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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回憶
定格在五歲前
五歲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和父母一起的合影了,或者說,自五歲以後父母就再也沒有帶我出去玩出去照過相。我對他們最美好的記憶只浮現在看到幼時照片的時候,只能看著他們定格多年的微笑去想像去回憶他們對我的好。父母不是沒有愛過我,只是那份對他們女兒的愛既短暫又久遠,以至於我幾乎漸漸忘記他們,竟然還是我的生身父母。
五歲之後,我們一家人也去過公園,去看過展覽。他們依然留下了不少照片。只是鏡頭前的人變了,小我五歲的弟弟佔據了相機的所有焦點。而相片上的父母依舊笑得燦爛,從他們喜悅歡欣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到拿著相機為他們拍照的我。我不是以他們的女兒、弟弟的姐姐的身份存在於這個家庭中,更像是弟弟出生的阻礙,家裡的保姆,或是爺爺奶奶從未正眼瞧過的空氣。
爺爺奶奶要孫子
外公外婆要面子
我的祖輩都是重男輕女的老頑固。我父母都是城裡的普通工人,文化程度不高。我不知道我出生的那天,我的父母是怎樣的心情,但自從我懂事以來,我就發現並且肯定了一點:家中的老人全都不喜歡我。
印象中,很小的時候總是很期盼過年的,那時媽媽還是會給我買新衣服,爸爸會帶我放鞭炮,我在熱熱鬧鬧的鞭炮聲中歡喜得大喊大叫。我也很喜歡隨爸爸媽媽出去拜年,在親戚朋友家去的時候總會得到紅包和一堆好吃的。可我不敢去爺爺奶奶還有外公外婆家拜年,因為在那裡我得到的壓歲錢總比表哥和堂哥們少好多。他們滿是皺紋的臉對我總是僵硬得沒有溫度。當時的我體會不出他們表情中的厭惡,只是覺得好怕他們。因為聽了太多抱怨和歎息,爸爸媽媽在老人的面前也總是顯得沒精打采的。
除了過年,老人們有時還是會來家裡探望一下。一開始,年幼不懂事的我會往爺爺奶奶身上撲,表示我的歡迎和喜愛。可換來的都是他們不耐煩地揮手一趕:去去!自己去玩去!被拒絕的我愣在那裡不知所措。我若委屈地大聲哭喊,在一旁的父母也會呵斥我。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是我做錯了什麼?
四歲那年的暑假,爸爸出差,媽媽白天要去工廠上班,奶奶很不情願地來家裡照顧我。說是照顧,其實她根本不管我。任我在屋子裡院子裡玩,做好飯也不叫我就自己一個人先吃,等我餓了的時候就對著一桌剩菜隨便扒拉幾口。那時我並不理解,反倒覺得這比媽媽在的時候處處管著我要自由得多。
一天下午,我在院子裡看隔壁的小孩在吹五顏六色的泡泡,我很是羨慕,想了很久,還是跑去對奶奶說我也想要一瓶。正在看電視的奶奶瞟了我一眼滿是煩躁,叫我走開。我鬱悶地回到院子裡,別人小孩告訴我這個就是肥皂水,拿點洗衣粉摻水就行了。我聽了興沖沖地回家去,照他的話抓了一大把洗衣粉,結果洗衣粉水濺到了眼睛裡,我被刺痛了,大哭大叫。我以為我大聲地哭,可以喚出奶奶幫我處理。結果不論我怎麼高聲哭喊,奶奶都沒理我。反倒是院子裡的孩子聽到我的哭聲,叫來了他媽媽,是那個阿姨幫我清洗了眼睛。等阿姨把我帶到奶奶跟前時,她仍端坐在電視機前不動聲色地看著電視。阿姨略帶責怪地問她怎麼不管的時候,她說了我一輩子都記得的話:「個丫頭有麼事那嬌氣的!」
阿姨搖著頭走了。我在那一刻恍然明白了老人們對我態度冷漠的根本原因:他們不喜歡女孩。他們完全忘記了我們之間不可抹殺的血親,忘記了我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是他們承傳的生命。
我讀大一時,家裡通知我:奶奶去世,立即回漢。可我沒有。但我卻在另一個城市為另一個奶奶——我好同學的奶奶奔喪。因為,我整個大一的週末,是這位奶奶彌補了我心中沒有祖母的慈愛。我每個週五週六都隨這個密友回她家,她奶奶把我像親孫女一樣待。在這位慈愛奶奶的喪事中,我哭得比她親孫女還厲害。因為我心中愛恨交加。
一份荒唐鑒定
換來弟弟
五歲之前,媽媽親暱地叫我是她的「小麻雀」,因為我成天唧唧喳喳,又笑又鬧。我會唱歌,喜歡跳舞,碰到生人也毫不膽怯,看的人越多我表演得越來勁。在幼兒園裡常常領回大紅花,老師經常掛在嘴邊表揚的人就是我。院子裡的孩子也都樂意和我玩,因為我不像別的女孩那樣嬌氣。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的,奶奶爺爺外公外婆開始頻繁地上我家來,和爸爸媽媽偷偷商量著什麼。他們把我關在屋外,不讓我聽到。這讓我感覺,他們談論的事一定與我有關。
我隔著門偷偷地聽,聽到奶奶他們讓爸媽表什麼態時,爸媽的態度起初很猶豫,到了後來就說:那就這樣吧。我有些害怕,不知奶奶他們讓爸媽決定了什麼。但我後來從小姨的口中聽到了外婆說過:養了四個姑娘本來就讓她臉上無光,結果四個姑娘又都在婆家沒給她長面子,全生的姑娘,這讓人說她屋裡養不出男丁,真是太不爭氣了。
