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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聲喊著「爸爸,我們回家吧」,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拉著老公的手出了商場的門。我苦笑,感覺這簡單的一個動作就徹底把我打敗了。
沒人要的野孩子
豬豬來到我們家時,還不到三歲。
當然,他不是自己走來的,是親生母親送來的,而他的爸爸,那時剛剛成為我的丈夫。
誇張一點來說,豬豬當時差點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離婚時,他是判給母親的,可是他漂亮的媽媽正隱瞞著身份和一位中年富商來往,不日將嫁入豪門,豬豬便成了一個累贅甚至定時炸彈。
而我,雖然很清楚地知道老公結過婚且有一個孩子,還和他一起在週末陪豬豬吃麥當勞,可是早在婚前我就向老公表明,結婚以後,對孩子正常的探望或者來家小住都是可以的,但是絕對不能一起生活,因為,我們還將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當豬豬的親生媽媽牽著豬豬站在我們家門口時,我們都有點錯愕了,繼而每個人都有著不一樣的表情:豬豬的母親在哭訴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的艱辛,一把鼻涕一把淚,很快就將一盒紙巾給抽完了,茶几上堆起一座白白的小山;而老公,一會兒用很厭惡的神情盯著那個一貫愛慕虛榮的女人,一會兒又轉過臉心疼地看著在客廳看《奧特曼》笑得前仰後合的豬豬,偶爾,還探頭看看在打掃臥室的我,他肯定是想知道我有什麼反應。
事實上,我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可手上的勁卻足以把掃帚的柄給按斷掉,心裡只有唯一一個念頭: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一定要頂祝
房子裡只有豬豬一個人是興高采烈的,他在他爸爸新房子的地上肆意打滾,老遠看到他媽在哭,還很大聲地問:「媽媽,誰欺負你了,我告訴老師!」
然而就是這句話,觸動了我的神經,眼淚竟然一下子掉下來,心裡漫過陣陣疼惜。或許,這是每個女人內心裡潛伏著的母性吧。而且,我愛著我的丈夫,難道真讓他做個拋棄親生兒子的不義男人嗎?
於是我走出去,打斷他們倆的談話,用很小卻很有力的聲音說:「不用說了,讓豬豬跟著我們好了,我們會好好培養他的。」
老公抬起頭,用懷疑的眼神看看我,似乎想從我這裡得到一些答案,而那女人,則忙不迭地答應,「好啊好啊,以後豬豬就交給爸爸和新媽媽了。」
我不是親生媽媽
機靈的豬豬聽到這句話後,似乎感到了氣氛不對,一陣小跑撲進他媽媽的懷裡,大哭起來:「媽媽,你不要我了嗎,你去哪啊?」
那種傷心到抽搐的哭,讓任何人看著心疼。儘管他就像一隻螞蟥似的粘在他媽媽身上,可那女人還是走了,走得堅決而不回頭。
只是臨出門前,她用一種很複雜的帶著質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既感謝我收留了豬豬又擔心我對他不利。
我有些不屑她的做法,要是我,就算餓死也不會不要自己的孩子!豬豬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對他不好。
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豬豬才止住了哭,迷迷糊糊睡著了。老公把他緊緊地擁在懷裡,眼神越來越溫柔和迷離。
我想,我的決定是對的,這是他的骨肉,我應該像愛他一樣愛他的孩子!我從他手裡抱過豬豬,放到床上,再蓋上被子。豬豬翻了一個身,嘴巴裡還在念叨「媽媽」。多可憐的孩子呀,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
可是,豬豬卻不把我當作他媽媽。他醒過來看到我,竟然又哇地大哭起來,然後把小小的身子往老公懷裡蜷縮著,好像我是怪物一樣。
我心裡有些惱火,虧得剛剛我把他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看著我微微皺起的眉頭,老公連忙哄著豬豬,要他過來跟我玩。小傢伙用沉默反抗著,眼睛裡流露著膽怯。
如果這種情況長期繼續下去,我們的生活肯定會很尷尬。於是我決定換一下方式,帶豬豬去肯德基,然後購物,給他買點新衣服和新玩具。
在商場裡,豬豬短暫地忘記了自己的境遇,表現出三歲孩子的天性。他燦爛的笑臉讓我覺得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準備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豬豬大聲喊著老公,「爸爸,我們回家吧,」說完,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拉著他的手出了商場的門。
我苦笑,感覺這簡單的一個動作就徹底把我打敗了,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想著:到底不是他親生的媽,這以後,難相處的地方多著呢!
他喊我媽媽
豬豬到來之後,老公一下子忙起來。他去前妻那裡拿戶口本,轉豬豬的戶口。
他前妻在辦完一切手續後,果然跟了那個外地富商走了,還發來結婚時的甜蜜照。我們看了之後馬上刪掉了,一來不想讓豬豬看到,二來,這種心如蛇蠍的女人,最好一輩子不再見到。
老公漸漸習慣了有兒子的生活,心滿意足裡就忽略了我,把所有的愛幾乎都放在了那麼一個小小的人兒身上。有時候看著豬豬,我心裡有一點點羨慕,一點點恨。
他幾乎不願意離開爸爸,就連晚上睡覺,也一定要躺在我們中間。我和老公的矛盾開始爆發,我指責他愛豬豬多過愛我。
老公一臉驚恐地豎起指頭放在唇間,示意我小聲些,豬豬已經酣睡。
小傢伙睡夢裡翻過身子,暖暖的小胳膊搭在我的腿上,就那麼親密地依偎著我。我扭過頭去,一邊流眼淚,一邊在內心裡數落自己,跟小孩子較什麼勁!
