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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文選讀

紅 棗熟 了

佚 名

紅棗熟了。

山東靈寶大棗,個大味甜,清脆爽口。價錢也不便宜。

販棗子的都知道,這時節去靈寶,要帶上大把的鈔票,賠上晚上的好覺,在棗子的海洋裡爭奪,眼睛紅得跟棗子一般還不能歇息,這才能把滿車的棗子給運出去,換成更多的鈔票,換成老婆手上脖子上的金戒指金項鏈,換成娃娃的新衣裳新玩具,換成自己的小酒好菜,然後洗個滾燙的熱水澡,哄著孩子抱著玩具睡了!

辛苦,但也值了!

只有柴米不這麼幹。那麼多人,趕著這時節去搶生意,累個半死才換了幾個錢?做生意靠的是腦子!

他總是等棗子曬乾了,去那個小小的山村,那裡也有上好的棗子。因為那裡沒路,運不出來,所以只能指望著幾個行腳的貨郎用廉價的日用品去換。

一筐上好的棗子才換個油鹽醬醋,換個針頭線腦!

貨郎沒本錢,可柴米有。

等的那些山村的小伙子大姑娘都著急了,柴米才去山村,多少給幾個現錢,也就把棗子給全包了。再花上幾個錢,讓人給挑出山,倒在等候在公路邊的小貨車裡,那就是錢啊!大把的錢!

旁人不知道這地方,柴米誰也不告訴,連老婆都不告訴。有人爭搶,這生意就不好做了。

10多年了,就靠這生意,柴米家蓋了3層小洋樓,小縣城裡獨一份!

估摸著日子也差不多了,柴米出門,叫上小貨車。

販棗子的旺季過了,運輸生意也不好,都爭搶著拉活兒,價錢也就便宜。小錢也是錢,這道理柴米懂!

七彎八拐,上坡下嶺……柴米讓車停在公路盡頭,自己上了山。山路崎嶇,走了大半天才看見山村的輪廓。

一筐筐的紅棗都裝好了,就等柴米來收了,柴米扒拉開計算器,過秤給錢。也有那住得遠的,拿個小筐送來,柴米也就隨便給上幾個,人都說柴米仁義!

收罷了,也叫上了棒小伙子,趕早出山,還能趕在明天天亮前把棗子送到縣城。柴米也收了包袱,點上香煙,等那些棒小伙子回家取來乾糧衣裳就出發。

貨都上了肩了,那個老太太卻來了,還提著筐棗子,一步一挪的。

柴米認得那老太太,就住山腰的茅草房子,那房子都快塌了,幾根木樁撐著。都十來年了,每年柴米進山都見著,她每次都是拿著一小筐棗子換錢,一塊兩塊、三塊五塊的。就是一年比一年來得晚了!

收了比往年多的棗子,柴米高興,抓過了小筐,扔下5塊錢,轉身要走。

老太太拉住了柴米,哆嗦著說話:「今年這棗子不要你錢,求你個事吶,帶上我出山啊1

柴米猶豫了,一老太太出山,腳力跟得上麼?

這時來了個棒小伙子,挑了副扁擔籮筐,一頭是半筐濕劈柴,一頭是棉絮被褥:「我挑著老太太出山吧,求你給他指個路,老太太要出遠門啊1

柴米也就不多說了,帶上老太太走了。

出山了,老太太上了小貨車,抱著個小包袱,閉著眼睛不敢看窗外,說是眼暈。

夜路難走,煙也抽完了,柴米給老太太拉話:「出門吶?上哪啊?」

老太太還是閉著眼:「上個老遠的地方,比縣城遠吶!雲南……」

柴米打了會瞌睡,又問:「去雲南幹啥呀?」

老太太抱著包袱:「看俺兒礙…給兒帶上的煎餅、大棗,我兒最喜歡這個1

天亮了,車也到了縣城,老太太哆嗦著拿了個紙片問柴米:「這是個啥地方?有車能去不?」

柴米看看,愣住了。那紙片子上寫的是———「雲南麻栗坡烈士陵園」!

柴米小心加小心地問:「老太太,你兒子?」

老太太遞過一疊鈔票,一塊、兩塊、五塊的,「沒了!早沒了!就埋在雲南了。老早想去看看,可沒錢吶,賣了10年的棗子,俺尋思夠個車票了。煩勞你給買個票啊,我不認得幾個字的……」

柴米哆嗦了,跟篩糠似的哆嗦!