那一陣子,就看見大人們不斷地買些高檔禮物回家,但就是不讓我動甚至不讓我看。我見他們將這些禮盒拎進拎出的。我感覺他們在做一件大事,但我猜不著這件大事是什麼。我還被他們帶去醫院見過醫生,我按大人交待我的話回答醫生的問題。因為我配合得很好,回來後,意外地得到了奶奶的獎勵。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奶奶的好言好語。
不久以後,媽媽的肚子大了起來,爸爸說,我快有弟弟了。自從媽媽懷了弟弟後,媽媽似乎成了孩子,外婆時不時地送些吃的來,奶奶更是來我家次數多。他們嘴裡一說到「孫子」一詞,就會眼睛放光、滿面笑容。
從那時開始,父母的疼愛離我漸漸遙遠。而弟弟在全家的盼望中順利出生。全家一夜之間歡天喜地,生活的重心全在弟弟身上。奇怪的是院子裡開始有大人或小孩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弱智。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弱智就是傻子。我帶著憤怒又無助地跟他們打了一架,打得傷痕纍纍,回家哭著問爸爸媽媽,別的小孩為什麼說我是弱智?媽媽告訴我:你不是弱智,但只有弄到你是弱智的證明,弟弟才能出生。
我有點隱約明白,當初家裡那些高檔禮品進進出出的原因。一份假證明,讓我的成長蒙上了陰影。
弟弟成了
家中的太陽
上小學的時候,我曾遭遇被別的孩子和家長指指點點。我的成績算不上非常優秀,但也是中等偏上。我一直試圖通過考出好分數來向眾人證明我的智商,可是儘管如此,小孩子對這樣惡意的稱呼所造成的傷害並不理解,「弱智」在他們心中就是我的代號。有一段時間,沒有孩子跟我玩,我獨來獨往,還常常被欺負。所幸教我的老師都是好人,他們起初對我的成績很是驚訝,再之後,他們明白了這頭上這頂「弱智」帽子,是我那個重男輕女的家庭給我戴上的。為此,老師給了我特別的關心和愛護。當我被別的小孩欺負的時候,老師都會制止。在學習上他們也很照顧我,給了我很多鼓勵,我不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但因為老師的關愛和鼓勵,加上自己的勤奮,我終於考上了大學。
可在家裡,我仍舊是那個地位最低的人,做飯,洗碗,打掃家務,我什麼都做;沒有新衣服,穿媽媽年輕時的舊衣服;身上很少會有零花錢,就連學習用品也是省了又剩我早就不是讓家裡熱熱鬧鬧的「小麻雀」。而弟弟是家裡的小皇帝,老人慣著,父母寵著,沒有哪個要求不被滿足。
可現實極具諷刺,弟弟很晚才學會說話。3歲時從他玩球中發現了他患有腦癱,四肢明顯比同齡孩子遲鈍。從此,家裡的大人又開始了緊張兮兮的日子。給弟弟治病需要錢,也需要父母的精力,我更加被大人忽視。偶爾沒看管好弟弟,我還會挨父母的打,奶奶的罵。
後來,雖然弟弟的病治得差不多了,但直到現在還是在堅持服藥。即使弟弟在班上是差生,得到父母的表揚也比我多。我再怎麼努力學習,考得好成績,爸媽也不會誇獎我。
到我上中學之後,我的「弱智」帽子漸漸被同學淡忘了,一方面是認同了我的成績,一方面是因為我的內向沉靜讓別人常常忽略我。我讀高三的時候,弟弟也已經是個初中生了,打架鬧事,考試抄襲、不及格這些壞事兒總少不了他的份。爸媽為他更操心了,更無暇理會我。
我們都彼此習慣了。我習慣他們的冷漠,他們習慣我的沉默。
我這個被鑒定為弱智的孩子還是考上了大學。我特意選了一個離家很遠的城市就讀。我不指望他們會給我足夠的生活費,我早已打算靠自身的努力養活自己。臨走時我帶走了五歲前和爸爸媽媽在公園裡的一張合影。那是爸爸媽媽最後一次帶著對女兒的疼愛擁抱著我,他們不記得了,我卻一直記得。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平等與價值
佛教教義裡講眾生平等,現代國家也把人人生而平等寫進憲章。理論上講,生命確實無分貴賤,但是現實中,生命體現出來的價值卻有大小之別。價值標準由誰認定是一個問題,社會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衡量標準,職位,收入,家庭出身,學歷,甚至性別等等等等,但這些真能代表一個人的價值嗎?
或許還應該有另一套價值標準,由每個人自己來認定,無關乎世俗價值觀。即使得不到親人朋友的認同,即使得不到大眾的認同,只要自己內心堅定,清楚自己的所有所為,也就不會妄自菲薄,自暴自棄。
人只用對自己負責,就是來自於父母家人的貶低,能傷到的也只是感情,對自我真正的價值體現,損不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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