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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年的春天如期而至,陰曆的二月仍然有些寒意。就在人們還沉浸在新春的祥和歡樂之中時,一個電話給我的春天塗上了悲傷的顏色!
那是一個淒冷的清晨,大哥打來電話說,母親腰疼,在"李家寨"吃了好多藥,打針、輸液也不見效,今天要趕六點的班車來古藺檢查檢查。放下電話,我百思不得其解:年前不是好好的嗎?才隔一個來月,怎麼就這麼嚴重?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吧...... 記得馬年的歲末,我回家探視年過七旬的老母親時,她仍舊是那麼硬朗。說起話來總是那麼鏗鏘有力,挑水、做飯無一不能,而且一有空就背著背兜往園子裡走......我再三勸她少做些,可是,母親倔強地說:"耍起做啥子?你看去年我收的那幾千斤干包谷,餵豬多好啊--包谷喂的豬油水好!今年我們家的年豬有一巴掌多厚的膘,三、四十斤'邊油'!耍起做啥子呃!只要遛得,我就要喂幾個豬來吃,"邊油"和"二刀"你們一家一半。"說著說著,母親的臉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我是又喜又憂。憂的是母親年歲大了,生怕她磕磕碰碰什麼的;喜的是母親強健的體魄簡直讓人歎服--七十幾的人了,硬是不要哥哥嫂嫂幫她挑水,一天走幾十里山路去"趕場"也不在話下,丟了羊叉弄掃帚,好像總有使不完的氣力似的。勸母親到古藺去過個年,可是說什麼她也不答應。
在我動身回古藺的那天,母親像往常一樣,天沒亮就起來煮好了早飯。在我們吃飯的時候,她忙著給我收拾東西:一大罐熟豬油,幾十斤精臘肉,還有一筐新鮮的土雞蛋和幾隻肥得流油的大公雞......什麼好東西都沒有落下!吃過早飯,母親背著幾隻大公雞,執意要親自和哥哥送我去趕車。一路上,我們娘仨兒說說笑笑,母親的臉上洋溢著無限的幸福,爽朗的笑聲灑滿了山野...... 一切的一切,彷彿就在眼前!可是,如此硬朗的母親怎麼就......老天爺怎麼就這麼不開眼?!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早早地來到汽車站。可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見母親的蹤影。這是怎麼了?難道......我不敢往下想!正當我焦急萬分之時,一個中年婦女叫了我一聲。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她說:"三哥,你是不是等伯娘?她要遲一點才能來。"我迫不及待地追問為什麼,她才道出了實情:原來,母親乘坐的中巴車超載了十多人。快到檢查站時,車主強行把沒有座位的乘客攆下了車,說等車子到站後再回去接他們。和母親同行的她沒有座位,卻又急著要趕來陪兒子做手術,以便當天趕回去照顧年邁的老人。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母親主動把座位讓給了她。 我在焦急和不安中又苦苦地等待了近兩個小時,班車才往而復返。車還沒有停穩,人群一窩蜂地湧了出來。可是,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母親的身影。我更著急了,不顧一切地往車上擠。當我擠上車時,母親正步履蹣跚地向我走來。"等夠了吧,要耽擱你的事情不?"我還沒來得及詢問母親的病情,她卻搶先開了口。當我問她哪裡不舒服時,她說:"沒得啥子大問題,只是腰桿疼得很,吃了幾百塊錢的藥也不管用。我都想不管它算了--反正七十幾的人了,死也是死得的。但是那些老年人都來勸我,說你在古藺,恁方便,要是不來看,死了以後別人會說你的閒話......"聽著,聽著,我禁不住淚流滿面了。
到了古藺縣人民醫院,放射科主任是我的老鄉,他仔細地看了看母親的片子,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有話說。從他強裝的笑臉上,我看出了不祥的徵兆。我隨著他來到外面的走廊上,他嚴肅地對我說:「看來不妙!你最好接著給"老輩子"拍一個CT,最後再確診一下。」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怎麼可能呢?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回到放射室,母親焦急地說:"是不是有啥大問題?要是嚴重就不醫了!隨便它,聽天由命......"說著就要往外走,我們急忙說:「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想趁這個機會讓您好好檢查一下身體。反正花不了多少錢,您又好不容易來一趟。」在老鄉的勸說下,母親才勉強同意繼續做檢查。結果出來後老鄉惋惜地對我說:"遲了!太遲了!!你們怎麼不早些送她來檢查?"我頓時無力地癱坐在走廊邊的長椅上。過了一會兒,老鄉安慰道:"已經擴散了,什麼治療都沒有用。你趕緊到'藥監局'去辦一個'麻醉藥品專用薄',只有盡盡孝心,盡可能減輕她的痛苦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地從面頰滑落,隨著我那顆破碎的心兒,一齊滑落到無底的深淵......
母親執意要趕下午的末班車回去,說是不放心家裡的豬和雞,生怕哥哥嫂嫂怠慢了它們。我只好騙她說,回鄉的末班車沒有來,可能是因為人少停開了。母親沒有辦法,只得答應留下來。可是,吃了藥後,反應非常強烈,母親疼痛難忍,只好叫我陪她到外邊去走走。我們從城東走到城西,又從城西繞到城南、城北,走走停停,到處看看,母親似乎要好受些,她好不容易才熬了一個下午。第二天,說什麼也留不住母親了。她說一是怕給我添麻煩,二是怕"回不了家"!一生信神信鬼而又不信命的母親,此時的心境是多麼的澄明啊!勤勤懇懇奉獻一生而又不求回報的母親,就是死,也不忘捧出她那顆熾熱的心!此後,一到週六,我就帶著"杜冷丁"上路了。每次到家,母親的第一句話都是:"我拖累你們了!"說著說著,我們娘兒倆早已潸然淚下、泣不成聲了。一次,我走的時候,母親突然對我說:"佑佑,你不要再買藥了,這些都用不完!""不!您一定要挺住!媽,我不能沒有您!!"我哭了,好像天馬上就要塌下來一樣,一瞬間,整個人似乎完全失去了支撐。我伏在母親的病榻上,號啕大哭起來,就像一個斷奶的嬰兒,縱情縱性、毫無顧忌。最後,母親終於答應:"我等著你!" 後來,聽嫂子說,就在我走後的第三天晚上,母親趁他們熟睡後,一個人拄著枴杖到自己的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找了好半天--原來,她早就想結束自己的痛苦了,她更不願拖累我們!慶幸的是,哥哥早就料到了母親這一招,提前把農藥和各種刀具都收藏起來了。我沒有理由責難母親,我只是埋怨上蒼太不公平!不是說"好人一生平安"嗎?為什麼要讓慈愛的母親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老天無眼啊,老天無眼!在與病魔搏鬥了兩個多月後,母親靜靜地離開了我們。母親雖然棄我而去了,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卻永遠鮮活在我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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