他把老太太扶上車,直奔濟南!小縣城,哪來的火車啊?

送老太太上了車,找了個乘務員說了,還給乘務員送上條好煙。乘務員黑了臉,哆嗦著把煙扔給了柴米:「收了你這煙,我還是個人吶?」

老太太只有三五十塊錢,火車票哪裡止這個數?那錢被柴米塞到了老太太的包袱裡,還添上了幾張。

回來的路上,柴米黑了臉不吭聲。到家了,柴米喝了一夜的悶酒,狠狠抽自己:「咱也是個人啊1

天亮,柴米揣上票子,買了水泥木料,請了高手瓦匠……

進山!

——摘自《羊城晚報》2005/04/16

學無止境

這是美國東部一所大學期終考試的最後一天。在教學樓的台階上,一群工程學高年級的學生擠做一團,正在討論幾分鐘後就要開始的考試,他們的臉上充滿了自信。這是他們參加畢業典禮和工作之前的最後一次測驗了。

一些人在談論他們現在已經找到的工作;另一些人則談論他們將會得到的工作。帶著經過四年的大學學習所獲得的自信,他們感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並且能夠征服整個世界。

他們知道,這場即將到來的測驗將會很快結束,因為教授說過,他們可以帶他們想帶的任何書或筆記。要求只有一個,就是他們不能在測驗的時候交頭接耳。

他們興高采烈地衝進教室。教授把試卷分發下去。當學生們注意到只有五道評論類型的問題時,臉上的笑容更加擴大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教授開始收試卷。學生們看起來不再自信了,他們的臉上是一種恐懼的表情。沒有一個人說話,教授手裡拿著試卷,面對著整個班級。

他俯視著眼前那一張張焦急的面孔,然後問道:「完成五道題目的有多少人?」

沒有一隻手舉起來。

「完成四道題的有多少?」

仍然沒有人舉手。

「三道題?兩道題?」

學生們開始有些不安,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那一道題呢?當然有人完成一道題的。」

但是整個教室仍然很沉默。教授放下試卷,「這正是我期望得到的結果。」他說。

「我只想要給你們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即使你們已經完成了四年的工程學習,關於這個科目仍然有很多的東西你們還不知道。這些你們不能回答的問題是與每天的普通生活實踐相聯繫的。」然後他微笑著補充道:「你們都會通過這個課程,但是記轉—即使你們現在已是大學畢業生了,你們的教育仍然還只是剛剛開始。」

隨著時間的流逝,教授的名字已經被遺忘了,但是他教的這堂課卻沒有被遺忘。

囚綠記

陸蠡

這是去年夏間的事情。

我住在北平的一家公寓裡。我佔據著高廣不過一丈的小房間,磚鋪的潮濕的地面,紙糊的牆壁和天花板,兩扇木格子嵌玻璃的窗,窗上有很靈巧的紙捲簾,這在南方是少見的。

窗是朝東的。北方的夏季天亮得快,早晨5點鐘左右太陽便照進我的小屋,把可畏的光線射個滿室,直到11點半才退出,令人感到炎熱。這公寓裡還有幾間空房子,我原有選擇的自由的,但我終於選定了這朝東房間,我懷著喜悅而滿足的心情佔有它,那是有一個小小理由的。

這房間靠南的牆壁上,有一個小圓窗,直徑一尺左右。窗是圓的,卻嵌著一塊六角形的玻璃,並且左下角是打碎了,留下一個大孔隙,手可以隨意伸進伸出。圓窗外面長著常春籐。當太陽照過它繁密的枝葉,透到我房裡來的時候,便有一片綠影。我便是歡喜這片綠影才選定這房間的。當公寓裡的夥計替我提了隨身小提箱,領我到這房間來的時候,我瞥見這綠影,感覺到一種喜悅,便毫不猶疑地決定下來,這樣了截爽直使公寓裡夥計都驚奇了。

