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的她移情卻拿家庭當借口

口述實錄 大魚 口述

舒欣 筆錄

他衣著時尚，給人一種不羈的形象。可是在談話過程中，我發現他一次又一次迴避我的注視。他在逃避什麼？他在隱藏什麼？他不願意面對卻又無法不面對的，又是什麼？

最初的年輕和衝動，令傷害無可避免地發生。而今，所有的痛和愛，都已隨風而逝。然而往事並不如煙，不能消逝得無影無蹤。愛是回憶的一道盛宴，也是生命的一道傷口。因為無法忘記，所以他痛苦、失落，惶惶。也許，有一天，發現一切都已經結束在那個衝動的年代，他也會真正地釋然。

因為愛而傷害

我是廣州人，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在一個單位，我們兩家也住得很近。小學、中學我們一直是要好的同學，所以當我們又一起考上中專時，好像非常自然而然地，我們成了一對戀人。

我真的很愛她，她個性活潑，而我也很外向，大家相處得非常好。只不過因為剛剛工作，年紀也不大，雖然拍拖，但還沒有談婚論嫁。

1990年9月，是我23歲的生日。本來要和她過一個快快樂樂的生日，想不到她卻向我提出分手。她說她媽媽一直不同意我們交往，還說百善孝為先，她不能完全不顧媽媽的反對。她媽媽反對我們交往的事我一直都知道，本想時間長了，她媽媽也就不會再反對。可是這一次，我敏感地感覺到她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可是為什麼變了，我卻不是很清楚。

我當然不同意分手，我們交往了四年多，四年的感情不是說分手就可以分手的。到了10月17日，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早晨去上班時，我才知道我師傅調了中班。本來我上白班，可是因為師傅調了中班，我也就換成中班。離開單位我就去她家找她，因為她單位正在籌建，所以她每天早上報到後就可以回家了。我一直有她家裡的鑰匙，所以直接打開門就進去了。我一進門，就發現她很慌張地從裡屋跑出來，看到是我就愣住了。這時我看到她身後走出來一個男人，和她一樣神色慌張。我只覺得騰地一聲火冒三丈，我衝過去問這個人是誰，她擋在我前面，我一掌推開她，衝上去和那個男人扭打在一起。接下來的事一片混亂，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從桌上摸過那把水果刀，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衝著那個男人刺過去，為什麼卻刺中了她。我只記得看到血從她胸口流出來，我一下清醒了過來。

我衝過去，從那個男人懷裡把她搶過來，抱著她跑到街上攔了一輛車，把她送進醫院。看著她經過搶救脫離了危險，我向警方自首了。

我被關進了拘留所，期間我想去看看她，警察就帶我去了。當時她媽媽在，那個男人也在，她對我說，她媽媽讓我們分手，只要我同意分手，並支付她的醫藥費，她就不起訴我。醫藥費我說不是問題，我一定會付，可是我不同意分手，於是我又一次被關進了拘留所。

過了幾天，拘留所有警察也勸我與她分手，因為如果她起訴我，我屬於故意傷人，可能會被判3至7年，這樣我一輩子就毀了。工作肯定沒了，前途也沒了，可是如果我接受她的條件和她分手的話，她不起訴我，這事就算過去了，連案底都不會留下。當時我真的不想分手，可是後來我爸爸寫了一封信給我。想著年邁的父母為自己擔驚受怕，我不得已答應了她的條件。

賣血獻唱還債

因為我剛剛出來工作不久，每月只有兩百多元的工資，雖然她的醫藥費不多，只有八千多元，可我還是拿不出來，是我爸爸幫我先支付了這筆錢。爸爸本來說這筆錢他可以幫我還，可是我的自尊卻不允許我這樣做，於是我參加單位的獻血活動，連續報名獻血，把補貼存起來。同時我還和幾個朋友組成一支小樂隊，到音樂茶座賣唱，當時我一個晚上在芳村音樂茶座唱四五首歌，可以掙到25元錢，用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我終於還清了這筆錢。

我遵守自己的承諾，和她分了手。記得從拘留所出來，已經是11月初，我的一個同學陪我去醫院看她。她睡在醫院走廊臨時加的一張床上，她母親和那個男的都在，我走進去，她看到了我，我們無言地看著對方，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看了幾分鐘，我轉身走了出來。心裡很苦很苦，可我什麼也沒說。一走出醫院，我蹲在醫院的台階上，放聲大哭。我想這一生，我沒有這麼痛地哭過。

