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何時明白慈母心

●她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在而立之年有了男友，她很高興，但"小兩口"的同居讓她看不過去。

●她不斷催促兩人結婚，招致反感。兩個孩子對她越來越沒禮貌，結婚以後與她的關係徹底弄僵。

●外孫出世，她和老伴要去探望卻被拒絕。她想不通為何會到這一步，仍抱著一絲和好的希望……

採訪的前一天，恰好是重陽節。因此落座後，我順便向茹慧祝福了一下：「阿姨，祝您和老伴健康長壽，全家和睦。」聽到最後幾個字，茹慧的嘴角一抖，眼淚隨之溢了出來。她低下頭，哽咽著說：「葉梓，你相信麼？女兒結婚快一年了，我至今還不知道她的家門向哪邊開。昨天外孫過滿月，親朋好友許多人都去吃酒，我卻和老公在家裡面對面落眼淚……」

女兒屋外多一雙男人鞋

楠楠是我的獨養女兒，人生得漂亮，從小很乖巧。請你看看她的這些照片，她穿的這件毛線衫、花裙子都是我親手做的。親戚和鄰居們都知道，我非常疼愛楠楠，從小到大幾乎沒批評過她一句，更沒有動過她一手指頭。她學習成績平平，讀了一個大專，畢業後分配到一個鐵飯碗的單位。我和老公都覺得挺好。

工作後，我們開始操心楠楠的終身大事，可是她談了幾次戀愛都沒成功。眼看著她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我急得不得了。去年春天遇到一個好友，我把心事講給她聽，問她有沒有在婚介機構做事的熟人，幫忙替我女兒物色一個男朋友。這個好友很熱心，說婚介效果不一定理想，還是熟人介紹比較放心。

好友沒食言，很快介紹了一個與楠楠同齡的男孩子。只見了一面，楠楠嫌對方個子太矮，說算了。過了一個月，好友打電話給我，說她以前的工作單位裡有個單身男同事，沒講過幾句話，她感覺這個人不愛說東說西招惹是非，似乎還靠得祝至於年齡，肯定比楠楠大，但具體大幾歲她也不清楚。我和老公一商量，還是讓楠楠和那個男士見了面。兩人第一印象還不錯，不過楠楠告訴我們，這個男友比她整整大12歲，差得太多了。我以為他們談不長了，沒想到楠楠和他繼續交往，還把他領上了門。老公和他談了談，感覺他除了年齡大了點，言談舉止還算大方。看楠楠很中意，我們也就同意他倆談下去。

可能是我們這個家庭比較保守吧。楠楠領男友上門沒過三個月，有天清晨老公第一個起床，意外地發現，女兒單獨睡的小房間門口竟然擺著一雙男人的皮鞋。他趕緊回屋講給我聽，我有些不信，走出來一看，心裡立刻很不開心。不一會兒，楠楠和男友並肩走出房間，吃過早點一起去上班。從此，兩人住在了一起，她的男友每天下了班就回到我家。我私下裡提醒楠楠，要注意影響，可是她不聽我的，怪我老腦筋；我再想勸阻，她就不高興了，讓我別管他們的事。

未婚懷孕，我替他們乾著急

眼見著他倆生米煮成熟飯，我和老公只好接受這個事實，開始操心起他們的婚事。我問這個準女婿有沒有婚房，他說單位分給他一套，他還有能力再買兩套房。我不圖他有多少財產，也不知他的話有沒有水分，只是催著他們趕快選定一套房子裝修起來，還主動提出如果他倆工作忙，我和老公可能代為監督裝修過程。準女婿說不用急，到時候找朋友幫忙搞定。我勸他，找朋友的話還得還人情，不如找正規的裝修隊，房子裝修好後，最好再通通風，空上幾個月再搬進去祝然而他倆一再讓我不要操心。

沒辦法，我和老公只好接受現狀，四個人住在一起。我家從沒人吸煙，而楠楠的男友卻吸煙吸得很凶，搞得屋裡空氣很差，我和老公很反感，但這屬於生活細節，還不算什麼。我倆更反感的是，他還很喜歡喝酒，喝了點酒，就講他如何如何能幹。這種浮誇的作派讓我們很不喜歡。

本來心疼他們天天上班，我們負責買汰燒，讓他們回家就吃熱飯熱菜，可是沒兩個月，楠楠就「抗議」了，說我花錢太摳門，每天只買便宜的菜，飲食太清淡了。我承認我生活方面過於節儉，但這也有現實原因，老公十年前就下崗了，我也在前幾年提前退休，每月收入加在一起不到2000元，為了給楠楠攢點嫁妝，可不就得從嘴裡省點錢麼？

楠楠提過「抗議」後，第二天就和男友單獨開伙。於是我家餐桌上開始實行「一國兩制」，他們吃他們的，我和老公吃我們的。相比之下，我們兩個老人的飯菜肯定比較清苦，這麼多年都習慣了，我們一點都不羨慕他倆的大魚大肉。但讓我無法忍受的是，楠楠與男友經常邊吃邊對我們碟子裡的菜指指點點：「這東西也好吃下去啊？」

「楠楠變得我越來越不認識了，以前老公總說她嬌氣，我一直幫著她，她很聽我的話。可是自從談上這個男友，她連我的話都不聽了，要麼就是和我吵，要麼就不理人。」茹慧失神地望了望桌上的照片，歎口氣接著講下去。