綠色是多寶貴的啊!它是生命,它是希望,它是慰安,它是快樂。我懷念著綠色把我的心等焦了。我歡喜看水白,我歡喜看草綠。我疲累於灰暗的都市的天空,和黃漠的平原,我懷念著綠色,如同涸轍的魚盼等著雨水!我急不暇擇的心情即使這一枝綠也視同至寶。當我在這小房呂安頓下來,我移徙小檯子到圓窗下,讓我的面朝牆壁和小窗。門雖是常開著,可沒人來打擾我,因為在這古城中我是孤獨而陌生的。但我並不感到孤獨。我望著這小圓洞,綠葉和我對語。我瞭解自然無聲的語言,正如它瞭解我的語言一樣。

我快活地坐在我的窗前,度過一個月,兩個月。我留戀於這片綠色。我開始瞭解渡越沙漠者望見綠州的歡喜,我開始瞭解航海的冒險家望見海面飄來花草的莖葉的歡喜。人是在自然中生長的,綠是自然的顏色。

我天天望著窗口常春籐的生長。看它怎樣伸開柔軟的捲鬚,攀住一根緣引它的繩索,或一莖枯枝;看它怎樣舒開折疊嫩葉,漸漸變青,我以揠苗助長的心情,巴不得它長得快,長得茂盛。下雨的時候,我愛它淅瀝的聲音,婆娑的擺舞。

忽然有一種自私的念頭觸動了我。我從破碎的窗口促出手去,把兩枝漿液豐富的柔條牽進我的屋子裡來,教它伸長到我的書案上,讓綠色和我更接近,更親密。我拿綠色來裝飾我過於抑鬱的心情。我要借綠色來比喻蔥蘢的愛和幸福,我要借綠色來比喻猗郁年華。我囚住這綠色如同幽囚一隻小鳥,要它為我作無聲的歌唱。

綠的枝條懸垂在我的案前了。它依舊伸長,依舊攀綠,依舊舒放,並且比在外邊長得更快。我好像發現了一種「生的歡喜」,超過了任何種的喜悅。從前我有個時候,住在鄉間的一所草屋裡,地面是新鋪的泥土,未除淨的草根在我的床下茁出嫩綠的芽苗。蕈菌在地角上生長,我不忍加以剪除。後來一個友人一邊說一邊笑,替我拔去這些野草,我心裡還引為可惜,倒怪他多事似的。

可是每天早晨,我起來觀看這被幽囚的「綠友」時,它的尖端總朝著窗外的方向。甚至於一枚細葉,一莖捲鬚,都朝原來的方向。植物是多固執啊!它不瞭解我對它的愛撫,我對它的善意。我為了這永遠向著陽光生長的植物不快,因為它損害了我的自尊心。可是我囚繫住它,仍舊讓柔弱的枝葉垂在我的案前。

它漸漸失去了青蒼的顏色,變成柔綠,變成嫩黃;枝條變成細瘦,變成嬌弱,好像病了的孩子。我漸漸不能原諒我自己的過失,把天空底下的植物移鎖到暗黑的室內;我漸漸為這病損的枝葉可憐,雖則我惱怒它的固執,無親熱,我仍舊不放走它,魔念在我心中生長了。

我原是打算七月尾就回南方去的,我計算著我的歸期,計算這「綠囚」出牢的日子。在我離開的時候,便是它恢復自由的時候。

蘆溝橋事件發生了。擔心我的朋友電催我趕速南歸。我不得不變更我的計劃;在七月中旬,不能再留連於烽煙四逼中的舊都,火車已經斷了數天,我每日須得留心開車的消息。終於在一天早晨候到了。臨行時我珍重地開釋了這永不屈服於黑暗的囚人,我把瘦黃的枝葉放在原來的位置上,向它致誠意的祝福,願它繁茂蒼綠。

離開北平一年了。我懷念著我的圓窗和綠友。有一天,得重和它們見面的時候,會和我面生麼?

