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愛上有婦之夫和我漸行漸遠

一次深入心靈的採訪

採訪人：安冬

採訪對像：葉瀾，55歲。本來指望女兒大學畢業後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再有個好的歸宿，但女兒喜歡上了一個從各方面看上去都不如意的男人。看著女兒愈行愈遠，葉瀾心痛心急的同時也無可奈何。

安冬手記：

葉瀾本來是動員女兒跟她一起來見我的。但臨到最後，女兒改了主意，不來了，只是叮囑葉瀾：怎麼說都行，就是別把我的名字說出去。

葉瀾自始至終都是痛心疾首的樣子。而我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幅情景：一個原本聽話懂事的女孩子，遇上了一個男人，不顧母親的反對，也不顧對方有家庭，一股腦兒投入了進去，然而，男人雖然離了婚，卻不打算跟她結婚。

這種愛聽起來多少有點兒離譜。如果女人是塊玉，那麼男人就是一個匠人，能否遇到好匠人，是緣，也是一種感情邏輯。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覺得一個女人認準一個男人，肯定是被對方的某個特性所吸引，這跟外在的東西關係不大。

當然對母親來說，又是另外一回事。母親只能用男人外在的事業、人品來衡量女兒的情感所托值或者不值。不在一個感情層面上的衝突。阻撓、爭吵、拉鋸戰後，除了順其自然，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你要知道我女兒以前是什麼樣子，就理解我現在的心情了。

她爸爸去世得早，從女兒10歲的時候，我們母女就相依為命。我工作是三班倒，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女兒，所以她從小就很自立，也懂得體貼照顧別人。

自從女兒非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後，我就總想起女兒小時候的樣子：脖子上掛著家裡的鑰匙，一個人上下學，自己做飯吃，如果我回來晚了，她就給我準備好晚飯放在桌子上，自己在屋裡睡著了，頭髮亂蓬蓬的，稚嫩的小臉上還有不小心弄上去的灰塵。

想想都讓我心酸，像她那麼大的女孩子，都穿戴得漂漂亮亮的，她不是除了幫我干家務，就是學習，不講究吃穿，身上的衣服除非長高穿不上了，不然穿了洗洗了穿，很少跟我要新衣服。

本來生活挺苦的，但因為有個這樣的女兒，我覺得日子過得很有盼頭。

記得有一年冬天，我生病住進了醫院。那時女兒也就16歲，上高一，學習挺緊張的，但她隔一兩天就來。路上多遠啊，換三趟公交車，來回得兩個多小時，每次我都看到她的鼻子凍得紅紅的。我跟女兒說，別總來，太累，也耽誤學習。女兒笑著告訴我說她不累，而且她在路上看書背單詞，不會耽誤學習。可是有一天，她來給我送飯，我正吃著，她就趴在我床邊睡著了。我摸著她的腦袋，眼淚流了下來，女兒不容易，她的爺爺奶奶和我父母都在郊區住，幫不上什麼忙，一旦我有個病災什麼的，苦的就是她了。

我的女兒不算聰明但特別刻苦，她每天都學習到半夜，第二天5點鐘就起床背單詞。那陣兒她跟我說：媽媽，我要上所好大學，找個好工作，然後養你。

這句話，現在還在我耳邊。可是看看她現在的生活，一團糟，我能不傷心嗎？

女兒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是我們母女最幸福的一天，熬了那麼久，這應該是新的開始。周圍的同事羨慕我，說我養了這麼有出息的一個女兒。我這個當母親的高興啊，你說人每天都往前奔，不就希望子女有點兒出息嗎？

我一直不明白，女兒從哪一天開始變的呢？

大學的時候，她住校，每個週末都回家，我沒看出她有什麼變化。大二的時候，女兒交過一個男朋友，好像家裡條件還挺好的，我沒見過，只是聽女兒提起過幾次，不過他們交往半年多就分手了，女兒說那個男孩兒太嬌生慣養，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那時我對女兒是放心的，我覺得她是一個明白自己該做什麼的女孩兒。現在看來，我這個母親高估了自己的女兒。

人這一輩子都會遇到一些坎兒，對女人來說，最大的坎兒就是感情上的問題。自從我愛人去世後，我也遇到過喜歡的男人，來往過一陣兒，女兒對這個男人很冷淡，我怕給女兒帶來傷害，臨到最後退縮了。這件事我也傷心了一段時間，不過生活總得有些取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交代自己的這段經歷就是想說明，我不是不懂女兒的感情，問題是，找也得找個像樣兒的男人埃

在我看來，女兒現在交往的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一道坎兒。只是這個坎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已經5年了，女兒跟他在一起。我從當初的反對阻撓，現在已經妥協到，只要女兒得到她想要的婚姻就好。我想了，哪怕女兒嫁了他以後感到後悔再選擇離婚，也比現在的狀態好埃但是，事情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我不明白女兒為什麼對那個男人那麼死心塌地。我先跟你說說那個男人的情況，比我女兒大7歲，長得很平常，沒有固定工作，有時跟朋友合夥兒做點兒什麼，有時去打工。一個跟我女兒相差很遠的男人。我女兒偏偏看上了他。

