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愛你

我想愛你

欣賞你而不須批判你

和你齊參與而不會傷害你

邀請你而不必強求

離開你亦無須言歉疚

……

——薩提亞（VirginiaSatir）

1

阿德，是我的網友，雖然沒見過面，但比較談得來，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和我說些心裡話。那天，他告訴我，他換工作了。

當天晚上，老婆回家說給我講一件有趣的事情：公司派了一個新來的營運主管到店裡實習，店裡一個叫阿梅的女孩，說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那位帥哥主管。同事開玩笑說，只怕是在夢裡見過的，搞得兩個人都成了大花臉。

我不動聲色地問：「那個帥哥主管，叫什麼名字？」

「呵呵，他叫汪俊傑，我們都叫他阿傑。」

真沒勁，我心裡想，要是他叫阿德多好玩。可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2

兩個星期後，我在網上碰到阿德。

「有一個新同事，小女孩，她喜歡我。可我有女朋友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這話什麼意思，打算腳踩兩隻船？」我給他一個調皮的笑臉。

「我哪能幹這種事兒？」他開始冒汗。

「你愛你女朋友嗎？」

「靠，拜託，什麼年代啦？？？」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又快速連續打過來幾條信息：

好了，你真沒情調，當我沒說。

聽說股票又跌了，我要去看看。

886。

等他頭像變灰了，我才反應過來，心裡很不爽，給他留言：「媽的，是你纏著跟我說事，現在，倒好像成了我的不是。股票跌，跌死你。」

正巧老婆下班回來，我內心突然一動，問：「老婆，最近有什麼趣事沒？」

「你以為我上班快活呢，哪有什麼趣事？」

「哦。我們公司倒有，一個小女孩愛上了別人的老公。」

「去，這也叫趣事呀？」老婆不屑一顧地說。我差點忍不住逗她，說那個別人的老公就是我。一轉念，又憋回去了。

「這不叫趣事？難道就你那小女孩愛上了帥主管算趣事？」我撇撇嘴，心裡盼望著魚兒咬鉤。

老婆果然興奮起來，卻又神秘地小聲問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心下竊喜，趕忙答道：「是你說夢話……」

沒料到，老婆卻冷笑一聲：「你就瞎掰吧。阿傑上個禮拜就走了。你是越來越會蒙人了呀？老實交待，你還騙了我多少次？」

「不敢，不敢。我只是好奇，好奇。」沒存想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我趕緊陪不是。

「哈哈，我逗你呢。老公呀，我跟你說呀，這事還真是有趣得不得了。」老婆見我目瞪口呆，問：「喂，你要不要聽？不聽拉倒。」

「要聽，要聽，洗耳恭聽。」我嬉皮笑臉地湊上去。

3

老婆眉飛色舞，一古腦兒往外倒。

原來，那天大家開了玩笑後，阿梅便對阿傑產生了好感。姐妹們打探到阿傑沒有女朋友，便支持阿梅主動約阿傑。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紙。真是沒說錯。

因為在一起上班，一來二去，沒幾天，他們就在一個浪漫的夜晚，開了房。

「你就瞎掰吧。想當初，也是你追我，可是幾個月後，我才敢親你嘴咧……」

「臭美吧，你，那是什麼年代？再說啦，誰叫你膽子那麼小，如果你……呵呵……老不正經，你也不害臊。」

「都老夫老妻了，我害什麼臊。唉，現在的年輕人啦——可是，他們出去開房，你怎麼會知道。」

「哎呀，本來我們是不知道，是阿梅自己說漏了嘴。她說那天阿傑開了房說錢不夠，找阿梅借錢去買包煙，阿梅給了他一張100的，阿傑買煙回來，沒把零錢給她。反正就這事，說漏了嘴。」

「不是吧。這個阿傑的能耐不小呀。」我慚愧呀，一幅臭嘴臉在老婆面貌暴露無餘。

「是呀，羨慕吧，你是不是也想著，啥時候去享受享受？」看著老婆不懷好意地笑，就算心裡再想，打死我嘴裡也不敢承認。這是雷區，稍有不慎，地動山搖，我趕緊轉移話題：「好了，好了。我相信，接下來呢……」

「什麼叫好了，好了。你心裡肯定在想，是不是？沒有貓兒不偷腥，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沒有沒有。老婆大人在上，別的男人我不知道，坐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我，就是個好東西。你想想呀，當初我把你抱在懷裡幾個月了，還沒辦正事……」

