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瘋牛十年的戀愛史

他一定萬萬沒想到我會和他一起就讀這所二流的大學。在他眼裡，像我這種才色兼備的美女自然不甘心和他一起淪落到這種地步，最有前途的打算是把高三再狠讀一次，然後次年撈個重點名牌再好好的風光一把。但是我偏偏沒有。瘋牛的如意算盤就這樣完全打錯了。

當我望見不遠的瘋牛時，立即飛過一個親熱的微笑給他，以表示在漫長的暑假裡我們未謀上一面。他這小子暑假養白了不少，瀟灑了不少，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看到我忽然出現在他閃亮的眸子裡，他的臉忽然暗了一下，進而挖苦我道，美女，我還以為你在復旦呢。我頓時氣急敗壞，想殺人滅口，瘋牛，像你這種檔次，我還以為你走後門呢。瘋牛頓時氣得哇哇叫，你才不上檔次！我幸災樂禍地走開了，留在瘋牛一個人在大吵大鬧的，他那高漲的情緒讓人以為他要積極抗日。

2 別以為我和瘋牛故意唱反調，我這輩子壓根兒沒想過要和他反目成仇。歸根到底，和他狹路相逢是我的不幸，誰叫我喜歡路見不平呢。往事如煙，我和他的恩怨追溯到歷史悠久的初中時代。

初一時，瘋牛坐在我旁邊，他日以繼夜地在課堂上瘋狂的看他的漫畫《籃球飛人》，課間還時不時模仿流川楓帥哥的完美投籃動作。他的這一番影響市容的舉動引來女生陣陣抱怨，你又不是流川楓，再酷也沒有女的欣賞你。瘋牛一張嘴自然敵不過那幾十個牙尖嘴利的女生，只好在一旁干急。我火上加油，說歸根到底，你還是青蛙王子。瘋牛氣到冒火，我不緊不慢的加溫，還有，我只知道穿衣服也要和自己的外型搭配起來。至於你，隨便找一件襯衫T恤仔褲往身上一套基本上就夠了。有必要在褲子上割幾個破洞或者寫一些革命口號嗎？

那叫個性，說白了你這口豬也不會明白的。瘋牛總算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正在洋洋得意，你要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我只知道你是一頭牛，不是專門穿衣服給人看的，幹那一行的叫模特，不是你。我對瘋牛擺擺手，長揚而去。

初中畢業，瘋牛慮及前途，加上決意擺脫某個妖精束縛的緣故，他報考了離家近二百多公里的大理一中，開始了他的住校生涯。他沾沾自喜地以為從此可以轟轟烈烈的享受青春享受愛情，不用在重複曾國藩禁慾主義的道路。那時我也決意擺脫家人束縛的緣故，和瘋牛報考了同一所中學，首先說明一點，我並不是有意把瘋牛美好的前途埋葬了，只是進了大理一中就等於一隻腳跨進全國重點大學。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瘋牛從心花怒放轉為黯然神傷，我則安慰他別自作多情了，像我這種才色兼備的美女，怎能甘願平淡的混一生呢？

高中時，瘋牛由於幫助他的死黨寫了一篇纏綿悱惻驚世駭俗的情書而忘記複習接下來的物理考試，所以他正想在講台下面瞞天過海地撈個好分數時，我的賊眼已經掃到了他的死黨傳了一張紙條給瘋牛了，我即時報告老師，把瘋牛的罪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身高已經竄到175的瘋牛立刻被老師拉到走廊外狠狠的補上了青春期最重要的一課，課題好像叫「光明磊落」。所以從這次開始我和瘋牛同學舊恨新仇一併復發，為以後我和他不明不白的關係染上眾多傳奇色彩。用他的話強調就是心存遺憾在年輕的時節沒有吻過一張尚未塗滿脂粉的臉。而我則沒收過一封不摻雜陰謀陷阱的情書。

這到底怪誰？

3 十八歲那年，瘋牛考取了上海市綜合大學機電專業，儘管學校的名聲的專業都不甚響亮，但瘋牛還是歡天喜地地報道去了。他驕傲地說，畢竟，國家培養一個大學生也不容易，怎忍浪費？最重要的是我從此可以擺脫草草這個妖精。

我從同學口中聽聞了這個消息，看了看上海市綜合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反正他早我一天起程，我也懶得思考重讀不重讀的問題了，二話不說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從雲南大理直奔上海，那種感覺猶如千里追夫，同時證明我要投靠二等幸福的決心。

瘋牛是坐火車去的，和他相處了那麼多年，我對他的性格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他喜歡一個人走，無非是在火車上邂逅一兩個PPMM，要是帶上幾個人，他就無法下手，對他而言，看得到卻吃不到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呀！

