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知名老憤青”彼得漢德克為什麼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他有哪些著作?
「國際知名老憤青」彼得漢德克為什麼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他有哪些著作?感興趣的小夥伴快來看看吧。
昨天,瑞典學院公佈2018和2019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是托卡爾丘克和漢德克,不過很多網友似乎對這兩位作家都不太熟悉,所以這次就為大家做個簡答的介紹。彼得·漢德克出生於奧地利格裡芬,他是當代德語文學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同時他身上也一直伴隨著很多爭議,在國際上更有著「國際知名老憤青」之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後,這兩位作家的作品肯定會迎來一段爆發期,下面就一起來瞭解下吧。
總結漢德克從業至今的經歷,他寫了《罵觀眾》但獲得觀眾的喜愛,罵遍歐洲媒體卻獲獎無數,罵過諾獎評委但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也算是一個傳奇。
「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把諾貝爾文學獎頒給鮑勃·迪倫。對我來說,文學是閱讀的,而鮑勃·迪倫不能被閱讀。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的這個決定,其實是在反對書,反對閱讀。……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他,其實沒有什麼意義,甚至是對文學的侮辱。這個決定很顯然是一些不讀書的人做出的。鮑勃·迪倫的詞,如果沒有音樂,什麼都不是。」
上文是三年前,2016年諾貝爾文學獎剛出爐時,奧地利作家彼得·漢德克對諾獎評委的一次「炮轟」。這還僅僅是漢德克漫長懟諾獎歷史中的一次而已。之前他還嚷嚷過「諾貝爾文學獎應該廢除」這種話,被廣泛認為因為太口無遮攔,儘管實力足夠,但應該不太會被諾獎賞識。
而今年,諾獎評委通過把2019年的獎給他,某種程度上糾正了自己「巨大的錯誤」。而把2018年的獎給波蘭作家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則是一個過於穩妥,或者說比較老實的選擇。
挺老實,也挺有種的,這是筆者對2018/2019諾貝爾文學獎雙黃蛋的印象。
一、有男有女,有劇作家沒詩人,有德語作家沒英語作家,頒獎結果符合大眾預期
在筆者10月7日的預測文章中(2019諾貝爾文學獎毒家預測:今年的「毒奶」,餵給這些人),大致預測了三類不可能得獎的人和三類比較有希望的人。從最後的得獎結果來看,基本方向是對的。再把這六類人羅列一下:
哪些人基本沒戲?
1. 英國、美國及泛英語區男作家
2. 幾乎所有詩人
3. 有過「劣跡」的作家
哪些人比較有希望?
1. 女作家
2. 非洲、阿拉伯、德語、西班牙語等被忽視已久的作家
3. 劇作家
最後的得獎結果,一個女作家,一個用德語寫作的劇作家。這可以說是一個符合大眾期待,沒有讓人大跌眼鏡的結果。
英語區作家率先出局,不是因為寫得不好,而是因為他們剛得過。距今最近的兩次諾獎分別頒給了英國人石黑一雄和美國人鮑勃·迪倫。在諾貝爾文學獎的歷史上,無論是國籍還是語種,很少有連續頒給一國或一個語種的。所以在今年的頒獎裡,英語區作家先天吃虧,是最不被考慮的那撥人。
詩人也是同樣的道理。在諾貝爾文學獎119年的歷史上,詩人得獎不到20次,正常來說一位詩人得獎後,5年內不太可能再有詩人獲獎。2016年,鮑勃·迪倫獲獎時是被當作詩人看待的(湊合把歌詞當詩看吧,要不還能當啥),所以近年內,詩人再獲諾獎的概率不大。
「劣跡」作家和女作家,這兩個群體可以放在一塊看,是一因導致的兩果。2018年,諾獎一位女評委的丈夫爆出了性侵和洩密醜聞,導致諾獎聲譽受損,2018年停頒一年,多位評委辭職。新選上來的一批評委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要清除醜聞遺毒,恢復諾獎聲譽。所以像韓國作家高銀那樣,雖然是多年諾獎熱門,但近年來爆出過性醜聞的作家,是絕對不會在今年被評委考慮的。
而解決性醜聞帶來的困擾,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獎給一位女作家。所以在今年頒獎之前,大家猜測一定會有女作家得獎,而評委真的就「順應民意」,獎給了一位女作家。