「辦什麼正事？哈哈……死不正經的東西……我跟你說呀，這還沒完。聽阿梅說，阿傑找她借錢炒股，阿梅把她攢了兩年的工資全借給阿傑了，有一萬多塊錢呢１

「哦，愛情的魅力，到處閃爍著金錢的光芒呀。」我調侃了一句。

「你呀，這張臭嘴，別糟蹋了神聖的愛情。」老婆站起身來命令：「洗澡，關燈，睡覺。」

4

老婆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短消息。老婆迷迷糊糊地說：「是阿梅，她在情人天橋等阿傑，阿傑還沒來，打阿傑手機，關機。問我怎麼辦？」

「現在幾點啦？」

「快兩點了。」

「你看你，就愛管這些沒來由的閒事。告訴你，愛情這號事，誰都說不清。別看你是個老大，手下有幾號人，別人請教你是給你面子，你有啥經驗？瞧瞧，這會還來向你求救，請你出主意。你是救世主，你看著辦吧，我要睡覺。」

「睡覺睡覺，你就知道睡覺。你個死砍腦殼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看著老婆著急，還有心情睡得著。我給別人出主意，還不是仗著身邊有你這個軍師嘛。喂，你說嘛，該怎麼辦？給出個主意，我參考參考？」

「怎麼辦？叫她回家唄。這麼晚了，天又冷，一個大姑娘，不管怎麼說，安全第一嘛。要是出了事，我告訴你，你也吃不了得兜著走。」

「要是阿傑又去了呢？」

「他不會去了。」

「你怎麼知道？」

「男人的直覺。」

「好呀，男人的直覺？原來你也是這種沒良心的東西。」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阿傑不去，關我屁事，我只是從常情來分析。阿傑要去呀，只怕是早去了。這個時候關機，要說手機沒電了，沒地方充電，找個公用電話亭也能給阿梅打電話呀。就算阿傑真去了，也是他失約，他是個男人，也不會計較。你們女人呀，就是頭髮長，見識短，整一個死心眼。」

後面的氣話，我是故意說的，等著老婆反駁我。沒想到她歎了口氣說：「陷入愛情的女人，哪個不是死心眼呢？」

「得得得，你是女人，只向著女人說話。其實，陷入愛情的男人，難道就不死心眼啦？總之，誰愛了，誰就完了。誰不想完呀，就乾脆別愛了。」

「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麼叫誰愛了，誰就完了。你愛我，你完了嗎？喂喂喂，你說，你現在到底還愛不愛我？你說呀，問你話呢，你聽到沒有？」

我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這叫什麼事，瞎子甩鼻涕，沒甩到地上，倒甩了自己一身。這不是沒事給自己找事嗎？

「愛——我一如既往地愛著我最親愛的老婆大人，而且越愛越強烈——你還是趕緊給阿梅打電話，叫她回去吧１

「得了得了，看你說得一點兒都不誠心。呵呵，不過，就算知道你說謊，我聽著也高興。」

5

第二天，老婆一回家，就罵罵咧咧道：「操，阿傑真不是個東西。昨天晚上真的沒去。說手機摔壞了，把別人都當豬，真缺德１

「呵呵，關你啥事，你氣個啥勁呀？阿梅怎麼說？」

「關我啥事？我是替女人打抱不平唄。阿梅怎麼說，阿梅還能怎麼說，原諒他唄，不然能怎麼樣呀？你們男人呀，說不愛就不愛了。哪像我們女人，一旦愛了，就再也放不下。」

「誰說的？你們女人呀，說不愛了才真的絕情呢，從此一刀兩斷，恩斷意絕，不反目成仇算好的。可是我們男人，嘴裡說不愛了，心裡卻放不下，總是想方設法地想知道一點對方的消息。如果來找我們男人幫忙，那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哎喲喂，我還不知道，原來這裡面有這麼大的學問，難怪你總是戀戀不忘你的初戀情人。」

「我啥時候戀戀不忘我的初戀情人啦？這是兩碼事……」

「好呀，原來你真有初戀情人，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什麼兩碼事？本來就是，你們男人最沒意思，嘴上說得好聽，把我們女人哄得團團轉。真要是想跑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我傻巴眼了，知道再說下去，準沒好果子吃。趕緊胡扯道：「呵呵，兔子跑得快嗎？比烏龜快點罷了。要真想跑得快呀，得坐宇宙飛船。」