一個多月過去了,儘管豬豬在睡著時似乎和我親密無間,可清醒的時候,無論我再努力,他從來連阿姨都不肯叫我一次,更別說媽媽兩個字。
老公要去外地開會,因此愁眉深鎖。我一再保證,豬豬交給我大可放心,他的樣子將信將疑。
不過,我卻把這當作一次機會,或者真的能推進我和豬豬的關係。帶豬豬上公園去的時候,他依然是不肯跟我說話。
我特意帶著他在兒童樂園走來走去,旁邊有好多精彩的玩具和遊戲,看他會不會開口對我提出要求。這個孩子倔強得有些出奇,就那麼低著頭,抵禦著外界的誘惑。
我有些氣憤,找條長凳坐下,看著天空發呆。回過神來的時候,豬豬正在橫穿馬路,似乎想到對面的草地上去。
迎面開來一輛電動車……我衝了過去,推開豬豬。事後想想,如果他真出了事情,丈夫該怎麼看我呢?這個後媽真是難當啊!
所幸司機及時剎車,只是輪子輕微碰到了我的腿。我摔倒了,血馬上透過淺色的長褲滲出來。
豬豬被我突如其來地推到,立刻放聲大哭,可是再回頭看到我的樣子,馬上自己擦擦眼淚,跑過來用小手拉我。
司機把我送去急救中心包紮傷口,這期間,豬豬一直很乖,緊緊地跟在我的屁股後頭,不說一句話。
醫院的護士邊包紮邊說,你家兒子好乖啊,跟你長得真像!我只好尷尬地對她笑笑,點頭,擔心豬豬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大叫「她不是我媽媽」。幸好,他表現得很好,甚至很配合地摸了摸我被擦破了皮的腿。
回到家,我叮囑豬豬在房間裡自己玩,然後回臥室,躺在床上休息,傷口火辣辣地疼。
正想睡一會,豬豬卻在外頭敲門,走進來,拿著一片創可貼,跑到我的面前,踮起腳,努力地把創可貼舉高,說:「媽媽,貼了就好了。」
一瞬間,我的眼淚幾乎噴湧而出。覺得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兒,真的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有不能割捨的血緣關係。
我和豬豬如此融洽,讓出差回來的老公大吃一驚,他緊張了許久的神經也鬆弛下來,家裡氣氛空前溫暖和快樂。
我開始逐漸習慣了豬豬每晚睡在我身邊的感覺,小小的,暖暖地依偎著我,讓我感覺生命裡有個人是這麼需要自己。我更喜歡聽到他稚嫩的聲音喊著,媽媽,媽媽。
新舊媽媽大PK
一轉眼,豬豬就到五歲了,他的求知慾變得無比的旺盛。從幼兒園回家,就會纏著我給他講一個又一個童話故事,仰著小臉,聽得格外入神。
最讓我快樂的事情,就是每天去幼兒園接豬豬的時候。他準會站在教室門前,用帶著渴望的眼睛看著門外,見到我就會高興地大叫一聲媽媽,然後頭也不回地說老師再見,向我跑過來。
按照慣例,每天去幼兒園前,我是要在豬豬書包裡裝些水果。可是有一天,我卻在他的包裡發現了一些價格不菲的新玩具。我疑惑地看著豬豬,如果這些是老公買給他的,不應該對我隱瞞。
難道是他在幼兒園裡拿其他小朋友的?我把豬豬拉過來,問他這些玩具是從哪裡來的?豬豬搖搖頭,抿著嘴不肯說。「你一定要告訴媽媽,隨便拿別人東西不是好習慣。」我看他沉默,於是口氣嚴厲起來。豬豬眼裡噙著淚,眼圈發紅。
無奈,我只得在送他去幼兒園的時候問老師。老師說:「可能是你們家親戚吧,這幾天經常在下課的間隙來看豬豬,還送許多玩具給他。」這把我嚇了一跳,決定下午提前出門,看個究竟。
我到幼兒園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個女人正蹲在教室門前,抱著豬豬說些什麼,豬豬在不停地掙扎,而他身後的老師,正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她。
走近之後,我才發現那女人竟然是老公的前妻。她的臉上掛著眼淚,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看到我,豬豬馬上掙脫那女人跑向我,邊跑邊喊著媽媽。我把豬豬帶回了家,告訴老公這件事,平素裡四平八穩的他也慌張起來,不知道這女人到底又在想什麼。
沒有想到,第二天女人竟主動約我出去。原來,她又離婚了,得到了一大筆財產,現在想著要回孩子。
她說:「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讓豬豬這麼迷戀你,但是我還是要搶回豬豬。」我冷冷地看著她,說:「那讓豬豬來決定,好不好?」我自信不會輸。
幸福的回報
豬豬被帶到那女人身邊的時候,小臉都漲紅了,他握著小小的拳頭,狠狠砸在了那女人的身上。女人愕然,想去抱他,可是他卻拚命掙扎,小腿胡亂地蹬著。那女人終於放棄,啞著嗓子告訴我:「你一定保證,要對他好。」我用力點點頭。
老公帶我和豬豬去遊樂園,路上我問他:「豬豬,她才是你親媽媽啊,為什麼不走?」「才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怕我折磨你嗎,像灰姑娘的後媽一樣?」「你才不會呢,你會永遠跟我和爸爸在一起的!爸爸說你離不開他,更離不開我。」我笑了,問他:「爸爸還說什麼了?」「有的啊,」豬豬抱著我的臉,在我耳邊輕輕地說,「爸爸說,讓你再給我生個小弟弟。好不好啊,媽媽!」
我抱著豬豬,幸福得泣不成聲,不遠處,老公正在向我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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