石縫間的生命

林希

石縫間倔強的生命,常使我感動得潸然淚下。

是那不定的風把那無人採擷的種子撒落到海角天涯。當它們不能再找到泥土,它們便把最後一線生的希望寄托在這一線石縫裡。儘管它們也能從陽光中分享到溫暖,從雨水裡得到濕潤,而唯有那一切生命賴以生存的土壤卻要自己去尋找。它們面對著的現實該是多麼嚴峻。

於是,大自然出現了驚人的奇跡,不毛的石縫間叢生出倔強的生命。

或者就是一簇一簇無名的野草,春綠秋黃,歲歲枯榮。它們沒有條件生長寬闊的葉子,因為他們尋找不到足以使草葉變得肥厚的營養,它們有的只是三兩片長長的細瘦的薄葉,那細微的葉脈告知你生存該是多麼艱難;更有的,它們就在一簇一簇瘦葉下又自己生長出根須,只為了少向母體吮吸一點乳汁,便自去尋找那不易被覺察到的石縫。這就是生命。如果這是一種本能,那麼它正說明生命的本能是多麼尊貴,生命有權自認為輝煌壯麗,生機竟是這樣地不可扼制。

或者就是一團一團小小的山花,大多又都是那苦苦的蒲公英。它們的莖葉裡湧動著苦味的乳白色的漿汁,它們的根須在春天被人們挖去作野菜。而石縫間的蒲公英,卻遠不似田野上的同宗生長得那樣茁壯。它們因山風的凶狂而不能長成高高的軀幹,它們因山石的貧瘠而不能擁有眾多的葉片,它們的莖顯得堅韌而蒼老,它們的葉因枯萎而失卻光澤;只有它們的根竟似那柔韌而又強固的筋條,似那柔中有剛的籐蔓,深埋在石縫間狹隘的間隙裡;它們已經不能再去為人們做佐餐的鮮嫩的野菜,卻默默地為攀登山路的人準備了一個可靠的抓手。生命就是這樣地被環境規定著,又被環境改變著,適者生存的規律儘管無情,但一切的適者都是戰勝環境的強者,生命現象告訴你,生命就是拚搏。

如果石縫間只有這些小花小草,也許還只能引起人們的哀憐;而最為令人讚歎的,就在那石巖的縫隙間,還生長著參天的松柏,雄偉蒼勁,巍峨挺拔。它們使高山有了靈氣,使一切的生命在它們的面前顯得蒼白遜色。它們的軀幹就是這樣頑強地從石縫間生長出來,扭曲地、旋轉地,每一寸樹衣上都結痂著傷疤。向上,向上,向上是多麼地艱難。每生長一寸都要經過幾度寒暑,幾度春秋。然而它們終於長成了高樹,伸展開了繁茂的枝幹,團簇著永不凋落的針葉。它們聳立在懸崖斷壁上,聳立在高山峻嶺的峰巔,只有那盤結在石崖上的樹根在無聲地向你述說,它們的生長是一次多麼艱苦的拚搏。那粗如巨蟒,細如草蛇的樹根,盤根錯節,從一個石縫間扎進去,又從另一個石縫間鑽出來,於是沿著無情的青石,它們延伸過去,像犀利的鷹爪抓住了它棲身的岩石。有時,一株松柏,它的根須竟要爬滿半壁山崖,似把纍纍的山石用一根粗粗的纜繩緊緊地縛住,由此,它們才能迎擊狂風暴雨的侵襲,它們才終於在不屬於自己的生存空間為自己佔有了一片天地。

如果一切的生命都不屑於去石縫間尋求立足的天地,那麼,世界上就會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成為永遠的死寂,飛鳥無處棲身,一切借花草樹木賴以生存的生命就要絕跡,那裡便會淪為永無開化之日的永遠的黑暗。如果一切的生命都只貪戀於黑黝黝的沃土,它們又如何完備自己駕馭環境的能力,又如何使自己在一代一代的繁衍中變得愈加堅強呢?世界就是如此奇妙。試想,那石縫間的野草,一旦將它們的草子撒落到肥沃的大地上,它們一定會比未經過風雨考驗的嬌嫩的種子具有更為旺盛的生機,長得更顯繁茂;試想,那石縫間的蒲公英,一旦它們的種子,撐著團團的絮傘,隨風飄向濕潤的鄉野,它們一定會比其他的花卉生長得茁壯,更能經暑耐寒;至於那頑強的松柏,它本來就是生命的崇高體現,是毅力和意志最完美的象徵,它給一切的生命以鼓舞,以榜樣。

願一切生命不致因飄落在石縫間而期期艾艾。願一切生命都敢於去尋求最艱苦的環境。生命正是要在最困厄的境遇中發現自己,認識自己,從而才能錘煉自己,成長自己,直到最後完成自己,昇華自己。