「你太有才了。對，就是坐宇宙飛船，像你們這種男人，只配做太空垃圾。做地球垃圾，還嫌髒。」

「老婆，你這話說得也太刻薄了。」

「什麼刻薄，你們這種男人就該千刀萬剮。」

「對對對，上刀山，下油鍋。」

老婆心眼太小，我懶得和她糾纏，趕緊順口打哈哈，免得再惹火上身，打嘴皮官司。把老婆打發順了，剛上網，就收到了阿德的信息。

「怎麼，剛上來？」

「是呀。我又不是網蟲。你查崗呀？」

「沒有，我正準備睡覺去。」

「還這麼早。你昨天在幹嘛呀？」

「怎麼啦，關你屁事呀？」他打出一個偷笑，接著又發信息過來：「接女朋友去啦１

「你們昨晚一直在一起呀？」

「當然啦，你他媽的今天費話真多。」

「你們在做什麼？」

「做什麼？我暈。這還用問？你是不是男人呀，還是你的腎有問題？」他又捂著嘴偷笑。

「我沒問題，是你的大腦有問題。」

「對，沒錯，我大腦是有問題。他媽的，我心裡好煩。不聊了，88。」

「神經病！你個死砍腦殼的，跑得比兔子還快。」情急之下，把老婆的經典語言全用上了。

6

出了幾天差，回來後，我看到了阿德給我的留言。

「在嗎？」

「你真有耐心，竟然半個小時都不說話。我酒喝多了（嘔吐的圖標），剛才爬在桌上睡著了，剛才醒過來，你不會生氣吧。」

「你說，什麼是愛情？愛情值多少錢？這些天，我一直很困惑。我愛上了那個小女孩，她也愛我，可她什麼也沒有。我的女朋友，我並不愛她，她卻能給我想要的一切，金錢，身份，地位，別墅，轎車……」

「你說得對，你太瞭解我了。我他媽的不是人，我就是腳踏兩隻船。我一邊享受著甜蜜的愛情，一邊委曲求『錢』，維繫著所謂的狗屁戀愛。我需要愛情，我也不想這樣，但我更需要錢。你說我是不是很卑鄙！你說呀……」

「你不說話？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我自己，唉……不過，一要都快結束了。那個小女孩，我不想傷害她，我愛她，我真的不想傷害她，你相信我嗎？」

「你不會明白的。或許我以後不會再上網了。對了，我很抱歉，我一直在騙你，我不叫阿德，我叫汪俊傑。現在告訴你，是因為我打算出國了。」

老天，這傢伙竟然就是汪俊傑。我迫不及待地等老婆回來，我有太多的話想對她說了，好多問題幾乎可以迎刃而解。沒想到老婆見到我，沒等我開口，她反而搶著說：「老公，阿梅決定和阿傑分手了？」

「藹—阿梅想通啦？」

「想通個屁，被罵通了。」

「罵通？誰？她老爸老媽？」

「不是，是阿傑的女朋友。」

「什麼，沒搞錯吧。阿梅不就是阿傑的女朋友嗎？」事情已經這樣了，我決定裝糊塗。

「不是。你聽我說，阿傑把我們都騙了。他其實有個女朋友，在新加坡讀書，老爸是做生意的，特有錢。不知什麼時候從新加坡回來了，前幾天，到我們店找阿梅談判了。」

「哦，有這事？她們都談了些什麼？」

「她給了阿梅兩萬塊錢，說是替阿傑還的，多餘的是她對阿梅照顧阿傑的謝意。她對阿梅說，阿傑是個有事業心的男人，她可以給阿傑需要的一切，金錢，人脈，還有她的學識，她能夠幫阿傑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而阿梅呢，什麼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她告訴阿梅，如果真愛阿傑，就放棄阿傑，別再糾纏阿傑。」

「有錢了不起呀？還幾千塊錢的謝意，貓哭耗子吧。難道就這樣，阿梅放棄啦？」

「有錢就是了不起，怎麼啦，你屙兩萬塊錢出來給我看看？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感情的問題，知道嗎？阿梅只拿回了她借給阿傑的錢，其它的錢多一分都沒要，這叫骨氣，知道不？阿梅真可憐，她說，她愛阿傑，她希望阿傑過得幸福。她不能給阿傑幸福，而那個女人可以。所以，她退出了。」

「就這麼簡單？」

「這麼簡單？這簡單嗎？真搞不明白，你懂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愛。你不是女人，你不明白一個女人做這樣一個決定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這是拿一把刀捅自己的心窩，還在上面撒一把鹽。」

我沉默了。信口念道：「我想愛你而不用抓住你……」

「你發什麼神經？」老婆推我，我沒理她。自顧自地念道：

「邀請你而不必強求，離開你亦無須言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