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情敵 我把愛人還給她

你的微笑裡有寂寞

「你好。我們可以認識嗎？」這是李漢中對我講的第一句話。我抬起頭看眼前的這個男人，灰色西裝，藍色領帶，古銅色皮膚，簡單的平頭，眼睛明亮。「我叫李漢中。」這是第二句。

已是婚禮最後的自助用餐時間，大廳裡忽然熱鬧起來。新娘玫是我的小學同學，很幸運地找了個「海歸」，對她體貼入微。我是玫唯一邀請的小學同學，原本以為在這裡會很無聊，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相遇。

李漢中並不徵求我同意，在我身邊坐下。我已經一個多小時未發一語，正樂得找個人聊聊。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笑起來真美。」他必定是個情場高手，知道如何討女人歡心。

「我為他們高興。」這是真心話。這些年來，身邊女友陸續歡天喜地地出嫁，婚後也很美滿，讓單身的我艷羨異常。愛情真是美好。

「願意和我約會嗎？」李漢中語出驚人。我半天才緩過神來。

「你怎麼知道我單身，沒結婚也沒有男朋友？」我沒有正面回答。

「你的微笑裡有寂寞。」李漢中果然火眼金睛，可以從微笑裡窺出寂寞。我開始對這個男人有了興趣。

李漢中拿來紅酒，他把杯子遞給我時，我看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指環。我向來不太八卦，視線停留一秒鐘後，立即移開。他是一個相當健談的男人，能說會道的男人對於女人來說，總是有吸引力的。

「你還沒回答我，願意和我約會嗎？」

「我不和已婚男人約會。」同有家室的男人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這是我的原則。雖然沒有愛情，卻也不至於飢不擇食，讓自己去陷入情感與道德的雙重危機。

李漢中笑了，「你是說這個？」他指指那枚戒指，「戴著玩的，為防止無關人員騷擾。哈哈，你知道我還是很有魅力的。」

我將信將疑。這個世界上，會有幾個男人說真話？

她的警告嚴肅認真

接到玫電話的那個週六早晨，我正睡眼惺忪。玫剛去馬爾代夫度完蜜月回來。「親愛的，出來喝咖啡吧，我帶了禮物給你。」嗯，我心裡盤算著，正好可以向她打探一下李漢中的情況。婚禮結束後，他約過我兩次，單純的吃飯聊天。他是個很細心的男人，餐前會訂位，餐後會送我回家，上下車時會為我開關車門……我對他也有了些許莫名的好感，只是每次看到那枚「故意為之」的戒指，心裡總會「咯登」一下。

從未婚女子變作少婦，如果生活滋潤，是會更加光彩熠熠的。玫便是如此，打扮得像一朵怒放的鮮花。她送了一個精緻的木製首飾盒給我，很大，好多個抽屜。

我打趣說：「我可不像你，有那麼多首飾！」

「你啊，趁還沒到三十歲，趕緊找個人嫁了吧！」我一聽別人的說教就痛苦，於是立即轉移話題，問起了李漢中。

「這個人我知道，Martin的大學同學。怎麼了？你對他有興趣？」到底是十多年交情，玫一眼將我看穿。

「沒有。隨便問問。」我急於否認。

「沒有最好。這個人啊，最好不要跟他有什麼瓜葛！」玫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

「他結婚了嗎？」我追問。

「沒有。他是有女朋友的。總之，你不要和他有聯繫。」玫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她的警告非常嚴肅認真，讓我疑竇叢生。

他承諾不會離開她

我想中止這段還未開始的感情，卻有點力不從心，漢中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是那樣興高采烈，根本無力拒絕他的邀請，我知道自己正愈陷愈深。然而，我並沒有在漢中身上找到任何除我之外的其她女人的痕跡，他的作息很有規律，不會突然消失，也不會在我面前接起神秘電話……難道是他善於掩飾？我多次想問個明白，卻始終不知如何開口。