我們母女對這個男人的感覺截然不同。例如，這個男人離了婚，我認為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我女兒卻認為對方是因為愛她才離婚；這個男人有時不回家，我認為不可靠，女兒卻說他是為了做事才這麼奔波；這個男人不跟我女兒結婚，我認為是一種情感欺騙，我女兒卻相信那個男人的話：以後賺錢買了房子再結婚……太多不同的感覺了，而且無法溝通。

女兒曾經跟我說過，她能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父愛。天知道這個父愛從哪兒來的，是寵著她了還是保護她了？但女兒的話讓我感到心疼，她10歲沒了父親，男人對她好一點兒，她就以為找到了父愛般的愛情。

女兒22歲大學畢業，因為專業不錯，所以找工作沒費太大的勁兒。女兒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後就給我買了一件衣服，挺貴的，她捨得，還說以後該女兒孝順媽媽了。

說這話的轉年，2003年，她認識了那個男人。據說是在一次郊遊時，女兒的同事介紹他們認識的。具體細節我不是很清楚，我所經歷的就是，那年秋天的一天，女兒跟我說週末有個朋友到家裡來，是男的。當時我問女兒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她笑了笑沒說話。我挺高興的，覺得女兒也該為自己有個打算了。

但是第一眼，我就對那個男人很失望，怎麼說呢？他穿著上很邋遢，說話也不順暢利索，總像瞞著什麼，問他的工作單位，他只說做電器，天知道他做的是什麼電器。但對第一次上門的他，我還是盡了我的待客之道，吃好喝好之後把他送出了門。然後我把感覺跟女兒說了，女兒說，他對她好就行，別的不重要。

因為女兒的態度，後來那個男人幾次來家裡，我也盡量不表現出我的不滿。

女兒是傻孩子，他們在交往的時候，她並不知道對方已經有了家庭。直到一年後，女兒哭著跑回家我也才知道，那個男人有家室，他的妻子不知怎麼知道了他們的關係，跑到女兒的單位大鬧了一通。具體過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女兒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也是一件好事。但女兒像中了魔一樣，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管不顧地跟著他。我說他騙了你你怎麼還那麼傻呢，女兒說他們兩個人是相愛的，那個男人答應為她離婚。

你讓我這個做母親的說什麼好？誰願意讓自己的女兒當第三者？還是為這麼一個男人！

在女兒哭著跑回家後不久，她帶那個男人回家，我劈頭蓋臉地對男人一通罵，罵他欺騙了我女兒的感情。我活了那麼大歲數，第一次那麼罵人，髒話都出來了。女兒居然給我跪下了，她讓我接受他，因為她愛他。那個男人，在一邊站著，不辯解，也不求饒，表情上什麼都看不出來。現在我想，如果他能表現得難過一些，或者有些疼惜我女兒的樣子，說不定我心裡還能好受點兒。

隨後一段時間就是母女之間的爭執，認識上截然不同，誰也說服不了誰。

吵也吵了，罵也罵了，一點兒用都沒有。有一陣兒，我乾脆跟著女兒，我接她下班，然後母女一起回家，晚上不許出去，週末也讓她呆在家裡，但那麼大一個人，哪兒能看得住？我也得上班啊，上得特別不踏實，總是胡思亂想。

那個男人倒是真離婚了，女兒說他把房子和錢都給了前妻和孩子，淨身出戶，女兒出錢租了一間房子給那個男人祝女兒的說法是，男人為她失去了那麼多，她不能不跟著人家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哼！女兒知道什麼叫甘苦？男人離婚後不久，女兒就理直氣壯地跟人家住在了一起，我根本勸不祝說實話，我也懶得管了，太累，以前女兒多少還考慮我的感受，不怎麼領那個男人回家，也很少提，我問她才說，男人恢復單身後，她基本就沒什麼顧忌了，儼然是人家的妻子，搭上自己的工資伺候人家吃穿。我去過他們住的小窩，倒是被女兒收拾得乾乾淨淨，但怎麼看都沒有一個家的感覺。我問女兒，他哪兒對你好？女兒說，他能保護我，過去別人欺負我我都不敢告訴你，自己一個人受著，現在不了，他在我身邊我踏實，媽媽你不要用有色眼鏡看人，他工作很努力，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的。

這是女兒的說法。而我聽到的是，那個男人經常跟一幫朋友出去喝酒，一喝就多，多了就鬧。他跟朋友合夥兒賣過手機，賠了，賠的是女兒給他的錢，然後他去一家公司打工，幾個月後辭職，又去別的公司，沒有個長性。而他家的家庭條件特別一般，基本不會對他有什麼幫助。天津就這麼大一個地方，那個男人的老鄰居跟我的一個朋友是同事，我所瞭解的情況應該不會有錯。

我已經不想跟女兒爭執了，爭來爭去的結果就是女兒離我越來越遠。她的心思都在那個男人身上。 而女兒想要的婚姻呢？連個影兒都沒有。女兒說，那個男人承諾了，說等賺錢買了房子就結婚。那到什麼年月了？他現在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還買房子？女兒就信他的話？她都已經28歲了，耽誤不起埃 我真著急，可我不知道該往哪兒急。我想，如果女兒的父親還在，她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從那樣一個男人身上尋找父愛，多讓我傷心的一個理由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