彼得·漢德克的獲獎,更像是為填補德語區和劇作家這兩個空白。上一個得獎的德語作家,是2009年得主德國人赫塔·米勒,而上一位得獎的劇作家,是2005年的英國人哈羅德·品特,都有十年以上的間隔了。諾獎說到底還是有很深的「排排坐吃果果」傳統的,講究雨露均沾,某一個區域太久不得獎,可能就是該得獎的徵兆了。
二、托卡爾丘克像是符合2018年諾獎得主「用戶畫像」的人選,服眾,但無驚喜
後世記載2018年的文學獎項時,會發現這個叫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的56歲波蘭女人,一人奪下諾貝爾獎和布克國際獎兩項最重要的大獎。只是2018年時,她還不知道諾獎將在一年後補給她。
在2018年發生諾獎評委性醜聞及洩密醜聞後,全世界都在盯著他們能做怎樣的補救措施。在決定於2019年補頒2018年的獎項後,這個年份的獎已經不再只具有文學上的意義,而是提升到了國際政治的高度——必須政治正確,必須讓人挑不出毛病。
2018年的得主,需要是這麼一個人:
女作家;
國際知名,說出來大家都知道,要服眾;
作品要有足夠的文學性,不要再像鮑勃·迪倫一樣在文體、語言上有爭議;
不要有太強的女權烙印,避免被人說「把獎頒給了政治,而不是文學」。
這最後一點尤為重要,即既要政治正確,又要不給人因政治頒獎的印象。所以那些整天把女權掛嘴邊上的人,反倒不適合在這一年得獎。
按照這個標準篩選下來,再把英語系的作家如阿特伍德、瑪麗蓮·羅賓遜、喬伊斯卡·羅爾·奧茨、莉迪亞·戴維斯排除掉,剩下的可選擇人選其實並不多。
比如,在這幾天火遍全網的我國作家殘雪,就是嚴絲合縫符合這個得獎標準的。她在開獎前幾天突然成為熱門,也正因為她是個理想的2018年獲獎人選。
殘雪的作品在國外評價很高,比如美國女作家Porochista Khakpour就曾說過「殘雪是我的文學之母」。她在近年接連獲得國際布克獎提名、美國最佳翻譯圖書獎提名和美國紐斯達克文學獎提名等多項文學獎的提名,雖都未最終得獎,但提名已是很大的肯定。
與此同時,她身為女作家卻並不標榜女權,遠離都市繁華,長居雲南西雙版納,過著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這種淡然的風格和作品豐富的內涵,都使她從硬件上具備了獲得諾獎的資格。
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的情況與殘雪很像,或者說,她是個「大號」的殘雪。她比殘雪更有名——以國際布克獎為例,殘雪入圍了2019年的長名單,而托卡爾丘克是2018年最終的獲獎者,併入圍了2019年的短名單(入圍短名單比長名單更難)。
另外,托卡爾丘克的國籍也佔了一點便宜。她來自波蘭,諾獎評委來自瑞典,瑞典人對波蘭要比對中國熟悉得多。瑞典和波蘭同為波羅的海沿岸國家,歷史上打過上百年的仗,互相之間都很瞭解彼此的歷史與文化。在諾獎歷史上,不算托卡爾丘克,波蘭作家也曾四次獲獎,而中國只有莫言得過一次。
這種地緣的熟悉程度在諾獎評選中有十分微妙的作用。以瑞典為中心,離瑞典越近越容易得獎。歐洲作家比北美、南美、非洲、亞洲、大洋洲作家加起來獲獎次數還多,這顯然與真實的寫作實力不成正比。從2000年到2019年,一共20位諾獎得主,歐洲人佔了14個,非歐洲作家只有6人,這還是把土耳其(帕慕克)算作亞洲,把雙國籍(略薩是西班牙、秘魯雙國籍)算作非歐名額的結果。
此外,俄羅斯作家柳德米拉·烏利茨卡婭也是2018年諾獎的合適人選,但因為俄語女作家阿列克謝耶維奇2015年剛得過,她在這方面有所吃虧,最終也沒能得獎。
綜上所述,201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與其說是評出來的,不如說是遵照一定的標準,甚至一定的「用戶畫像」來嚴格篩選出來的。托卡爾丘克、殘雪以及烏利茨卡婭等,都是2018年諾獎「去醜聞化」所需要的合適獲獎人選,都符合外界期待,因此也都在博彩公司賠率榜上位居前列。相對來說,托卡爾丘克最當紅(新科國際布克獎得主),瑞典人最熟悉,在國際上最服眾,也就成了最終的勝利者。這個選擇沒什麼毛病,但也沒太多驚喜。
三、「國際知名老憤青」漢德克獲獎,可以看作新評委對老評委的一個叛逆之舉
如果說2018年的諾獎頒給托卡爾丘克算是個無甚驚喜的「安全牌」,那2019年諾獎頒給彼得·漢德克,就是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個性牌」了。
彼得·漢德克,有國際影響力的「老憤青」,主業寫作,副業罵人,兼職「拒絕領獎」。