終於有一天，漢中對我說，想告訴我一個故事。說這個故事的時候，他的表情始終很凝重——

認識她時他很窮，大學剛畢業，租的是一月五百的破房子。她不顧家庭阻礙，堅持要和他在一起，彷彿知道終有一天，他會出人頭地。她很漂亮，且知書達理，雖出生富裕，卻沒有一點小姐脾氣，還給了他很多鼓勵。她從不對他有任何物質上的要求，甚至偷偷為他添置傢俱、電器和衣物。而他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娶她。他非常愛她，他知道那愛裡還有很多感激。

後來他做起了小生意，賺了些錢，還在她父親的幫助下開了公司。她父親閱人無數，斷定這個年輕人會有一番出息，於是漸漸贊同了女兒和他交往，他也果然平步青雲，公司第一年就有了贏利。接著，他在市中心買了套公寓。再後來，他終於可以每天開車接送她上下班，陪她出席各種家庭聚會，在她的親眷面前抬起頭來，因為他絕非紈褲子弟，事業全靠自己打拼。他想，他應該有資格娶她了，他已經配得上她了。那時候，他們在一起已六年。

他向她求婚，她很高興地答應了，兩人預備舉行訂婚儀式。可就在儀式當日，她卻神秘失蹤。幾天之後，他才找到面容憔悴的她。她抱著他痛哭，他這才知道她在體檢中查出自己患有盧伽雷氏綜合症，這是一種肌肉萎縮的玻他對這種病完全沒有概念，他說，不管什麼病我都要治好你。她告訴他這個病根本無法治癒，根據病情的不同，可以有二至二十年的壽命。她說，我們分開吧，我不想拖累你。他死活不同意，買了卡地亞的對戒，幫她套在無名指上，另一個留給自己。

他們最終沒有分手，也沒有結婚，因為目前對於她來說，治病才是頭等大事，婚姻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再說，對他們來講，有沒有這樣一個形式，並不會有太大的不同。於是，她去了美國治病，她在那裡有親戚可以照顧她。他調出了公司大筆的流動資金匯給她，他知道那對她的醫藥費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終究也是一份心意，令他安心。他承諾不會離開她，只要她想嫁給他，任何時候他都願意迎娶。

她一走就是兩年。朋友們都很納悶，婚禮為何會延期，新娘為何會失蹤。他只是向大家解釋說她去了國外工作。只有少數幾個最親密的朋友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為他保密，因為他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生玻

這場告別看不出悲傷

「這是我的故事。」漢中最後說。我們之間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除了訝異之外，我終於明白了玫對我的警告。她的丈夫Martin應該就是少數知情的幾個朋友之一。

我那一刻的心情就像被人當頭棒喝，不知所措，絲毫沒有抵禦的能力，拚命忍住不哭，「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在她回國前的一個月中，我愛上了你。」漢中的臉因為痛苦而變了形，眼睛裡有淚光。

「那真的很要命。但你不可以離開她！」我沒有說出口，更要命的是，我也愛上了他。

「你可以等我嗎？」漢中像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問我。

「等你跟她講清楚你愛上了我？還是等她離開這個世界？」很多時候，在愛情面前，男人的智商也會下降。他根本沒有選擇，這連我都知道。

那天是我跟李漢中最後一次見面。在她回來之前，我要把他還給她。我必須盡早脫身，那麼複雜的劇本，我演不來。「對不起，請你回去，回到原先的軌道上去。」說這話的時候我感到疼痛。人非草木，豈能無心。

我站起身，「李漢中，送我回家。」

他很緊很緊地抱住我，我知道那是個告別的擁抱。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請你相信我，我不是因為寂寞。她離開兩年，我只對你一個女人動過心。」我的眼淚突然間就掉落了下來，掉在他的淡藍色襯衣上，慢慢暈開。

漢中開車送我回家，紅燈的時候，他悄悄摘下無名指上的戒指，一手擋住方向盤，一手握緊我的手。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讓我淚流滿面。我斜過身體，凝望他更加英俊的側面。我想把這張臉永遠刻在記憶裡，永不忘懷。

「為什麼盯著我看？你這樣我開車會分心的。」

「因為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強顏歡笑，想讓這場告別看不出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