既然我要給他天大的驚喜，我就要在交通工具先進過他。據說，當瘋牛的雙腳踏上上海灘之時，他明顯地感覺到哪裡一定出了問題。但是卻怎麼也探索不起來。

當他看見我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已經遇見大學四年他會徹底毀在我這個妖精的手上。雖然瘋牛純樸地認為大學第一課應當是找女朋友，但是校方不這樣認為。瘋牛不甘願地披上綠衣服戴上綠帽子，被押送訓練場，軍訓對他毫無興奮感可言，因為找不到MM的存在。

他不得不對著天空發牢騷，軍訓中的女生都曬得黑不溜秋的，再亂七八糟地抹上防曬霜，像瀝青一樣黑亮黑亮的，整一個礦工。

眾多院系的女生一聽，自願組成游擊隊，把瘋牛狂扁了一次還不解恨。以後的日子裡，在這個男女比例約為五比一的學校，他總是幸運地被眾多美女包圍著狂毆，他實在風光的很，但是總是以反面的角色登場，這又讓眾多青蛙們心裡稍稍平衡。瘋牛一直遺憾，軍訓班中沒有女同胞——連質量差的都沒有。當他的同胞努力的提及我的時候，瘋牛再次違背了時代的潮流，她是美女？門都沒有！瘋牛再次遭受同胞的炮轟。

4 瘋牛立下毒誓：一年內搞定一個女人，展望兩個女人，期待更多。當他把他最偉大的理想透露出來的時候，全宿舍的兄弟都提醒他你已經有草草這個美女了，至於「四有新人」（有錢有車有房有女人。）這個世紀理想，我們會努力幫你實現的。所以大學四年，他們宿舍男生的理想和行動與時俱進（此處省略500字），惟有瘋牛，還是處男一個。

所以瘋牛那傢伙成天呆在宿舍裡上網，當他一直對著顯示器的一個裸體女人發呆時，我忽然闖進他宿舍，他過足眼福後對我說，如果突然闖進來的是一個美麗的裸體女人該多好埃我問，你是發育有問題還是生理有障礙。原來這小子的上海之行另有圖謀。看來撞見我他真的禍不單行。我也乾脆見仁見智，自個兒風流去，和你一起只會讓我死於青春死於愛情。我是個理性的人，懶得和瘋牛這個烏托邦理論。讓他放手當一回哥倫布又如何？

身邊沒有我的糾纏，瘋牛倒清淨了不少，在學校裡過著自己獨特的生活，抽煙、喝酒、騷擾女生、聚眾賭博、在宿舍樓踢球、在廁所裡唱搖滾、心情不好的時候找人練練拳腳。

不久瘋牛就遭遇了一長驚天動地的艷遇。那天他正捧著食堂師傅遞給我的三兩砂子撿米吃，不經意抬頭間，陡然看到一張令她心跳停滯的臉。那個女生正撅著嘴鎖著眉頭面對一碗沙子拌米飯的殘酷現實，這個驚奇的表情一下子把她屬於新生範疇的老底暴露無遺。瘋牛知道我已經看上她了，一個無比精緻的靈感在她的大腦中樞的某段神經末梢轟然爆發。等我從別人口中得到這條消息時，惡狠狠地說，就讓他去泡個夠，最好能淹死他。

第二天，瘋牛把自己打扮得史無前例的乾淨，舉手投足間時散發了無窮無盡的精明幹練和驚世駭俗的人格魅力。用他的話說，不羈裡面瀰漫著野性的誘惑，神秘而暈眩。他挑准機會攔住她，裝作一副初生牛犢的樣子，果敢地問道，這位同學妹妹，請問歷史系怎麼走？ 那女生很大家閨秀的回答，第一，我叫何冰夕，不是同學妹妹。第二，我也是新生，不認識路。第三，我也是歷史系的，我們一塊兒找吧。

當晚，瘋牛滔滔不絕的在我面前讚美他的驚喜，這就是我第一次搭訕成功的情形，這場偉大的戰役在若干年後仍被我津津樂道，它體現了我很大一部分的智慧和勇敢。我哦哦兩聲說，我等著看戲呢。

正當瘋牛苦思冥想如何把何冰夕騙到手時，上天再次安排他和何冰夕相見，可是這一次他不只見到了她，還見到一隻毛茸茸的爪子，而且那只爪子放在她的肩上，而且，那只爪子的主人赫然竟是和他同系別何帥帥，他憤怒了。何帥帥出口狂言，你家的草草怎麼那麼通情達理，允許你偶爾出軌？瘋牛只能再望洋興歎。我若無其事地走上去跟他們打招呼，心底早就笑翻天了。雖然何冰夕需要一個能夠保護她的鐵血男人，但早在開學初已經被何帥帥死纏爛打泡上了，她死心塌地心甘情願地徜徉在和帥帥溫暖的懷抱。雖然瘋牛固執的認為他就是她的最佳人選，但一見鍾情，實在讓瘋牛刺激了好幾天。我在校園間早就有了堅實的群眾基礎，完全不怕瘋牛會亂來。