石縫間頑強的生命,它既是生物學的,又是哲學的,是生物學和哲學的統一。它又是美學的;作為一種美學現象,它展現給你的不僅是裝點荒山禿嶺的層層蔥綠,它更向你揭示出美的、壯麗的心靈世界。

石縫間頑強的生命,它是具有如此震撼人們心靈的情感力量,它使我們賴以生存的這個星球變得神奇輝煌。

峭壁上的那棵酸棗樹

張慶和

是為了擺脫那飢寒交迫的日子,你才無可奈何地跳下懸崖?是為了免遭那被俘的恥辱,於彈盡糧絕之後你才義無反顧地投落這峭壁?

歷史感懷著你,歲月銘記著你

那一天你確實跳下來了,像俯衝搏獵的那只雄鷹,像劃破靜夜的那顆流星。

然而,你並沒有死,一道峭崖壁縫救助了你,一捧貧瘠的泥土養育了你。生根、發芽、長葉……從此,你就在這裡安家落戶,日日夜夜,年年歲歲,終於頑強地活了下來,長大起來,一直長成一簇令人刮目的風景。

這便是故鄉那座大山的懸崖峭壁間的一棵搖曳在我記憶中三十年之久的酸棗樹。一棵在夾縫中生存,在磨難中掙扎,在逆境中巍峨的酸棗樹。

那是怎樣的一棵樹啊!

它高不足尺,闊不盈杯;干細枝弱,葉疏花遲。雲纏它,霧迷它;雨抽它,風摧它;霜欺雪壓,雷電轟頂。大自然中所有強者,幾乎都在歧視它,虐待它。彷彿只有立刻把它從這個世界上除掉才肯罷休。然而,酸棗樹並沒有被征服。它不低頭,不讓步,於數不盡的反擊和怒號中,煉就了一身錚錚鐵骨,凝聚了一腔朗朗硬氣。

一次次,它在風雨中抗爭吶喊;一回回,它把雲霧撕扯成碎片;它以威嚴逼迫霜雪乖乖地逃遁;它以剛毅驅逐雷電遠避他方……

它像大山的一名哨兵,時時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它像一位忠誠的使者,及時報告著八方信息;它是一面飄揚的旗幟,召喚著,引導著,衝鋒著,戰鬥著,率領著大山裡所有的草草木木們,從一個春夏秋冬奔向另一個春夏秋冬……

它明知道自己成不了棟樑高樹,卻還是努力地生長;它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蔭庇四鄰,卻還是努力地茂盛著。不像山前的桃樹,山後的梨樹,一個個嬌生慣養讓人伺候、撫慰,動輒就使性子給點顏色瞧瞧。也不像貪圖熱鬧的楊樹柳樹們,一個個佔據了水肥土美的好地方,便忘乎所以地擺首弄姿,輕飄飄只知炫耀自己。酸棗樹默默地兀立著,不鄙己其位卑,不薄己其弱小,不懼己其孤獨。與春天緊緊握手,與日月親切交談,天光地色,盡納盡吮。從不需要誰的特別關照與愛撫,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長成了那堵峭壁上的生命,讓人領略那簇動人的風采。它真誠而沒有嫉妒,它純樸而從不貪婪;抬手向路人致意問候,俯首向勝利者慶賀祝福。

那是我親眼看見的的;那一年秋天,於不知不覺中,它竟結出一粒小小的酸棗。只有一粒,而且幾乎小得為人們所不見。

那酸棗是春光秋色日月星辰的饋贈,是一片濃縮的丹霞霓雲。亮亮的,紅紅的,像瑪瑙,像珍珠,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像那萬仞峭壁的靈魂。

見到它果實的那一刻,我陡地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小酸棗,或許正是那顆酸棗樹苦修苦熬數十年而得到的一顆心吧!有了心,它便會有夢,便會更加熱烈地擁抱世界!

