都躲得遠遠的，不肯再出來讓我看一眼。我的心被一種思念，撐得鼓鼓脹脹的。也許就要爆炸，也許就要毀滅，也許就要焚為灰燼，也許就在此時此刻。

親愛的，請你快出來吧。從電腦屏幕走出來。我想看看你美麗的容顏。我保證我不給你做飯，我保證我不給你送任何禮物，我保證我連你的手也不碰一下，我保證我也不拿多情的眼神瞄你，我保證我會以朋友方式，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驚嚇，也不會讓你感到拘謹不安。我保證我不是個莽撞鬼。我保證。你來了，可以浮在我房間的上方，你也可以浮在我房間外的天空裡，你也可以浮在夕照裡。即使遠遠地看著你，即使因為天很快就會黑而無法多看你一會兒，我也願意你現在就出現。出來吧，如果你認為我門檻兒太高，我可以現在就對著門口遞出我的手，只要你一出現，我就把你拉進來。你可以不坐在我身邊，你可以坐在我對面的床上。但是請你不要躲進電視屏幕裡，那樣我會覺得你很虛幻，我的心兒會因此滋長出一種叫做痛苦的東西。

今天，一分鐘以前，我又在QQ上見到了你。可我是個克制的人，對著QQ，就像當著你的面。我有好多話說不出來，就像嘴巴被老祖母納鞋底的針縫上了。我一共和你說了十八句話，有十句與花兒有關，有八字與天氣有關。我想說的那一句，一直潛伏在地下一百米的巖縫裡。我最想說的那一句，就算在這裡，我也無法說出來。也許永遠都不會說出來。也許到我閉眼的那天，都埋在心臟裡。就算只剩下骨灰，骨灰裡也會跳動著對你深深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