剛剛回到家的兩個月，我幾乎是空白的，每天上班下班，晚上就跟一班朋友出去喝酒。我不記得那段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只記得每天都喝得大醉。我爸爸說我有一次喝醉了酒，扶著冰箱就睡著了。很快，我搬離了那個地方，過了不久她們一家也搬走了，從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1994年，我結了婚。妻子是我在音樂茶座賣唱時認識的，她文化不高，自己做點生意。認識後不久我們就結婚了，婚後生了一個兒子。當時我就是想盡快找一個港灣，然後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忘記，因為實在是太痛苦了。婚後的生活如何形容呢，平淡，也可以說是幸福。妻子有點嘮叨，而我總是讓著她，不論她說什麼，我都盡量不爭辯，所以結婚多年，我們幾乎沒怎麼激烈地爭吵過。如今兒子也上一年級了，我幾乎可以說是滿意自己目前的婚姻生活的。我一直以為，那段傷痛的日子，包括我對她所有的情感，都已經變成一段隨風而逝的往事，在我的生活中永遠地消失了。我以為我可以忘記，而且也已經忘記。

可是，不久前，因為一次同學會，我才發現，原來有許多東西，我沒有忘記，也無法忘記。

往事並不如煙

去年9月的一天，突然有同學通知我，畢業20年的同學準備搞一次同學會。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我馬上想到，我可能會再一次見到她。

一直以來，我都強迫自己忘記她，16年了，我好像也已經做到了。可是那一夜，我卻像16年前一樣，再一次失眠。她的影子排山倒海般向我腦海中湧來，那些愛，那些傷，那些痛，一樁樁一件件。我這才明白，原來，往事並不如煙，不是散了就可以無影無蹤的，所有的往事都刻在我的心頭，揮散不去。

我有點猶豫，我本來是可以找個理由推掉這個同學會的，可內心深處，我突然又渴望同學會的到來，渴望再見她一面。十幾年了，只是隱隱約約地聽說她結了婚，有了孩子，其他的我什麼也不知道。在我面前，同學們都不提她的名字，我想他們一定是怕我聽到傷心，其實他們不知道，我一直渴望聽到她的消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內心深處，我還是關心她，想念她。

然後，同學會的那一天，正當我在矛盾當中，一個同學打電話說過來接我一起去，我連最後一個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了。就這樣我去了同學會，一見到面，大家親熱地叫著彼此的名字，我和同學們開玩笑說：「你們都不要說，讓我認認看，我能不能把你們都認出來。」然後我一個個叫著同學們的名字，然後……我就看到了她，當時她背著我坐著，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發現她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圓圓的臉，淡淡地笑著，頭髮在腦後紮成了馬尾。一時間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她也沒說話，我們甚至沒敢互相看一眼。就這樣一直到走，我們都沒有打一個招呼。

回到家裡，我又開始在凌晨時分醒過來，開始在半夜裡無法入眠。所有美好的回憶，所有傷痛的回憶，我突然後悔為什麼不上去和她說幾句話，哪怕僅僅是問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可是我又怕她拒絕和我說話，因為她看到我就回過頭去，我不知道她心裡是如何想的。

聖誕節那天，我發了一個短信給她，祝她聖誕快樂。可是她沒有回，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這個短信是誰發的呢(因為我沒有署名)，還是根本不想再和我打交道。我想當年，我一定是深深地傷害了她。可是難道她就沒傷害我嗎？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和我分手，為什麼她要用分手作為交換不起訴我的條件，她應該知道，這對我是一種多大的傷害。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會心煩意亂，還會夜夜無法成眠，我還愛她嗎？當然我不想破壞自己的家庭，也不想給她再帶來任何傷害。可是，我如何去處理這一段往事呢？是把它永遠埋在心底，讓自己一個人痛，還是跟她面對面說清楚，從此大家還是朋友。

16年後的我，已經不復當年的魯莽衝動，變得猶豫不決患得患失。我不知道16年來，她是如何度過的，她是不是還恨我。只不過，希望把這一切說出來，把自己的心結就此解開，也許，有一天，這一切都成為真正的過去，就讓往事真正如煙吧。

臨走的時候，他問我他還能做什麼。我說給她發個短信，說一句對不起，然後祝她幸福。或者，什麼也不做，如果當初的愛已成傷害，那麼就讓這傷害降到最低。他想了很久，有些不甘地說：「好吧，我說對不起，我是男人。」我問他是不是很不情願，他說是。他說他其實覺得當年她不應該用「分手」作為條件，顯然她的做法傷害了他。

可是，誰對誰錯，誰傷害了誰，如今又何必再去追究。往事已矣，讓我們記住曾經最美麗的記憶，記住對方永遠的好，送一個真誠的祝福，讓那些傷和痛，永遠留在曾經的歲月裡。明天，畢竟已經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