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我愛你
居然又在夢裡見到你,你說:忘了我吧!一如三年前的表情。不想記起你的名字,就叫你L好了。
L,一個曾經決定忘記,而且也真的死死的不記得的名字。
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高中第一年的聖誕。
第一次住校,很輕易的交到了性格完全不同的朋友——湘子。她是那種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最常說的話就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1只是她常常忘記,她自己的身高,剛好就在她那個「頂著塔下來的天」的範圍之內。而我則更多的時候選擇沉默,默默地在心底唱著歌。
第一年的聖誕,湘子說:「我們去教堂吧1不是建議,不是詢問,而是肯定,不容拒絕。
看著身邊的朋友成雙成對,反正也無處可解寂寞,去就去唄。我如是想著。
教堂人不算多,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進去的時候門口的阿姨每人發了一張聖歌詞,然後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
節目還算精彩,快結束的時候,一個聖誕老人形象的布偶人出來散糖,快到我們面前的時候不小心被台階絆倒,於是他手裡的那一捧糖果如天女散花般灑落在我頭頂……
一陣錯愕。
好在主持人經驗夠豐富,即興講道:「這是我們最後一個小小的節目,被聖誕老人的糖果選中的人將可以得到一份神秘而特殊的小禮物哦。」
湘子有點壞笑地起哄:「禮物呢?是什麼?快點拿來吧1
「都說是神秘的了,自然要等到結束的時候請這位小姐留下來取嘍。好,那就由我來宣佈,今天的聖誕晚會到此結束,謝謝大家的觀賞。」
人員散荊
只剩下主持人、聖誕老人、湘子和我。
聖誕老人取下頭套,滿是歉意:「剛才真是對不起,讓您受驚了……」
我不敢看他們的臉,只能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相互糾纏,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沒事」,然後就想拉湘子離開。湘子很直接地伸出手:「禮物呢?」
「……」
「不是想賴帳吧?」
「呵呵,哪會1
「那就拿來吧?」
「……可是……我們的這個禮物不能拿的,只能由這位小姐自己去齲」
「哦?是什麼?說來聽聽。」
「那就是……由我們這位帥哥請吃飯1
猛地抬頭,剛好對上另一對同樣錯愕的眼睛。
又低下頭去,只是換了目光的方向,看向他的衣角。Y&S,以純,古天樂,古銅色的皮膚,陽光,大海,沙灘……我有些不著邊際的擴散著我混亂的思維。
「而這位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去唱歌呢?怎麼樣?」
「好吧。」兩個聲音。一個是你,一個是湘子。再次錯愕地抬頭,不過這次是看向湘子。可是她卻不給我聆聽解釋的機會,奪門而逃。
「其實……你不用請我吃飯的,我真的沒事……」直到我們坐進了麥當勞,我還是忍不住再次解釋。
你不說話,只看著我笑,我又羞得把頭埋進雙手。
在教堂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片刻的安靜逼得我快學湘子奪門而逃了。就在我考慮怎麼跑不會被抓住的時候:
「你喜歡吃什麼?」
「麥當勞兒童套餐1
「哦……」意味深長的拖音。
「……」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想封住自己的嘴巴,怎麼能就這麼脫口而出了呢!
我們的故事就這麼隨著最後一根薯條的消失而結束。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兩個還互相不知道名字只是一起吃過一頓麥當勞的陌生人,不應該會有什麼繼續。
而且故事似乎也正順著我的「以為」繼續著,從此不見,兩兩相忘。
後來的我一直想,若不是我執意要去學音樂,若不是我執意要獨自離家,若不是我在途中丟了所有的路費,我不會狼狽到獨自在火車站台徘徊,不會狼狽到最後縮在角落裡默默落淚,不會狼狽到手裡抓著家裡的電話號碼卻沒有辦法求救,那麼我就不會被剛好也來這個城市學美術的你遇見,不會被你安慰,不會抱著你狠狠地哭,更不會有後來的一切一切……
後來的故事很順利的發展著,我們在一個陌生得冰冷的城市互相取暖、互相安慰。
我給你寫一首首動人的情歌,你給我畫一張張美麗的畫像;我們在週末的時候去旅遊,拍很多很多的照片;我們手牽手去麥當勞,享受純潔而善良的愛情……
那些歌,那些畫,那些照片……是我們所有幸福的記憶。
然而這樣簡單的幸福都無法長久……
怎會忘記
我是如此愛著你
沒有天長地久的誓言
沒有海誓山盟的距離
我們的愛情微小而甜蜜
怎會捨得
這樣輕易放開你
就算故事已沒有結局
就算失去再沒有意義
我們的呼吸定格在曾經的相片裡
如果注定
我們不能在一起
你是否願意
陪我做翩翩蝴蝶永不分離
如果有天
我要永遠離開你
你可會記得
那些曾經甜蜜而心痛的回憶
我愛你
是的我愛你
我願意放棄自己
來換取你哪怕一天的美麗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
我為你唱的最後一首歌,我流著淚微笑著為你唱的最後一首歌。
彼時的你,正躺在醫院乾淨的病床上,白床單白被套白枕頭白牆白桌子……一切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包括你蒼白的臉龐。
然而你握著我的手,放在唇邊,微笑著說:「在我永遠離開你的時候,不要想我,忘了我吧……」
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你怎麼捨得如此狠心?
你怎麼可以在我終於支撐不住睡意來襲沉沉睡去的時候帶走我所有可以支撐回憶的東西,包括你我的畫像,我們的合影,我們曾經一起收集的旅行的車票……而只留給我一張寫著「忘了我吧」的紙條?
為什麼要對我如此殘忍?
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孤單的留在醫院裡,留在我最後一次見到你的地方?
為什麼只給我留下隻言片語就想讓我忘記曾經如此深愛的你?
如果可以,為什麼不連同我的記憶一起,帶到我無法觸及的世界去?
畢業後,自己折騰了一年,沒有任何成績,我再也寫不出那些感動別人也感動自己的歌,我看著自己的手指絕望的想著,也許真的該放棄了……當晚,我就夢到你了,L,你還像原來一樣,穿著以純的T-恤,留著微長的頭髮,乾淨而清爽,你微笑著對我說:忘了我吧!然後越來越遠,越來越淡,直到我再也追不上,直到我被自己的哭聲驚醒……
終於決定聽從家裡的安排,到電台做了VJ。
三年,我用三年的時間讓大多數人知道了我的存在,讓大多數人記住了我的名字,記住了我的《音樂天堂》。
「明天會有一個新人過來實習,是老闆的親戚,你帶帶他。」快下班的時候,主任叫住我,特地強調了一下:「是老闆的親戚。」
我啞然失笑:「好。」
然後又在夢裡見到你,你說:忘了我吧!一如三年前的表情。
本以為會是個囂張跋扈的富家子弟,見面時才發現,是個乾淨而清爽的小孩,有著明媚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帶著剛剛畢業時的羞澀。
「你好,我是L,請多多關照。」
一陣錯愕,一如當年。
男孩仍是乾淨的微笑著,等待著我的答覆。
我失笑,突然明白這就是你希望的結果吧?讓我再次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生活在過去的回憶裡,更不要把那個名字當作不可觸碰的禁地。
那麼,我相信你!
「以後你就跟我,但是我得提醒你,我這個人要求很嚴格的1
「沒問題,我相信自己1
我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
L,終於可以忘記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