最早令漢德克蜚聲文壇的,是一本名叫《罵觀眾》的劇本集。《罵觀眾》全劇沒有傳統戲劇的故事情節和場次,沒有戲劇性的人物、事件和對話,只有四個無名無姓的說話者在沒有佈景和幕布的舞台上近乎歇斯底里地「謾罵」觀眾,從頭到尾演示著對傳統戲劇的否定。劇評人對《罵觀眾》的評價是這樣的:「讀來令人如入刑室,如坐針氈,欲怒不生,欲走不能。」
出版《罵觀眾》時,漢德克只有24歲。人在這個年紀做點離經叛道,不服不忿的事很正常,所謂「憤青」說的就是這種狀態。但漢德克可能血比較熱,從20多歲一路憤怒到了如今的70多歲。
真正令漢德克的憤怒「出圈」的,不是他的小說、戲劇作品,而是幾篇遊記,或者說,是他從1990年代以來對塞爾維亞的同情。在西方語境裡,南斯拉夫戰爭的責任方是塞爾維亞及其領導人米洛捨維奇,但漢德克頗不以為然。1991年的《夢想者告別第九王國》,1996年的《多瑙河、薩瓦河、摩拉瓦河和德裡納河冬日之行或給予塞爾維亞的正義》兩篇遊記中,都坦露了他對戰爭及人性的思考。他批評媒體「講話方式是一種幾乎完全由事先已經繃緊的狗鏈子牽制授意的」,這自然招致西方媒體的不滿。
1999年北約空襲的日子裡,他兩次穿越塞爾維亞和科索沃旅行,為了抗議德軍參與轟炸,他退回了1973年頒給他的畢希納文學獎。海牙國際法庭判處前塞爾維亞總統米洛捨維奇為戰犯,漢德克卻親自去探監,還在2006年參加了他的葬禮並講話。他將塞爾維亞歸入巴爾幹戰爭的受害一方,稱它是「一個孤兒,一個被拋棄的孩子」。這一系列行為都讓他被西方主流民意所排斥。
他出眾的文學才華,加上與西方媒體為敵的架勢,使得他總在被授獎與拒絕領獎之間游動。除了退回德國畢希納文學獎外,他還在2006年被迫放棄海涅獎。當時德國的杜塞爾多夫市本已宣佈授予他海涅獎,卻因他在米洛捨維奇葬禮上的講話而遭到政治人士圍攻,而不得不棄獎。
2014年,他又被挪威政府授予國際易卜生獎,這一結果被西方一些人稱為「空前的醜聞」,挪威筆會要求評委會辭職謝罪。漢德克去奧斯陸領獎時,遇到了抗議者的噓聲與斥責。因為感覺受到了不友好的對待,他雖然領了獎,但拒絕接受獎金(獎金為250萬挪威克朗,在當時約合人民幣408萬元)。在致獲獎詞時,他繼續堅持為塞爾維亞辯護的立場,並告訴批評者「見鬼去」。
說回到文學,他對諾貝爾文學獎也沒什麼好臉色,除了公開質疑鮑勃·迪倫的獲獎外,在早年還曾從根本上質疑過諾獎存在的必要:「諾貝爾文學獎到底是應該廢除的,因為它對文學只是事後虛偽的追封,固然可以一時招引來看熱鬧的——讓報紙一口氣做『六個版』,卻於閱讀無益。」
來來來,數數他這一路罵了多少人,拒了多少獎:
罵觀眾,罵西方媒體,罵抗議者,罵批評他的人,罵諾貝爾獎評委。
退回了畢希納文學獎,拒絕了海涅獎,領了國際易卜生獎但拒絕了獎金。
未來,他是否拒絕諾貝爾獎,是第一個看點。如果不拒絕,那麼領獎時如何面對瑞典學院外抗議的群眾,則是第二個看點。有漢德克的地方,總不會缺少新聞,更不會缺少麻煩。
惟其如此,諾貝爾獎評委會敢把2019年的獎頒給這個多次懟自己的人,還是很令人刮目相看的。捫心自問,咱們如果手握諾獎大權,能做到評委們這麼豁達大度嗎?何況,這個獎必然還會遭到歐洲很多人的非議,在今年諾獎評委會需要求穩的大環境中,還敢頂著壓力把獎給漢德克,不得不說這屆評委挺有種的。
漢德克這次獲獎,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新評委對老評委的一次叛逆之舉。去年醜聞之後,18名評委中的8人提出辭職,後來新補選了8位評委進來。也就是說,雖然都叫諾貝爾文學獎,但今年的評委會與2017年相比換了幾乎一半的人。如果說老評委們被漢德克懟得很鬱悶的話,新評委與漢德克之間其實並無矛盾可言。根據合理推測,這批新加進來的評委,很可能是促成漢德克獲獎的推動力量。
總結漢德克從業至今的經歷,他寫了《罵觀眾》但獲得觀眾的喜愛,罵遍歐洲媒體卻獲獎無數,罵過諾獎評委但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也算是一個傳奇。
結語:
總的來說,2018和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都算實至名歸,評委很老實,也很有種。具體到作品,他們二位的多部作品都在國內出版過,不用您費心找,有他們版權的出版社此刻正加班加點趕印,不久就會出現在各大書店、網店的醒目位置,不愁讀不到。懶得讀書的,偷偷跟您說個事:彼得·漢德克這個名字,在豆瓣讀書有9個條目,在豆瓣電影卻有18個條目。他作為編劇、導演甚至演員出現在多部影片中,《柏林蒼穹下》、《左撇子女人》、《錯誤的舉動》、《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等都是他編劇的名作,可以先找來看看,再來決定是否讀他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