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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腳妹似初戀女友 我年近六旬無法自拔

講述人:田力 性別:男 年齡:58歲 職業:教師

真是活見鬼!阿芸死了三十年了,今天怎麼在這個洗腳屋裡又見到她?難道她當年沒有死?難道這是她的女兒?難道是一個一模一樣的人?難道……那天,在洗腳屋裡初見那個女孩時,我一下子真的沒有反應過來。

你問阿芸是誰?哦,忘了告訴你,阿芸是我的初戀女友。

愛上個姑娘叫阿芸

那年因為「造反」,我被逐出單位,下放鄖西。那裡山高水深,人美心善,我的許多苦惱和悲傷逐漸淡去。

在農村蹲了半年之後,我結識了山村姑娘阿芸。當年她19歲,個頭不高,圓臉,暴牙,大眼睛。長得並不漂亮,卻透出山裡姑娘特有的秀美和清純。在一次群眾大會上,我倆一見傾心。

當時,我吃、住在公社,離她家大約兩公里路。她家在集鎮上,所以每逢趕場或休息,我總是在她家度過的。她的家人也都喜歡我,與我相處十分友好。我也真想和她好,決定把我這一生交給山區人民算了。因此,日子一久,我和阿芸越來越離不開了。她用盡辦法想讓我留下然而,我還是不敢和阿芸交往過深。大學畢業的我,功不成,業未就,理想沒有實現,窩在窮山溝裡,心裡總有不甘。難道就在鄉里結婚生子了卻一生?有時,我雄心上來,「天生我才必有用」,「我輩豈是蓬蒿人」這些詩句就跳出來。我巴望著單位重新召喚自己,自己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每當這些念頭一冒出來,我就覺得和阿芸交往越深越可怕。

阿芸也看出了我的猶豫,對我更好,更體貼了。她給我織毛衣,納鞋底、做衣服,親自動手給我做好吃的。

那年五月的一天,我趕寫一份總結,晚上就留在阿芸的房間裡了。她為我忙前忙後,一會兒倒茶,一會兒拿吃的,一會兒點蚊香,一會兒扇扇子……深夜十二點了,她細聲道:大哥,天太晚了,又下雨,你今夜就不要回公社了。我說,我知道,已跟你哥說好,完了我就去他那裡搭鋪。她卻說:不,就在我這裡睡。什麼?我大吃一驚。

你吃驚什麼呀!我是說我到我姐那裡去搭鋪,她不就住在前面路口上嗎?她笑了。

啊!原來是這樣,我也笑了。時間不早了,那你趕快去睡吧。我寫完就去睡。我說。

好。她拿起一件衣服戀戀不捨地出去了。但去了半小時後,她又回來了,低聲對我說,她姐姐下午到縣裡去了。

那你就先睡吧。我寫完了還是到隔壁你哥那裡去睡。我說。

她就脫衣上床,放下帳子睡了。

轉鍾一點半,我的總結才謄寫完畢,明天總可以到縣裡交差了,我心裡一陣輕鬆。收拾好東西,我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拿起衣服準備離開。我想跟阿芸說一聲,叫她起來關房門。可我的手剛伸進蚊帳,阿芸便緊緊抓住並用力一拉,熱血一下子湧上頭頂,我的心跳加快了。我吻了她。但不知因為激動,還是擔心,當我想和她越線時,整個人卻癱軟無力了。我爬起來,抓起衣服像個逃兵一樣逃離了阿芸的房間。

後來想起這事,阿芸當時是想把身心都交付給我的,我卻沒能讓她如願……我最後還是離開了她 。

從那以後,阿芸就常常有意避開我。她是怕羞,還是別的原因,總之是我傷了她的心。十天後,我要離開蹲點半年的公社回縣裡。走的那天,公社在集鎮上為我餞行,許多群眾,特別是青年人都來給我送行,與我道別,而阿芸卻始終沒有出現。我臉上笑迎各種叮囑和歡迎再來的話語,心裡卻像失落了什麼。汽車開了,我仍然回望在視線裡漸漸退去的小路,我斷定阿芸肯定會來送我的。

