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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穿錯了水晶鞋

-講述:琉璃(化名)-年齡:21歲-性別:女-學歷:初中

-職業:酒店迎賓-現狀:戀愛中

當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她便遇見了王子;遇見王子的灰姑娘,從此幸福地生活著。因為一雙黑布鞋,她的生活中也來了一個男人,富有而成熟,他似乎可以給予她一切,除了名分。可到頭來,她還是繼續做著她的灰姑娘。

七月的武漢,還真不是一般的熱。坐在報社涼爽的大廳裡,看著窗外過分燦爛的陽光,讓人幾乎失去出門的勇氣。琉璃(化名)頂著這樣的太陽來到我身邊,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頭髮梳成一個髻,清爽地盤在腦後,讓我聯想到跳芭蕾的女孩子。

琉璃的白色吊帶裙下配了一雙窄口黑布鞋,黑乎乎的鞋面上沒有絲毫裝飾,素淨得十分有性格。發現我詫異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一笑,輕聲說:「我的故事,從這雙布鞋開始。」

做夢的灰姑娘

我家在湖北省的一個小村莊裡世代務農,條件不是很好。初中畢業那一年,爸爸把家裡全部積蓄兩萬元放在我面前,說:「這是我一輩子的積蓄,是你拿去讀書,還是留給家裡蓋房子,自己選吧。」我想讀書啊,可看著爸媽蒼老的模樣,我選擇了南下打工。這一年,我15歲。

15歲的小女孩,進過工廠,當過保姆,做過形形色色的簡單工作。可是最羨慕的,還是那些坐在寫字樓裡的白領。我想做文員,但學歷條件什麼的,通通達不到要求。後來,我來到了深圳。從這時起,自幼愛好文學的我,斷斷續續開始在當地報刊上發表了幾篇「豆腐塊」,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也算有了進步。在這個到處都是機會的城市裡,誰說我沒有出人頭地的可能?

打工的日子很辛苦,沒有多餘的錢讓我去體驗城市的休閒文化。我唯一的愛好就是:登山。每天早上,我都去蛇口附近的一座小山丘。穿上媽媽親手做給我的窄口布鞋,輕輕巧巧、軟軟綿綿,登登登一路爬到山頂,呼吸清晨最清新的空氣。

爬爬山、打打工、寫寫文章,我過得很快樂充實。直到那一天,一切全變了,變得再也回不去了。

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我穿上我普普通通的黑布鞋,去做我每天的例行公事——登山。一個人正爬得起勁,突然,旁邊一個也在登山的男人向我轉過身來,他不看我的臉,不看我的衣服,卻盯著我的鞋,似乎在對我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小時候家裡窮,我媽也常做這樣的布鞋給我穿。現在雖然有錢了,可我還是愛穿這種黑布鞋。」

對黑布鞋的情有獨鍾,讓我們兩個原本陌生的男女有了交際。

我們一邊繼續登山,一邊交談。他叫宏貿(化名),是一家大公司的老總。聽了我的現狀,宏貿給我打氣:「不要緊,只要你肯學,就一定會成功。」那天早上,他跟我說了許多做人的道理,宏貿身上散發出來成功人士的成熟,讓我這個小女孩對他充滿了好感與好奇。

從那天起,宏貿開始每天給我上班的地方打電話,約我和他一塊兒登山。長此以往,和宏貿登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每次登山,他都會告訴我一些自己對生活的心得體會,比如「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之類的。我呢?只覺得這個男人快要變成心目中的偶像了。

這時從家鄉傳來了不好的消息,爸爸的腹部查出有一塊腫瘤。萬一是惡性的,家裡已經沒有錢治療了。不知是否是天意弄人,恰好也是在這時,宏貿對我說:「跟著我吧,我會送你上大學,還可以供你出國留學,只要你願意,讀完書就到我的公司來上班,我不會虧待你的。」

這些話,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多麼誘人。我的心裡也在矛盾著:宏貿他大我24歲,他相貌平平,他有家有室有個比我只小幾歲的女兒,我對他談不上真正的愛情……可是,我太想上學了,我太想給貧窮的家找到一顆能遮風擋雨的大樹,我太想實現出人頭地的夢想。

宏貿說「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可那時的我,又如何看得清楚真正的「利」與「害」?