我喜歡出發

汪國真

我喜歡出發。

凡是到達了的地方,都屬於昨天。哪怕那山再青,那水再秀,那風再溫柔。太深的流連便成了一種羈絆,絆住的不僅有雙腳,還有未來。

怎麼能不喜歡出發呢?沒見過大山的巍峨,真是遺憾;見了大山的巍峨沒見過大海的浩瀚,仍然遺憾;見了大海的浩瀚沒見過大漠的廣袤,依舊遺憾;見了大漠的廣袤沒見過森林的神秘,還是遺憾。世界上有不絕的風景,我有不老的心情。

我自然知道,大山有坎坷,大海有浪濤,大漠有風沙,森林有猛獸。即便這樣,我依然喜歡。

打破生活的平靜便是另一番景致,一種屬於年輕的景致。真慶幸,我還沒有老。卻便真老了又怎麼樣,不是有句話叫老當益壯嗎?

於是,我還想從大山那裡學習深刻,我還想從大海那裡學習勇敢,我還想從大漠那裡學習沉著,我還想從森林那裡學習機敏。我想學著品味一種繽紛的人生。

人能走多遠?這話不是要問兩腳而是要問志向;人能攀多高?這事不是要問雙手而是要問意志。於是,我想用青春的熱血給自己樹起一個高遠的目標。不僅是為了爭取一種光榮,更是為了追求一種境界。目標實現了,那是光榮;目標實現不了,人生也會因這一路風雨跋涉變得豐富而充實;在我看來,這就是不虛此生。

是的,我喜歡出發,願你也喜歡。

品讀

喜歡出發是一種不停的追求,這種追求實際上確切地說是時刻在追求著進步、完滿。人生來不可能就見過大山的巍峨、大海的浩瀚、大漠的廣袤和森林的神秘,但正因為有追求的想法有充實自我的需要,才沒有了遺憾,感受到人生的完滿。

「人能走多遠?這話不是要問兩腳而是要問志向;人能攀多高?這事不是要問雙手而是要問意志。」從這句話中我們明白喜歡出發應該具有的素質,那就是志向與意志,只有如此,人生才會變得豐富而充實,才能不虛度此生。

從汪國真的喜歡出發,我們感受到一種探險,觸摸到了一顆年輕的心和體會到一種豪情,終於明白比路更遠的只能是人的腳和那顆永遠追求完滿的心靈。

下 棋

梁實秋

有一種人我最不喜歡和他下棋,那便是太有涵養的人。殺死他一大塊,或是抽了他一個車,他神色自若,不動火,不生氣,好像是無關痛癢,使你覺得索然寡味。君子無所爭,下棋卻是要爭的。當你給對方一個嚴重威脅的時候,對方的頭上青筋暴露,黃豆般的汗珠一顆顆地在額上陳列出來,或哭喪著臉作慘笑狀,或咕嘟著嘴作吃屎狀,或抓耳撓腮,或大叫一聲,或長吁短歎,或自怨自艾口中唸唸有詞,或一串串地噎嗝打個不休,或紅頭漲臉如關公,種種現象,不一而足,這時節你「行有餘力」便可以點起一支煙,或啜一碗茶,靜靜地欣賞對方的苦悶的象徵。我想獵人追逐一隻野兔的時候,其愉快大概略相彷彿。因此我悟出一點道理,和人下棋的時候,如果有機會使對方受窘,當然無所不用其極,如果被對方所窘,便努力作出不介意狀,因為既然不能積極地給對方以苦痛,只好消極地減少對方的樂趣。

自古博弈並稱,全是屬於賭的一類,而且只是比「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略勝一籌而已。不過弈雖小術,亦可以觀人,相傳有慢性人,見對方走當頭炮,便左思右想,不知是跳左邊的馬好,還是跳右邊的馬好,想了半個鐘頭而遲遲不決,急得對方只好拱手認輸。是有這樣的慢性人,每一著都要考慮,而且是加慢的考慮,我常想這種人如加入龜兔競賽,也必定可以獲勝。也有性急的人,下棋如賽跑,劈劈拍拍,草草了事,這仍舊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一貫作風。下棋不能無爭,爭的範圍有大有小,有斤斤計較而因小失大者,有不拘小節而眼觀全局者,有短兵相接,作生死鬥者,有各自為戰而旗鼓相當者,有趕盡殺絕一步不讓者,有好勇鬥狠同歸於盡者,有一面下棋一面誚罵者,但最不幸的是爭的範圍超出了棋盤,而拳足交加。有下象棋者,久而無聲音,排闥視之,闃不見人,原來他們是在門後角里扭做一團,一個人騎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在他的口裡挖車呢。被挖者不敢出聲,出聲則口張,口張則車被挖回,挖回則必悔棋,悔棋則不得勝,這種認真的態度憨得可愛。我曾見過二人手談,起先是坐著,神情瀟灑,望之如神仙中人,俄而棋勢吃緊,兩人都站起來了,劍拔弩張,如斗鵪鶉,最後到了生死關頭,兩個人跳到桌子上去了!

