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我愛你
愛開始的地方還是從前那間咖啡館,與她初遇地方。
他在等她。
他正處於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光,事業有成,英俊挺拔,沉穩內斂不乏激情。
她一年四季都穿紅色的衣服,買一大堆一樣卻從來不用的口紅,做飯的時候一直唱同樣的歌,走過欄杆的時候習慣的用手去撥欄杆,一路撥過去。奇怪的堅持,一成不變。
當初,就是因為份奇怪的堅持,他於眾多的鶯鶯燕燕中注意到了她並和她走在一起。
可是漸漸的,這些堅持讓他變得厭倦並難以忍受,想到餘生都在這樣相同的顏色,不變的歌聲中毫無驚喜的度過,他不寒而慄。
咖啡館一如往常幾乎坐滿,她應該就快到了,她是守時的人,從不讓他等待。
也好,可以再在心裡排演一遍不要太傷害她的台詞,儘管她一直很堅強。至少會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
是的,他今天來是和她分手的。選擇在這個與她初識的地方,算是有始有終罷。然後和相戀一年多的情人開始新的生活。
情人,哦,那個嫵媚的小妖精,他們在車內,在天橋下,甚至在廣場擁吻,每一次都給他帶來洶湧的激情。跟她一起,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年輕,跳得強壯有力。想到情人,他抬腕看了看表。
紅色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對他淡淡的笑,並沒有解釋遲到的原因。
他慢慢的喝了一口咖啡,想用一種莊重的口吻來說這件事。面前的她兩行淚卻從她眼睛裡流處,繼而是更多的淚,她那麼傷心,她居然哭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她知道了,他望著她,想看她到底怎麼說。
她卻一邊哭一邊從包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他,從一大堆不名所以的醫學數據中,他看了半天才明白:她得了白血病,還是晚期,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居然都沒有半點察覺。
剎那間,他感覺咖啡館裡的人都向他投來異樣眼光,都在異口同聲的斥責他:真會挑時間。
他帶她回家,發了一條短信給情人,只有短短一行字:我們分手吧。
他開始每天陪在她身邊,照顧她,餵她吃飯;陪她購物;在她做飯哼那首歌的時候,從她背後抱住她吻她的脖子,她幸福的笑;在房子裡的正中央掛上她喜歡的畫;早早起床去電影院只陪她去看她喜歡的電影;一手把她冰涼的雙腳焐在懷裡,一手拿書,用溫柔的聲音給她讀,她蓋著厚被毯的身體日漸單薄下去……
在做這些細小事情的時候,一想到這是最後一次和她做些事情,他的心情複雜難言。可是每天重複做著這些充滿愛意的事情,他的心也逐漸充滿了他對她的愛。這是他從前沒有體會過的。
當她終於倒在他懷裡的時候,他覺得她只是昏迷了不再醒來。
現在,即使已經過去了好多年,一看到穿紅衣服的女子,他的目光就無法移開,他的心還是會一陣陣的顫抖。
你所沒有見過的愛情
他是地下停車場的清潔工,來自非洲,帶著民族標誌的膚色。
一輛車駛進來,他大聲的給司機指路,走這邊,走這邊。
他邊唱歌邊走向這輛車,這是他的習慣,為客人開車門。臉上滿是笑容,天籟般的歌聲在停車場中迴響,彷彿天然的音響,法國這個迷宮般的城市沒有淹沒黑人對音樂的天賦和快樂的天性。
他漸漸走進那輛綠色的汽車,一瞬間,他的歌聲和大腦有了停頓。那樣美麗的眼睛,那樣精緻的五官,那樣和他一樣的膚色。
他伸手為她開了車門,歌聲繼續。換來她甜美的笑容。
「這歌真好聽。」
「謝謝1
走時她回頭看了看他。
他一直在她身後唱著,直到她出了門。猛然想起什麼似的,他一拍腦袋。
「小姐,小姐,能和你喝杯咖啡嗎?」
追出去,已經不見了她的蹤跡。
他沮喪的回到停車場,老闆正撿起他匆忙追出去時扔下的工作服。
「幹什麼,想偷懶啊?」
晚上他睡在地下室的地鋪上,一個人走過來掀開他身上的毯子。
「你已經被解雇了,這是我的地盤。」
獨自一人,他去喝了杯咖啡。
拿著行李,坐在廣場,彈著吉他,唱那首歌。有人往他滿是污漬的行李包上放了幾枚錢幣,他看了一眼,繼續唱。
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背影,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等背影轉過身來,他忙說,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來了一個小混混,問他賣吉他不,他連連搖頭。小混混騙他只是借用,從他肩上拿下吉他跑了,他去追,周圍卻出現了一群小混混攔住他,他還想追,一把匕首以極快的速度狠狠的刺進了他的腹部。
趔趄著走過廣場,倒在一面有浮雕的牆下。他抬眼望向天空,在四周直插雲端的高樓上,天空有著棉絮般的白雲,太亮了,他閉上眼。
一個穿紅色衣服的女義工來到她面前,麻利的為他處理傷口。
閉著的眼睜開了,閃出一抹驚喜。
他用手去撫摸她的臉。她騰出手來拿下他的手。
「我被什麼刺了,就像蚊子叮了一口。在這個小區可要小心才行,男人在此可能會安全些。」他對救護他的義工說,還是笑著。
「你叫什麼名字?」
「索菲。」
「我很想給你彈彈我的吉他,可惜現在沒有了,真是太遺憾了。」
「索菲,能和我去喝杯咖啡嗎?」
她有點奇怪,笑笑,不回答。
「我會沒事的嗎?」
「會的,」她安慰他。
「我好像在夢裡見過你。求你了,和我去喝杯咖啡吧。」
她轉身掏錢讓別的義工去幫她買兩杯咖啡來。
他疼痛難忍,暈眩的大腦閃過他初見她的情景,他趔趄的走過廣場,在牆邊倒下。
「你不記得我了吧?」
他開始唱在停車場那首歌,眼前這個美麗的義工臉上有了異樣的表情。她記起他了。
在停車場,那個身材高大唱歌的清潔工,大聲的給她指路,給他開門。
他還在唱,頭歪向一邊。
救護車來了,看她黯然的表情,救護人員問她:「你是新來的吧?」
咖啡來了,她木然的接過,看著昏迷的他,被抬上了救護車。
她沒有說話,眼淚奪眶而出,兩杯熱咖啡還端在沾滿鮮血帶白手套的手裡,叮叮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