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但不能說出口
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我還和媽媽在一起。當時他用孩子般溫柔的眼神看著我，嘴角露出單純的微笑。當我的視線觸碰到他長長睫毛下清澈的視線的時候，我知道，一輩子，我都將屬於這個有著小熊般溫柔眼神的男人了。我在心裡祈禱：「帶我走。」
他真的選擇了我。記得那天跟著他離開的時候。母親看我的眼神是祝福而且放心的。
然後我就被他帶回了家。
他家好高，在五樓。家裡很乾淨，一看就知道，屋子的主人是個做事情認真的男子。他有很多書，整齊地擺放在一個簡單的鐵藝書架上。他的白色的襯衫整齊地羅列在大大的衣櫃裡。在他舒服柔軟的大床上，會偶爾出現一兩本時尚雜誌。
他喜歡穿白色，愛穿白的襯衫。每天下班回家，我都在門廳裡靜靜等候他回來，當聽見他熟悉的腳步聲在樓下響起的時候，我就迫不及待地衝向門口。他用鑰匙打開門，給我一個擁抱，然後是我額頭上的吻，再然後輕輕放下我。去浴室洗澡，再開始準備吃的。
所以我一直覺得，鑰匙間碰撞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
共進晚餐的時候，我最喜歡悄悄觀察他嚼米飯的樣子。有時候他的嘴角還會有米飯，不過每次吃完飯他都會去鏡子前面擦擦嘴，所以他漂亮的嘴角邊有米飯的樣子，只有我看見過。我曾因為這個，很驕傲。
吃完飯，他會打開電視機看新聞或者電視劇。有時候他會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有時候，會抱抱我。
我習慣等待。等待他上老的聲音，等待他開門，等待他洗澡，等待他準備飯菜，等待他看電視的時候，抱著我。
他身上有一種辦公室裡面的味道。讓我覺得他全身都充滿了智慧。所以他安排我去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我從來都是順從的。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雖然我不能親口對他說「我愛你」，但是只要能在這裡靜靜地陪伴他，也就足夠了。
他是我生命裡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我熟悉他的一切。我也固執地以為，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和他一樣的。
再後來，在他的生活中出現了一個女人，那個美麗驚艷的女人喜歡用第五大道的香水。因為自從他認識了她之後，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就不是以前那種辦公室淡淡的紙香，而是第五大道的味道了。
我在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這個女人的模樣。而是先熟悉了她香水的味道，然後認識了她口紅的粉色，再知道了她喜歡的顏色是紅色，因為看見了她送給他的襯衣，之前，他的襯衣都是白色的所以當他帶著那個紙帶很晚才回來，做在往常他抱我的沙發上打開那個袋子的時候，我嗅到了陌生女人的味道。最後，是這個月，或者是上個月吧，我知道，原來她連內衣都是紅色的……
是她的存在讓我覺得自己已經是這個家裡多餘的一部分。
下班他不再按時回家，不再和我共進晚餐，回來得很晚，進屋就洗澡，然後去臥室休息，自然也不再抱著我看電視了。
我想念他往常回家上樓時均勻的腳步聲、想念他的吻，想念他那輕輕的一抱……我期待他能想從前那樣按時回家。
這個月，或者是上個月吧，當我模糊聽到他的聲音在樓下響起，他上樓的聲音越來越進，我知道他回來了。但是，和他的腳步聲同步的，還有高跟鞋的咚咚聲。所以激動、憤怒好奇的感覺一齊湧上來了。我一陣眩暈。
難怪回來得按時，今天來家裡約會了。
也就是那天，我知道了她內衣的顏色……
起先，目送他們進臥室的時候，我跟了過去。他輕輕把我推出門，把門掩上了。我在門口呆了一會兒。聽見裡面衣服落地的聲音。我再次把門打開，再次進去的時候，便看見了耀眼的紅色的內衣……。雖然我看見了他微微帶些責備的眼神，可是我還是進去了——那是我第一次不聽從他的話。我那個女人看了我一眼，從她漂亮的眼睛和不懈的眼神裡，我知道我徹底輸了。輸給了這個喜歡紅色的，沒把我當作一回事兒的女人。我以為只有我見過米飯留在他嘴角的樣子，並且曾經為此而驕傲。可她，卻熟悉他身體每個部分。也許，和她一起用餐的時候，他會小心，根本不讓米飯有留在嘴角的機會？
呵呵，這樣看來，過去的我是多麼的可笑。
他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因為我的心已經被掏空了。
他沒有再讓我出去。
我在他們的凝視下，踱步到了窗前。盡量讓腳步平穩。其實腿在抖，我連心都在顫抖。更何況腿。
我看得真切。窗簾拉著，但有半扇窗戶是開著的。
我縱身跳了下去。
我的餘光看見那個曾經我以為是屬於我的男人離開那個女人的身體，向窗邊撲過來了。我很滿足，起碼他不是完全不在乎我。下身體從五樓下落不要多長時間，但是在我的腦海裡，卻真切地浮現了自己的一生：他的小熊般溫柔的眼神給了我生命，他上樓的腳步，他開門的時候鑰匙間碰撞的聲音，他的白色襯衫，他的手的溫度……最後的畫面，定格在他嘴角殘留著一粒米飯的樣子。
為什麼我要選擇死去？
只因為我愛你，但不能說出口
因為我知道你對我的愛，只是人類對寵物的愛而已。
因為，我不過是一隻貓，但是我愛上了你，一個男人，所以我的下場必定是這般悲傷。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