真的!阿芸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鎮口的道場上。她似乎是在哭喊,手不停地向我擺動著。我打開車窗,探出上半身,也向她揮手,淚水如斷線的珠子直往下掉。

一年後,聽說她嫁給一個食品公司的幹部,說是吃商品糧,拿工資的。後來才知道那人是個賣肉的,有錢無情,阿芸過得並不好。

兩年後,我終於盼到理想的結果,落實知識分子政策,調回武漢一家不錯的單位工作。次年,我收到阿芸哥哥的來信。至今我仍然清楚記得開頭的話:「大哥,我們的芸妹死了。她死於難產。」一見噩耗,我的頭「轟」的一響,眼淚似決堤洪水湧了出來……

一轉眼,阿芸過世已經三十多年了。眼前的洗腳妹太像她了 。

今年5月,我應漢口一單位之請,從武昌趕來幫助審改一份計劃任務書。定稿後,單位領導非常高興,便在一家大酒店請吃中餐。吃完飯,又請我到隔壁洗腳屋做足療。

一個小時的足療後,我想喝水,一女子端來一杯涼水遞過來,我坐起身接過水抬頭一望,大吃一驚:阿芸!不禁脫口喊了一聲。我揉了揉眼睛再看,站在我面前的仍然是阿芸。我一口氣喝完水:再來一杯。那女子笑著又去端來一杯水。「真是活見鬼!」這笑也分明是阿芸的笑。我一仰脖子又一口氣喝完:還要。那女子再端來一杯,仍是一臉的笑。我接杯在手,坐在那兒望著她。

阿芸已經過世三十多年了,今天怎麼能再見阿芸呢?然而,阿芸真的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能坐一下嗎?我想和你聊兩句。我對那女子說。她點頭笑一笑,低頭坐在木凳上。

原來她是從鄂西山村農村來省城打工的,初中輟學,然後結婚、生女、離婚,今年三十二歲了。因為一無文憑,二無技術,來這裡交錢培訓兩個月就上崗做了足療小姐,她說她不叫阿芸而叫阿蕙。可是她那圓臉、暴牙、大眼睛和那不高的個頭,與阿芸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毫無二致。我認定她就是阿芸,就是我的初戀。我彷彿又回到了年輕時代,與阿芸交往的整個記憶被勾了起來。我談了自己和阿芸初戀的悲劇,她十分同情,說這是命裡注定的,沒有緣分就沒有結果。分別時,我要了她的手機號。

接下來的一年裡,我們交往越來越深。她甚至說她願意不顧年齡同我結婚。可是,我不能。

三十多年過去,我已擁有令人尊敬的職業,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也成了家。我放不下家庭,丟不下孩子,更放不下自己的身份和一生的清白。如果我拋妻棄子和一個洗腳妹結婚,幾個人能理解?我受不了各種輿論和親朋的眼光。

我跟阿蕙說,自己願與她交往,把她作為女兒,或朋友,甚至情人都可以,但是絕不願走到結婚的一步。這可能又是一個悲劇吧,就像三十多年前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對阿芸的這份戀情何時才能了結,也許只有等自己閉眼吧。

(聽完他的故事,我有些不舒服。也許我們這一代人難以理解那個年代的人和事。或者是,即使理解,也無法接受。我說,您在阿蕙身上找到了初戀的感覺,但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她已經離過一次婚,在感情上受過傷,如果您不能給她一個家,又何必與她交往,讓她有所指望呢?我理解你對阿芸的愧疚之心,但是這不應該成為你一廂情願地對待阿蕙的理由。有些悲劇是時代造成的,但有些悲劇卻是人為的,畢竟時代已經不同了。如果說你和阿芸的故事已是一大悲劇,請您別再把阿蕙變成另一個悲劇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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