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範夫妻產生信任危機

傾訴人：杜宏強，43歲，工人精彩導讀：丈夫聽不見，妻子腿腳不靈便。曾經，他是她的腿，她是他的耳朵。就是這樣一對曾經親密無間的模範互補夫妻，在開了一間麻將館之後，感情突生變故，他懷疑，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了……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記者印象：杜宏強是我幾年前的一個採訪對象，他聽不見，妻子腿腳不靈便。但是他們相當恩愛。可是，前兩天，我突然接到杜宏強給我發的短信，在短信裡，他告訴我，自從他的妻子方敏開了一個麻將館，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他覺得自己的婚姻快到盡頭了……

》》》1幸福的互補夫妻

在我讀中學的時候，一早一晚，我父親總是喜歡站在窗台上看。早上，是看同一個院子的方敏做事麻利能幹，心生羨慕，想著要是我能娶個這樣的媳婦就好了。晚上，盼著我回家的身影……我是一個讓他擔心的孩子，小時候我因為中耳炎，藥物中毒導致失聰。

幾年後，父親去世了，母親托人到方敏家說媒，那是父親的遺願。剛開始，她不同意，可她媽媽看中了我，迫於壓力，她與我見面。見面後，我們又不能像別的青年男女那樣說話，只有筆紙交流，方敏對我的態度更加冷淡。

突然有一天，我們見面時，她捲起褲管，我看到她的腿已經都變形了。方敏淡淡地說，這是她六歲那年的車禍給她的紀念。

方敏說，她平時也就是不能穿皮鞋而已，可是犯了病就幾天下不了床。我心裡一動，原來，她是一個和我一樣的可憐人。我含混不清卻堅定不移地說，我會把你愛到底的！

方敏的眼眶濕潤了。後來她告訴我，本來，她是下定決心要離開我的，因為她自己都是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人。可是後來有一天無意中聽到鄰居議論我很可憐，我媽說我是個聾子，是她的負擔。方敏很為我不平，同情我，就想再給我們兩個一個機會。

新婚不久，我們就發生了一次爭吵。那次，方敏炒菜，叫我給她拿肉。我從冰箱裡拿了一塊肉給她。可方敏生氣，說她要的不是肉。我不明白，方敏就和我吵，我漸漸聽懂了，一開始，她就不是找我要肉，而是要油。

我很委屈。她這不是存心在耍我嗎？我當即就給了她一個耳光。我說你明明知道我耳朵不好，還和我說繞口令！方敏哭了，她說，我笑你，不就是笑我自己嗎？

從此之後，方敏知道我只能根據人說話時的嘴型來判斷意思，說話的時候有意放慢。久而久之，只要她說話的時候，我就會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十九年過來，我們的交流基本沒有阻礙了。有時她的話我沒有聽清楚的，她會在桌上或者在我的手心上用手指把那個字寫出來……

我要感謝方敏，是她讓我活得像個人樣了。在我們戀愛的時候，她就知道我喜歡踢球，卻因為聽力障礙無法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於是建議我，可以通過自己的文字來實現自己的綠茵場之夢。我的足球評論漸漸在圈內有了名氣，各大報紙也時有我的小文。

剛有兒子那會兒，我們那個時候一個月工資加起來只有240元，多虧了我那些時不時的稿費，總能解一些燃眉之急。我們的家庭成為眾人羨慕的對象，大家都說我們是幸福的互補夫妻。

》》》2艱難的時刻共同度過

日子很窮，方敏去撿廢鐵賣，我去建築工地上做小工，但是我們很幸福。有一次方敏賣鐵換了二十七塊錢，馬上又加了三塊，給兒子存起來。我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希望兒子以後能考上大學。

我和方敏總覺得對不住孩子，我們兩個殘疾人，不可能給孩子提供很多物質上的東西。甚至牽著他的手走在路上，我們也會很自卑，擔心我們的殘缺會影響到孩子，別人會瞧不起他……

有一段時間，我甚至害怕孩子的長大，因為他越長大，他就會發現自己父母和別人的父母不一樣。果然，兒子開始說話渴望交流的時候，我卻連話都不能和他說。我不敢啊，我自己發音吐字都不清楚，只能通過他的嘴型來猜他說的是什麼。我苦惱極了。只好什麼都不說。

兒子初中時迷上了網絡遊戲，逃課。方敏氣得要命。因為長期沒有和兒子交流，在最需要交流的時候，我已經不會交流，急得我拿兒子的頭往地上撞。倒是方敏，後來不聲不響地炒了一碗兒子最愛吃的菜，端到正在網吧裡打遊戲的兒子面前，一切盡在不言中。

為了兒子讀書，我們特意在他學校附近租了房子，為了省掉他跑路的時間，方敏在那裡陪讀。我們夫妻倆更是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打工賺錢上，拼一切之力，為的是兒子上一個理想的高中。我們天天教導他，要好好學習，不能像爸爸媽媽這樣過一生，這樣太可憐了。然而，兒子在本應該上學的時候逃學出去玩，和社會青年混在一起，我們又不可能24小時盯著他，有時候我們稍一放鬆，就出問題，他竟然和外面那些人打架。

每次鬧事，我們都搞得心力交瘁。他惹了事，傷了人，家裡大人還要為他籌錢去進行賠償。我們整天過得提心吊膽。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我怎麼生了一個這樣的兒子呢？我們夫妻倆都這麼善良，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我又氣又急，本來言語就不多，好不容易碰到兒子，就巴不得能夠好好把他罵醒。