後來，楠楠「有了」。她起先沒告訴我，常常呆在家裡不去上班。我問她為什麼曠工，她不願回答。等到我最終知道了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並不怎麼高興，因為我很要面子，想到周圍全是住了幾十年的老鄰居，這大半年來楠楠一點也不避嫌地與男友同居，就令我很抬不起頭，如果她的肚子再不明不白地大起來，我和老公如何還能做人埃我左思右想，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催促他倆早日結婚。

催了好幾次，他倆終於開始裝修房子，也沒請什麼人幫忙，許多事情都是我這個準女婿親力親為。我對楠楠說，這樣速度太慢，房子還沒裝修好，她的肚子就要顯山露水了。楠楠很不客氣地「沖」我：「關你什麼事？！」我很生氣：「你是我女兒，當然有關係啦。除非我們脫離了母女關係。」

房子不著急裝修，結婚證也不急著去領，我真搞不懂他倆在想什麼。我打定主意，再怎麼著也不能讓我的外孫一出生就成「黑戶」。於是過完春節，我就和他倆坐下來談，讓他們趕快領結婚證。他倆異口同聲說不急。我覺得他們再這麼無名無分地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我的臉面上太下不來台了，就自作主張，買了喜糖發給鄰居和親友們，說他們已登記結婚，為追求新潮，決定不辦喜酒，要去海外度蜜月。還好別人都信以為真，評論了幾句，不再多問。

喜糖都發了，楠楠和男友還是不急，我又勸又催，兩人總算去民政局登了記。我剛鬆了口氣，卻發現不知不覺中我與女兒、女婿的關係變得非常僵。女兒的肚皮一天天鼓起來，我想陪她去醫院做檢查，她卻一再說：「和你不搭界！」至於女婿，更不知為何，連稱呼都不叫一聲，每天早晨吃過飯，推門就走。我試著主動和他說話，一連三次，他都草草應答，也不叫媽，我心裡氣，也就不主動再和他講話了。

一連兩個月，女兒女婿都沒和我們講過幾句話。有一天早晨，還不到6點，他們就早早起床。我在上衛生間，聽到他們開門，楠楠高聲說了一聲：「老媽，我走了。」我心裡一熱，眼淚都流出來了，心想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連忙急著問她：「你們去哪兒啊，晚上回來麼？」她回答：「到了晚上你們就知道了。」結果當晚他們沒回家，過了一周才進家門。我不放心，打了兩次手機，都打不通。等他倆回來，我趕緊問楠楠到底去做什麼了，身體累不累。可是女婿卻生硬地指責我根本沒打過他們的手機，還說他們死在外面我和老公也不會關心的。

「我自己養的女兒，又身懷六甲，我怎麼可能不掛念？」茹慧很委屈，聲淚俱下。

寶寶衣服送不到她手裡

就這樣，兩代人住在一起，過得像冤家似的。我和老公都希望他們趕快搬出去。總算今年夏天他們事先沒打招呼，拿了點東西就搬走了。楠楠隔段時間就回來取點東西。有次她在衣櫃裡看到我的一件上衣，就問住在我家的奶奶：「這件衣服是誰穿的呀？我看，像是在外面做『生意』的女人穿的。」她知道我聽得見，故意把「生意」兩個字說得很重。我無法想像，她做女兒的竟然講出這樣的話！從此，楠楠回一次家，我就心驚肉跳一次，心情越來越沉重，甚至想過要自殺。為了耳根清淨，女兒一回家我就出門，估計她要走了我再回來。

更讓我難過的是，女兒成家後從沒請我和老公去過她家。從前她與我家一位長輩關係很一般，結婚後卻不知為何往這個長輩家跑得挺勤，我女婿還說要認他們做父母。這個長輩很不解，講給我聽，我眼淚往肚子裡流，對他說，既然女兒女婿不理睬我們，請他多關心一下他們的現狀，再講給我聽。你說說，世上還有這樣的事麼？親生父母得通過「地下情報」，才知曉女兒的生活!

一個月前，外孫呱呱落地。那位長輩本想趁機把我和女兒的關係緩和一點，可是沒有用。女兒不肯讓我和老公去看孩子，也不讓我幫她帶孩子。鄰居和一起晨練的朋友們見我還天天早晨去公園，不解地問我為什麼不幫幫女兒，我不想被別人笑話，只好撒謊說女兒家請了月嫂，我只需要下午過去照顧她和孩子。

聽說楠楠的奶水不是很多，我很著急，找來幾個催奶的秘方，但她不肯接我的電話；我在外孫出生前就準備了一大包嬰兒衣服、小被子小褥子，可是送不到女兒手裡；辦滿月酒，她請了許多長輩和親友，卻不肯讓我和老公去看一眼自己的親外孫……我真想不通，到底我和老公做錯了什麼？！讓我更難過的是，知情的親友還紛紛怪我，從小太嬌慣楠楠，把她寵壞了。我真是左右不討好埃

老公比我想得開，他勸我說，就當是你領養了一個孩子，她長大後去找親生父母了。我說我做不到，我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埃都說「養兒方知父母恩」，我至今還存著一絲幻想，希望女兒早晚有一天曉得我和老公是真正關心她的，愛她的。如果她能讀到今天的文章，我想對她說：「女兒，就算你們一輩子不理我，只要你和老公、孩子過得好，我和你老爸也就認了。媽媽不會真生你的氣的。如果你哪天想我了，需要我幫忙了，一定要告訴我。這裡永遠是你的家，媽媽的懷抱是永遠向你敞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