5 五月三號下午，瘋牛走在校園裡，我遠遠地看見了他，假裝低頭走路。

長髮披肩、粉衣仔裙、靚包斜挎，實乃美女！瘋牛樂得仰天長嘯，這小子腦子裡有問題嗎？我回頭瞪了他一眼，他驚呼，你別告訴我心裡盤算著去哪裡吃飯哪個酒家和誰培養感情吧。

如你所願。我頭也不回的拋下了一句話。大四的時候很多人已經為未來打拼了，從小學起我們就高呼著未來奔跑，一直渾渾噩噩地過了這麼多年，現在也該認真想想我們的未來了。你還是繼續把宿舍當作了酒店吧。再見。瘋牛不死心的跟在我後面。正當我想轟他走的時候，突然斜刺裡衝出一壯漢，拍著我的肩膀說，你就是四葉草？他果然英俊瀟灑，氣度翩翩。瘋牛和他沒得比。

你是？瘋牛說過憎惡一切惡俗的東西，比如不禮貌的男人。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女朋友，四葉草，新一代網民。

好了，你的問題問完了，還不快走！我挽著壯士的手臂往校門口走去。

瘋牛好像痛得咬牙切齒。壯士提醒我說。呆瘋牛走遠後，我再也不顧形象大笑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頻繁外出。他每天立在我宿舍門口眼睜睜地望著我遠去然後猶如一尊雕像那樣等我回歸，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實在讓我忍不住偷笑。這回，他不知道哪裡接來的勇氣竟然跟在我後面，我好不容易把他甩開了。當我和壯士經過人民廣場的時候，發現瘋牛在那裡仔細觀察過往的行人。這小子怎麼可以把視線集中在女人身上呢？當他看見我和壯士一起閃到他眼前時，他的眼睛先亮了一下然後很快暗淡下去。

嘿，你怎麼打扮成烏龜似的？壯士見他不語，他以為瘋牛生氣了，又說，不過我挺喜歡烏龜的，家裡就養著一隻。

瘋牛仍然不管他，把我拉在一邊，心酸地說，一個女孩子如果家世顯赫或者家境豐裕就很難遇到真心相愛的人，那些慣於甜言蜜語的男人總是懷著不軌的動機接近你，讓你防不勝防。你在上海也多年了，你還不這座國際大都市的特產是什麼嗎？最後瘋牛還是吶喊起來，不是歌舞平生，不是高樓大廈，不是香車美女，不是外灘夜景，不是東方明珠塔，而是——寂寞，真正的寂寞，逼得人難以呼吸的寂寞。

你突然怎麼變得如此深奧，讓我難以適應了，我想我們是不是吃點東西再說吧？我建議。

我給你做飯吃吧！瘋牛到底說哪門的話。但讓我受寵若驚。他當壯士透明的，一個勁拉著我走，我是個二十二歲的男人，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一個男人如果到了二十二歲還是處男，只能說明他不正常。

6 這個城市依然繁華而擁擠，天空依然是灰色的，它每天都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衝向一個不可知的方向。天很熱，風微涼，一切依舊。彷彿不曾有那樣一個人，不曾有那樣一個夜晚，不曾有那樣一段往事。如果沒有壯士出手協助，一切將會是什麼，我繼續和瘋牛成為仇敵？

瘋牛問我要是他一手旁觀，會不會將網戀進行到底？現在，我的想法一切變了。我怕我會留在你身邊，不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衝著一個什麼樣的目的和你纏綿和你戀愛，因為我對你太熟了。

你少囉嗦，在戀愛前你必須給我戒煙。不然我……

瘋牛用手指點著我的紅唇，示意我不要往下說了。

尾聲

在我和瘋牛的生命中，有一件東西曾深入骨髓的存在過，它就是愛情。愛情是一場緣起緣滅的交錯，在宿命的輪轉中，你和我都曾刻骨銘心地去愛過、痛過。在我那自認為是閃光的青春裡面，第十年了，我和瘋牛才發現愛情一直在我們身邊。只是我們一直不承認對方而已。

我發現我還真的是個妖精，無意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壯士，他聽了我對瘋牛的滿腹牢騷，主動擔當起情敵這個舉足輕重的角色。條件是五一陪他在上網溜躂幾天，同時好好的刺激一下瘋牛，這叫一舉兩得。就這樣瘋牛落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