笠翁《閒情偶寄》說弈棋不如觀棋,因觀者無得失心,觀棋是有趣的事,如看鬥牛、鬥雞、鬥蟋蟀一般,但是觀棋也有難過處,觀棋不語是一種痛苦。喉間硬是癢得出奇,思一吐為快。看見一個人要入陷阱而不作聲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如果說得中肯,其中一個人要厭恨你,暗暗地罵你一聲「多嘴驢1另一個人也不感激你,心想「難道我還不曉得這樣走1如果說得不中肯,兩個人要一齊嗤之以鼻,「無見識奴1如果根本不說,憋在心裡,受玻所以有人於挨了一個耳光之後還要撫著熱辣辣的嘴巴大呼「要抽車,要抽車1

下棋只是為了消遣,其所以能使這樣多人嗜此不疲者,是因為它頗合人類好鬥的本能,這是一種「鬥智不鬥力」的遊戲。所以瓜棚豆架之下,與世無爭的村夫野老不免一枰相對,消此永晝;鬧市茶寮之中,常有有閒階級的人士下棋消遣,「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宦海裡翻過身最後退隱東山的大人先生們,髀肉復生,而英雄無用武之地,也只好閒來對弈,了此殘生,下棋全是「剩餘精力」的發洩。人總是要鬥的,總是要鉤心鬥角地和人爭逐的。與其和人爭權奪利,還不如在棋盤上抽上一車。宋人筆記曾載有一段故事:「李訥僕射,性卞急,酷好弈棋,每下子安祥,極於寬緩,往往躁怒作,家人輩則密以弈具陳於前,訥賭,便忻然改容,以取其子布弄,都忘其恚矣。」(南部新書)。下棋,有沒有這樣陶冶性情之功,我不敢說,不過有人下起棋來確實是把性命都可置諸度外。我有兩個朋友下棋,警報作,不動聲色,俄而彈落,棋子被震得在盤上跳蕩,屋瓦亂飛,其中棋癮較小者變色而起,被對方一把拉住:「你走!那就算是你輸了。」此公深得棋中之趣。

選自《梁實秋散文》

毛毛蟲怎樣過大河

一次相聚,有朋友出了道腦筋急轉彎題給大家:對岸鮮花盛開,四季如春,恍如天國,毛毛蟲要去對岸生活,可是一條大河阻住了去路,橋又在很遠的地方,那麼毛毛蟲要怎樣能過大河?

當時很納悶,毛毛蟲要怎樣過大河呢,無非是長途跋涉,從橋上爬過去。可是朋友們的答案卻是千奇百怪。

一位剛出校門的女孩說:「游過去嘍1(天,是毛毛蟲呀,不是人。)

做編輯的朋友說:搭船過去!

一位從商的朋友說:躲在別人身上過去!(哈,天才毛毛蟲!)

而那位律師朋友想了好久肯定地說:從地圖上爬過去!

答案還有好多,比如說落在樹葉上飄過去;花錢讓人帶過去;等河干後爬過去……

是的,只是一道腦筋急轉彎題而已,所以所有的方法都可以,只要能到達彼岸就行。可是我最喜歡的答案是:變成蝴蝶飛過去。

天哪,這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

從一個小小的卵開始,毛毛蟲經歷多次的蛻皮,長大,然後成蛹,在某個風和日麗花香瀰漫的日子,毛毛蟲變成了美麗的蝴蝶,在眾人的敬慕裡,帶著尊嚴與喜悅翩翩飛過大河,到達鮮花盛開的彼岸。

我想這是真正聰明真正值得敬佩的毛毛蟲吧。不異想天開,不投機取巧,不依附別人,聰明又勤奮,無懼秋雨冬雪、寒風酷熱,在四季交替中克服一個個困難,帶著自信安然成長並不斷自我完善,直到變成美麗的蝴蝶,然後翩翩飛過大河,到達幸福的彼岸。

