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簫吹徹明月寒

皎潔的月光消盡了白日的喧鬧，鄰居家那喝五吆六的聲音也漸漸地聽不見了，鄉村的夜晚變得出奇的寧靜。難得偷來片刻顯得閒暇，不惜長途奔波，為的是在中秋節晚上與家人團聚。飲完最後一杯劣質葡萄酒，此時睡意全消，孩子們都安靜地睡者了，我和妻就帶上門出去踏月。

此時賞月，才恰是到了好處。天空純淨得沒有一絲雲，清亮，湛藍，彷彿一池平靜的春水。圓圓的明月脫盡了初升時的朦朧暈色，白亮亮的像一塊寶鏡掛在中天，好像要融盡人間的酸甜苦辣，但不知廣寒宮內的清幽是否要勝卻人間無數？與妻攜手並肩，漫步在清風明月之下，總該有一種團圓後的歡樂、幸福、甜蜜的感覺吧。

忽然，一陣悠悠的蕭聲從村口傳來，打破了月夜的靜謐，給這中秋月下的鄉村增添了一種高雅的色彩，那為生命將盡正為自己唱輓歌的秋蟲、寒蟬也為之噤聲了。

月下洞簫，俗雅共賞，可算是一絕。但在流行音樂充斥的城市，吹蕭者猶且寥寥，何況是在偏僻的鄉村呢？這不禁使我想起了我的啟蒙老師，難道是他？

小時候，我有一位好朋友，叫楊小囡。每次到他家去玩，他爸爸就教我們識字讀書。他爸爸學問可大了，聽說上過大學，從他那裡我懂得了很多道理。有一次，我和小囡到他爸屋裡去玩，見牆上掛著一根長長的笛子，還綴一隻長長的綠穗兒，非常好看。小囡告訴我那叫洞簫，是他爸爸的珍貴物件，不能隨便玩的。後來長大了，聽人說那是小囡的爸爸在外地讀書時，心上人送的。當時他爹在家給他找了一個小家碧玉，力逼回來成婚，父命難違，只好兩地「眼成穿而骨化石」。想不到這支洞簫還凝聚著一段愛情悲劇呢。所以，更想聽聽這蕭聲到底是什麼樣？但是，卻從沒見他吹過。我真疑心他根本就不會吹，掛那不過是一件紀念品罷了。然而我錯了，我終於聽到了那洞簫的聲音。

那是在小囡的母親亡故後的一個中秋夜晚，也是這樣一個圓圓的月亮，我來到小囡家，小囡告訴我，他爸爸拿著那支蕭出去了。出於好奇，我和小囡一起來到村口，只見他爸爸坐在村口的大樹下，吹起了那只長長的洞簫。我當時年齡還小，聽不懂他吹的是什麼。有一點我似乎是知道的，他吹得很傷心。蕭聲和著淚水，形成了一條哭泣的小河。現在想來，他吹的也許是悼念亡妻的輓歌，也許是對封建婚姻制度的控訴，也許是對他愛情悲劇的哀怨。之後不久，他就帶著小囡遠走高飛了。從此就斷絕了音訓，後來聽說他進了一所大學教起書來。

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有一天，我忽然在報紙上看到戰鬥英雄楊小囡的名字，開始我不相信，以為全國之大，重名者有之，後來看到具體事跡報道，才確信他就是我少年時期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