沒有思考太多,我跟了他。

說到上學,琉璃變得格外興奮。她跟我說她的班主任對她寄予的希望,跟我說陌生編輯給她的鼓勵,跟我說學英語是一件多麼讓人快樂的事情,讓我不得不被她的心情感染。

被隱藏的情人

我和宏貿雖然有了親密關係,可他並沒有過多改變我的生活,我住的還是打工時的宿舍。父親後來被確診是良性腫瘤,因此我也沒有開口向宏貿要錢。

每次給宏貿打電話,聽到那頭接通的嘟嘟聲,我心跳得都十分厲害;每次聽他說起18歲退伍,一個人背著黃軍包來深圳打天下的事跡,我總是聽得津津有味;每次和他開著車去登山,我永遠都是興高采烈。

我沒有問宏貿要過房子、要過禮物。我唯一催過宏貿的事,就是什麼時候可以讓我去上學,這也是我跟著他最終想要得到的報酬。每到這時,宏貿就會跟我解釋,他做生意虧了,別人又欠著他好幾百萬不還,他現在周轉不過來。等他要到了賬,我想上什麼學校就讓我上什麼學校。

有一次,我問得急了,宏貿面紅耳赤地對我賭咒發誓:「我要對你有半點虛偽,就讓我媽立刻死掉。」大概沒有兒子會拿自己的母親來開玩笑吧,我信了。

宏貿一直囑咐我:我們的關係不要告訴其他人,家裡人也不要說。我明白,他有家、有事業,是有頭有臉的生意人。我和他小心翼翼地保存著我們的秘密,就連逛街都要隔一段距離分開走。我不瞭解宏貿在我以外的生活,他告訴我的他,就是我心中全部的他。

後來,他把我帶到他的家,看著房子裡富麗堂皇的裝飾,我是那麼真切地感覺到,我們之間天上地下的距離。

他曾說過,等過幾年,我上完學,要把我像親妹妹一樣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對我們的未來,我沒有抱著太多奢望,他若能做到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是分手的分手

半年後,一件偶然的小事,改變了我們的曖昧關係。

當時我住在宿舍,和另外5個女孩一間房。不知怎麼的,一個女孩準備寄給家裡的2000塊錢莫名其妙地在寢室裡沒了蹤影。她們沒有報警,卻將懷疑的矛頭指向平時不愛多說話的我。那一天,我下班回來,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舖位、桌子像被洗劫了一樣,東西丟得滿地都是。連日記本都被撬開了鎖,翻開丟在地上。看到這慘不忍睹的景象,我呆在門口無法動彈,只覺得有被剝光衣服似的羞辱。

經過這件事,我覺得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我辭職了,買了車票,準備回家。

回家前,我給宏貿打過電話,告訴他事情的前前後後。他沒有安慰我,只是不停地說:「這麼多人在深圳都生存下來了,你為什麼不能堅持?」我根本沒有心情去聽這樣的話。離開的那一刻,坐在火車上,我癡癡望著站台,我多麼希望能在下一秒鐘看見宏貿熟悉的身影,多麼希望他能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三個字:不要走。

一秒鐘,又一秒鐘,我想像的畫面沒能出現。火車開了,帶我逃離了這個曾經滿懷希望生活過的城市,幫我切斷了和宏貿短暫的緣分。

回家後,我又工作了幾年,在這幾年裡,宏貿沒有主動聯繫過我。媽媽看我年紀也不小了,給我介紹了一個男孩。我想要重新開始,但有過和宏貿的那樣一段經歷,還會有好男孩要我嗎?我這麼年輕,可是生活、愛情、婚姻似乎都已離我遠去。萬念俱灰下的我選擇了割腕自殺。

老天還算待我不薄,沒有讓我死成。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聽得到四周親人傷心的哭泣,我很清醒,只是不想睜開眼睛,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解釋我的輕生。閉著眼,回想從前發生過的種種,我真希望只是一場噩夢。

身體全部痊癒後,我給宏貿打過一次電話,他接了,我給他念報紙上的一篇文章《最深沉的愛》。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長長的沉重的歎息,我以為他想說些什麼,愧疚也好,後悔也罷,我都想聽聽。可他只是說現在沒時間,以後給我打電話。從此,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這,便是我們故事的結局。我沒有上成學,甚至沒有了健康和事業。如果我當初腳踏實地在深圳奮鬥,也許現在已經擁有了所希望的東西。可世上沒有後悔藥給人吃,我要重新開始。

現在,我已經有了新的男友,他對我說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他會在將來的日子裡好好愛我。

琉璃一直在下意識地撫摸手腕上的傷痕,似乎想把這個醜陋的痕跡從肌膚上抹去。

雖然我們不能讓時光倒流,重新作出人生的選擇,但我們可以掌控現在的生活和將來的命運。我很高興地看到,現在的琉璃平靜地坐在我面前,說著心頭塵封的往事。她哭,然而不再有怨恨。說起現在的男友,她笑得和所有戀愛中的女孩一樣甜蜜。也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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