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沒能為妻子守住貞操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愛情，突如其來，又匆匆而去。她像流星一樣，在我生命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消失在夜的盡頭，短暫卻明晰。只是，在她的心中，我又是什麼呢？也許，我就是她在翠竹山村的石頭吧。所以，她把我們曾經的愛情叫做化石之戀。

邂逅竹子一般迎向我

1993年春天，為了做生意，我和同村的幾個人來到了太行山下一個小鎮。穿越翠竹結成的籬笆，沿著清水潺潺的山澗，擺弄著不知名的小花，在黃昏時候，我們來到了一個名叫高家窯的村莊。我喜歡這個村子，不只因為它的偏僻——幾乎與世隔絕，更喜歡它的自然——有連綿不斷的寧謐的竹林。在以後的一段時間裡，丟掉手頭瑣碎的活計，到村子外看竹成了我的習慣。

到達高家窯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一個竹子一樣纖細和清爽的女子，後來知道她叫朝樺。她是我到高家窯見到的第一個人。那天傍晚，她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身材高挑，腰身細得讓人心疼。我剛把隨身攜帶的東西放下，朝樺就過來搭訕，「怎麼那麼晚才到啊？來我家吃飯吧。」她熱情的口吻，像是在跟一個很熟悉的人說話。但我四處張望，沒看到身邊有其他人。雖然不認識，但直覺告訴我，她肯定就是這村子裡的人。「不麻煩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但在我心裡，已經對她產生了好感。朝樺也就這樣用她的熱情和善良感染了我。後來，才聽村民說，朝樺26歲，有一個孩子。幾年前，她從城市嫁到了這個貧窮的小山村。至於她為什麼嫁到這裡，沒有人知道，她也從來不跟人提。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打聽到她的丈夫是個包工頭，在市裡搞建築，很少回家，只留下朝樺一個人在家帶孩子。鄰居告訴我，她丈夫家兄弟多，家境曾經不太好，但是她丈夫英俊挺拔。我想，也許朝樺是看中了他的長相吧。在很多村人眼裡，她是一個謎。情萌沖碗糖水給我喝，在村子裡待的時間長了，我漸漸感覺朝樺對我與對別人不太一樣。她經常有事沒事過來幫我收拾屋子，還給我送點東西什麼的，甚至還經常邀我去她家，給我沖白糖水喝。

在偏僻的小山村裡，景色是美麗的，但生活頗為單調。朝樺的好，為這平淡的日子注入了味道：這樣一個女子，知己一樣陪我分擔無聊，分享快樂。時間長了，我怎能不沉浸其中？不過，歡娛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閉塞村子容忍不了我們的密切相處，村民們說閒話不當緊，甚至我的同伴也開始對我表示不滿起來，說我荒廢了生意，光知道跟女人好。但面對這些，朝樺很平靜。她說，讓他們說去吧，我不在乎。我們有什麼？不是什麼也沒有嗎？她說這話的時候，像問我，也像在問自己。那時，她的眼神裡似乎有一種遺憾，漩渦一樣吸引人。

距離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只要交流的多，心就能貼在一起。一天晚上，朝樺過來幫我們做活，到了夜裡10點多時，大家都回去休息了，朝樺和我就海闊天空地聊。我給她講高中時的生活，講年輕時候的戀情，講同學們分分合合的情緣，沒有盡頭……朝樺一點也不厭煩，靜靜地聽。我想，如果我一直不斷地講下去，講到自己變成化石，她也會一直不斷地聽下去，聽到她自己也變成化石。「我羨慕有勇氣給心愛的女孩子傳紙條的男生。」我說，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女孩子面前很怯懦。「我上學時既沒接過紙條，也沒有遞過。」她也遺憾地說。我開始跟她開玩笑：「你長得那麼漂亮，那時候肯定有不少男生追你。」朝樺有點不好意思了，問：「我美嗎？」我鬼使神差地答道：「很美。漂亮，身材好。我很喜歡你。」「你真的喜歡我嗎？」朝樺的問題緊逼著就來了，而且她的語氣和眼神告訴我，她不是在開玩笑。這讓我覺得唐突而恐慌，我和朝樺都是結過婚的人，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這樣的問題很容易出事兒。於是，我馬上糾正，「喜歡，是朋友對朋友的喜歡。」我覺得，我們既然不能在一起，就必須控制住自己。

情重掉進她愛的深海

我們的倉庫，需要一隻貓照看貨。朝樺知道後，主動把自家養的貓送了過來。很遺憾，沒幾天貓中毒死了，朝樺很傷心。我和同伴想賠她點錢，她堅決不要。我打算再去給她買一隻，她答應了。她說鄰村有賣的，她和我一起去買。春天，走在山間小路上，清風吹來，溫暖愜意。我採了一把野花送給她，她很高興，抱著花一路上像個孩子，揪一棵草，采幾片葉，趁我不注意，偷偷放我脖裡，然後跑開。我也不甘示弱，抓把葉子，一路上追著她跑。穿過山澗潺潺的小溪，跑進翠綠的竹林。那天，雖然沒買到貓，但我和朝樺都很高興。