》》》3妻子對我變了心嗎？

後來，當我們管教兒子，和他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方敏就會找來她的同事劉遠。劉遠和她是一個車間的，因為同情我們的遭遇，所以經常來幫我們，也特別照顧我們的孩子。劉遠說話，兒子聽。所以有時候兒子不聽話，我就會去找他求助。

劉遠是個特別能說會道的男人，也特別義氣，有時候我們兒子在外面惹了事，我們沒有錢了，他還拿出自己的錢借給我們。

有一次，兒子又在外面惹事，得知消息的劉遠立即趕到，及時阻止了一場悲劇的發生。從此，兒子就拜了他做乾爹。我們還特意擺了酒，請了客。兒子一口一聲乾爹地喊他，比喊我這個爸爸都熱乎。為此，我甚至有些妒忌。

拜了乾爹之後，兒子和方敏都開朗了很多，總看到他們三個人有說有笑的。我的失落感一天比一天重。

為了看住兒子，方敏失去了工作。因為一再鬧事，兒子從學校回到家裡，家裡的經濟壓力一天比一天大。兒子不願意呆在家裡，他整天都泡在網吧，如果不在網吧，就證明他又出去鬧事了。

劉遠出了個主意，讓我們開個麻將館。說這一行肯定來錢。開始我是不同意的，覺得這一行不是太好，會誤人。可是，錢，的確是我們這個家庭急需的埃也許真像方敏說的，有了錢，把家裡重新裝修一下，家對兒子就更有吸引力一些。也許有了錢，兒子的心就可以暫時穩住，不在外面胡來？

事實卻是，有了那個麻將館之後，收入方面是有所提升，可是我們失去的卻更多。首先是人手不夠，我放棄了業餘讀書的愛好，經常去麻將館幫忙。其次是大人都忙賺錢去了，孩子更加變本加厲在外面胡鬧。從一開始我們極力反對他上網，到後來看到他在網吧裡我們反而覺得安全了……

方敏總和劉遠在一起進進出出，外面的閒言碎語也多。要知道，麻將館本來就是個是非之地。

我們這個家庭本來就來之不易，好不容易情況有點好轉，為什麼方敏反而不知道珍惜了呢？我很害怕失去她。可是，我真的覺得，她和我離得越來越遠了。

我們不是互補夫妻嗎？我們難道不應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嗎？

》》》連線方敏：

「他太小心眼，我的心沒變」

就在昨天，我們爆發了空前的戰爭。

下午五點多鐘，趁著生意不忙，我抓緊時間回來洗了個頭。老杜碰見了，陰陽怪氣地問我是不是又和劉遠一起出去？我說是啊，我們約好一起去看一下另一個朋友的麻將館，她那邊生意好得不得了呢……

老杜神色不對，他問，就你們兩個？我連忙說，兒子也去。老杜來氣了，他說，本來是準備你們兩個人去的吧，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們這樣子影響不好。我不服氣，我們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有什麼影響不好？

劉遠曾是我的同事，總是來幫我們，孩子也特別聽他的。從前孩子出了什麼事，都是我一個人跑進跑出，因為老杜與人交流有障礙。可是當一個家裡事事出頭露面的都是女人，也會覺得累埃特別是老杜和兒子緊張的關係，讓我很揪心。每次看到兒子，他總是翻白眼，罵他是逆子。你說孩子對他能好得起來嗎？

劉遠的出現，其實真的是在我和孩子心中填了一個空。每回孩子有事，他就跟著我到處跑，還總是找孩子交心談心。他懂得說話的藝術，他說的，孩子聽得進去。

兒子知道老杜懷疑我和劉遠的事，就說，就算他們經常在一起又怎麼樣呢？不是還有我嗎？

說出來你肯定不相信，快20歲的孩子，還和我們睡同一間屋。雖然我們家有兩室一廳，住三個人絕對夠了，但是，另一間屋已經堆滿了報紙，還有一部分的客廳也被報紙所佔，每回我要清一清，老杜是堅決不允許的。他說那是他的精神財富。

自從我開了麻將館，而他仍在工廠裡上班後，他就開始特別緊張我和別的男人的交往。做生意，當然需要應酬與交流，他也會很介意。只要他看著我和哪個男人多說一句話，他就會生氣，懷疑，和我爭吵。

是，我承認，為了做生意，他也犧牲了很多，他的業餘時間都用在幫忙上，可是，這難道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嗎？我怎麼會和劉遠有什麼呢？人家的老婆好腳好手，會看得上我嗎？這話，我和老杜說過無數次。每次說的時候，他信，轉過身，過幾天，他又不信了。這樣子折騰，我好累。

昨天，他竟然跑到劉遠家裡去，要和人家理論，把人家的窗戶砸了，還用最刺耳的話來罵我，傷透了我的心。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我們曾經那麼恩愛。

我現在的精神壓力很大，這麼大的兒子沒有工作，前兩天他和我說，有一個什麼「哥」叫他去幫忙。我知道，那就不是什麼好事。從前兒子惹事欠下的幾千塊錢的債，現在還要一點點的還。我只想把生意做好，把兒子的心穩定下來，和他一起好好過日子。真的就是這麼想的。記者手記

心好，一切都好

杜宏強顯然已經有一些心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