——摘自《意林》2005年第3期

空 靈

譬如一片草原。在你看來,居然便是在大地這張紙上塗抹的一幅畫,任你的想像去空曠而遼遠;

譬如一方天空。沒有燦爛的雲霞去裝點,甚至懷抱中也沒有幾隻鳥在嬉戲,像淘洗過一般,就那麼固守一片純淨;

譬如一灣海域。沒有風亦沒有浪。只是用湛藍的眼睛裝下一片天,讓原來的蔚藍變成一種飽和。於是,這種處子般的平靜足可以讓你想到天荒地老也不致破滅……

不妨說,這種景到便是一種空靈。這樣,我們知道了空靈便是一種寧靜一種和諧一種無窮。而且空靈於我們不是虛幻,它美麗得無處不在。

空靈於人,是心靈上一種短暫的休息和調適。

譬如友誼。我們原來是很深地愛和關懷一個人,我們甚至可以不很深地介入,把朋友封存在裡,保持一種距離。平淡的時候縱使淺淺地想起,於自已是開掘了一種財富,於朋友便是一種更深的銘記。無疑地,這應該是一種遙遠的時空聆聽最獲得過的那些成功,以及困為那些成功帶給我們命運改變的種種,我們可以平淡些地看。如果一個人創造過後便問心無愧地去接受回報,那他充其量只能是活得不虧的人。活著不是一種交換,我們如果不太奢望自已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為著自已命運的改變,我們會很輕鬆地呼吸,很隨意地去工作。因為我們已習慣了公平地去看自已的得失。想想看,一個早已為自已的心靈準備了一片很大的可以包容不公的天地的人,他還抱怨什麼?或者說一個內心留著那麼多的空靈可以駐紮憂傷的人,還會懼怕什麼?

譬如不幸。對於一個不幸的人,他尤其需要的是曠達。如果說面對一無所有尚能坦然自若,不幸對這個人來說便是沒有任何損傷了。空靈有時便是一種曠達。中幸的人實在可以讓自已的心靈世界空靈一些,像那些道僧,一無所有卻心納天下。有這種心境的人活著自是比那種整日為命運噓歎的懦無要強多了。

譬如整個的人生。倘使你心的領空固守一份空靈,你便會像看待一幅自然景觀一般去看待,投入人生的心情就像一隻鳥投入天空的心情。因為心是空靈的,於是嚮往一份博大,嚮往一份無窮,那飛翔的翅膀就會舒展得分外果敢且有力。

空靈於人,終究是人體味生命或與生命抗衡時感情的一種理智選擇,是一種心態上的崇尚美好和保留美好呵!

兩 岸

餘光中

我們總是聚少離多,如兩岸。

如兩岸——只因我們之間恆流著一條莽莽蒼蒼的河。我們太愛那條河,太愛太愛,以致竟然把自己站成了岸。

站成了岸,我愛,沒有人勉強我們,我們自己把自己站成了岸。

春天的時候,我愛楊柳將此岸綠遍,漂亮的綠絛子潛身於同色調的綠波裡,緩緩地向彼岸游去。河中有萍,河中有藻,河中有雲影天光,仍是《國風·關罘篇的河啊,而我,一徑向你泅去。

我向你泅去,我正遇見你,向我泅來——以同樣柔和的柳條。我們在河心相遇,我們的千絲萬緒秘密地牽起手來,在河底。

只因為這世上有河,因此就必須有兩岸,以及兩岸的綠楊堤。我不知我們為什麼只因堅持要一條河,而竟把自己矗立成兩岸,歲歲年年相向而綠,任地老天荒,我們合力撐住一條河,死命地呵護那千里煙波。

兩岸總是有相同的風,相同的雨,相同的水位。乍醬草勻分給兩岸相等的紅點給兩岸同樣的白,而秋來蒹葭露冷,給我們以相似的蒼涼。

驀然發現,原來我們同屬一塊大地。

縱然被河道鑿開,對峙,卻不曾分離。

年年春來時,在溫柔得令人心疼的三月,我們忍不住伸出手臂,在河底秘密地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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