後來，她提出到市裡的寵物市場看看有沒有賣貓的。我們就一起坐上了開往市裡的汽車，一路說笑，情侶一樣，引來無數羨慕的目光。我還有愛的權利嗎？我問自己，結果是沒有。我有家，有愛人埃所以儘管我愛朝樺，但我還是只能拒絕她。回到村子裡後，朝樺還是想盡一切辦法靠近我。一天，她過來找我，說打麻將三缺一，讓我過去湊個數。我不好推脫，趕到她家，發現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不敢和朝樺單獨相處，擔心控制不住自己，轉身就要離開。朝樺卻拉住我說，只有打麻將你才願意來我家，我們不能聊聊天嗎？我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朝樺遞過來一本書，說看看這篇文章吧。文章大概講述了一個已婚女人，在沒有愛情的 婚姻裡，努力地去尋找幸福的故事。我明白，這是一個女人給我的暗示。我想迅速逃離這樣的場景，但朝樺的哀求，讓我不忍心離去。我讓她不要這樣，她說：「愛是不受別人控制的。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愛你。我的愛就要明明白白，大大方方。雖然我已成家，但我沒有自己的愛情。」我傻傻地站著，聽她訴說。她繼續說道：「我想找尋自己的幸福，難道也有錯？為什麼我們就不能轟轟烈烈地愛一次？」終於，我掉進了她愛的深海，一直下沉。我把她攬在懷裡，她恣意流淌的淚水浸濕了我的衣襟。在心底，我開始愛憐這個女人。

情濃黑夜裡的勇敢

朝樺的家離我幹活的地方並不近，但她每天都要到我們那兒去找我。有時候，我不出去，她就會提高嗓門大聲說話，以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我不出去，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直到我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天晚上11點多，我幹完活，剛回到門口，朝樺就攔住了我。她說每天都要見到我，不然會睡不著，然後她拉我到了山上。不知不覺，到了市區。誰知道，朝樺根本不願去寵物市常她推脫說，不買貓了，陪她看場電影就行了。

幾年過去了，電影的名字，我已經記不清楚。打打殺殺的，很不好看。沒有看完，我們就出來了。從電影院出來，朝樺說很累，想開個房間休息休息。登記房間時，我發現沒帶身份證，但朝樺主動地把自己的遞了上去。

可是剛進房間，朝樺就把門反鎖，緊緊地抱住我，瘋狂地親吻。朝樺說，她愛我，無法自拔。我說，我也是，但我們都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做出格的事。但她說，我們是結了婚，但我們還有愛的權利。為什麼我們不能好好地愛一回？天是陰沉的，無邊的黑暗籠罩著天地。在通往山頂的小路上，我們都沉默了，誰都沒先開口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腦子裡反覆出現上次去鄰村買貓時的場景。那時候的朝樺，陽光的如山裡的春天……我們一口氣爬上山頂，找到一小塊平地並排坐了下來。四周是沉寂的，只有我們的喘息聲，和蟲子的淺吟低唱。緊張後的放鬆，是一種徹底的瘋狂，特別是在黑暗裡。那一晚，我和朝樺緊緊擁抱在一起。只有黑暗中的擁抱，才能讓我敢於承認我們是相愛的，承認相愛的我們應該在一起。

情離難捨最後一眼

我做的生意是階段性的，當生意結束時，也到了我要離開高家窯的時候，到了該離開朝樺的時候了。分別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又來到山後的小竹林。沒辦法挽留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離開，朝樺很難過。她說自己命苦，好不容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還是要分開。「以後你會想我嗎？」朝樺問我。我告訴她，會的。我們相約，如果來世還能相遇的話，一定會做夫妻。她說，你走了，把我的心也一起帶走了。沒了你，我不知道怎麼生活。

第二天，我們把東西搬上車，準備離開。朝樺送來一袋小米和一袋花生，說不是什麼禮物，只是一份心意。我也把我唯一值錢的東西——收音機，送給她作紀念。我給朝樺說了聲再見，匆匆上車。我不願看見她痛苦的表情和傷心的淚水。但是，在車開動的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呆呆地站著，不知所措。我只能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回去。車開走了，幫忙的鄉親們逐漸散去，朝樺還是站在旁邊不肯離去，還在衝我不停地揮手，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懷念想再次遇見她,後來，我到 鄭州做批發生意，忙得昏天暗地。從上次分別到現在已經13年了，我再也沒有回過高家窯，也沒再見過朝樺。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有了女兒，我想她也該有了新的生活。

春節回家過年，我都會在 安陽下火車。每次，都有一種特別強的渴望，我渴望能夠在這裡，在人群裡再次遇到朝樺。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正在做什麼，是否還會想起我。我曾無數次地夢到朝樺，夢境出奇相似：我又回到了高家窯，去了她的家，想盡一切辦法，但都沒有見到她。或許是，她不願意見我。其實，我本可以再去高家窯，去看看朝樺。但我知道我不能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打亂她的平靜。我覺得，能擁有美麗的回憶，這就已經足夠了——對我們兩個而言，都是如此。「我多想回到家鄉，再回到你的身旁，讓你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創傷，我多想回到家鄉……」離開朝樺後，這是我最愛聽的一首歌。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愛情，突如其來，又匆匆而去。她像流星一樣，在我生命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消失在夜的盡頭，短暫卻明晰。只是，在她的心中，我又是什麼呢？也許，我就是她在翠竹山村的石頭吧。所以，她把我們曾經的愛情叫做化石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