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愛你的系列7
「聖誕節嗎……？」我看了一下表，快12點了，把帳本合上，塞回抽屜裡，鎖上。我是個會計，一個私營破公司的一個小會計，我的日子很流水線，上班、結算、下班、回家、睡覺……。我每個月都能拿到幾百塊錢工資，那是我每個月最快樂的日子，因為那一天我可以允許自己去買半塊烤鴨，然後回到我那個破舊但溫暖的小木屋裡山吃海喝一頓，我很喜歡吃飽後打嗝時從胃裡竄上鼻子的烤肉香，油膩膩的，還帶著一股甜味。
這時候街上的野狗兄弟們也會循香而來，在我的窗前發出一聲聲帶有威脅性的低吠，我不是那麼容易就屈服的人，所以我每次都會把骨頭咬碎，直到吮吸不出任何味道，才吐出來，戀戀不捨地丟出窗外。野狗兄弟們開始是欣喜地一聲嗷叫，但等接到口裡的時候，才又發出一聲不滿的鄙視的低吠：「媽的這小子牙怎麼比我還好使，連點肉渣都不留１聽到它們這種低吠，我總是有種得意的感覺。
直到有一天，我決定改變我的生活狀態，因為我找到了一個想和她分享那半塊烤鴨的人。
她是一個小便利店的店員，我第一次去那個便利店裡買東西，她低頭給我找錢時，我偷偷看了她高挺的小胸脯上的店員卡，她叫張小紫。
張小紫很美，我會的詞語不多，所以我一直想不到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的美。我想過要用「傾國傾城」，但我覺得不合適，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貶義詞，只能用在妲己那類禍國殃民的妖精身上，不能用在我的小紫身上。之後的一個月裡，我一直在找一個能用來形容小紫美貌的詞語，並且我強迫自己有了吃早餐的習慣。每天早上，我總是挑一件我認為最乾淨的衣服穿上，然後跑到小紫的店裡買一個茶葉蛋，五毛錢一個的那種，那是她們店裡我唯一每天能消費得起的東西。我總是用側臉對著她，我聽人家說過，我這樣能顯得臉上有稜角一點。
她們店的茶葉蛋是自己煮的，一個電鍋裡煮著一堆雞蛋，鍋底堆積著不知道煮了多少個月的稀少茶葉，小紫總是不停地用勺子將茶葉攪起來，這樣能讓雞蛋上的茶色深一點，努力讓顧客們相信那真的是茶葉蛋。那些雞蛋很好吃，因為是小紫親手煮的。
每次賣茶葉蛋的時候，小紫總是挑一個小一點的給我。同事告訴我，那是因為我每次只買一個，沒有商業引誘價值。他們才不知道小紫的心意，雞蛋的蛋白質含量高，早上不能多吃，小紫是為了我的身體好。
那一天，我打扮整齊，走向那家便利店，透過玻璃門，看到一個滿臉粉刺的胖男孩，穿著一件很難看的新西服，手捧著一大束玫瑰。苦苦地哀求著小紫和他約會，我加快了腳步，我知道我的小公主有危險。進到店裡的時候，我聽到那個胖男孩說了一句，「你要是不答應，到時候我向你們老闆報告說看到你偷拿店裡的錢和東西吃１
我直接從後面回了一句，「我可以證明她的清白１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瘦弱的身子，和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襯衫，「你算什麼東西！知道我爸是誰不？我爸是城管局的局長１
「靠，原來你就是那隻大瘋狗的崽啊，難怪把你養得那麼肥呢，看來我丟的骨頭還是蠻有營養的嘛１
胖男孩二話不說，上來就給我一頓猛打。我以前和隔壁王大爺練過一段時間太極拳的，本來是以柔克剛的最好武功，但胖男孩似乎比我略勝一籌，他剛中帶著柔軟肥肉的猛拳很快就破解了我的「如封似閉」，就在我準備用「提手上式」反擊的時候，他肉乎乎的肥拳在我眼前一晃，我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眼前一黑，我的身體離地三毫米，向後面飛去。
然後我感覺到了一雙帶著茶葉蛋香的雙手輕輕在我臉上撫摩著，所以我很警覺地醒了過來，看到小紫像嬰兒一樣地把我的腦袋抱在懷裡。趕緊一把站了起來，「胖子呢？胖子呢？剛剛我因為對戰的時候臨時忘了隔壁王大爺教給我的一句口訣，因為王大爺閉著眼睛晃著腦袋傳我這句口訣的時候，我正在偷他家香堂上的供果吃。這才讓他佔了上風，現在我已經想起來了，一招之內必取他性命１
張小紫本來是挺擔心我的，現在也笑得直不起腰來，又忍了忍，「他看見你一臉是血，怕你出事，自己先跑了１
我低下頭，看見自己胸前的藍襯衫已經被染紅，鼻子還在滴答地往下滴著血，然後我又繼續暈了過去……
其實我挺感謝胖子的，因為從那天以後，我和小紫成了好朋友。小紫經常趁老闆不在的時候，接過我五毛錢，然後偷偷塞給我三個茶葉蛋，就像以前給我一個茶葉蛋一樣好，現在是因為我失了一些血，身子需要大量營養來恢復，小紫對我真好。
從接過小紫情意綿綿的茶葉蛋的時候，我知道我有希望了，很快我就能和她一起吃月底的那半塊烤鴨了。我們的愛情發展得很快，沒幾天就已經發展到了拉手的地步。那天她拉住我的手，「不行，你別只交五毛錢一下拿十個茶葉蛋，老闆會發現的１
愛情總會在人們不期然時忽然展開她華麗的一面，就像孔雀開屏一樣地臭美，喜歡時不時地驚艷別人一下，滿足她那無聊的虛榮心。
那是在平安夜的前一夜，那天小紫給我拿過三個茶葉蛋的時候，冷冷地給我留下一句話，「今晚來接我下班，不來的話以後一律五毛一個茶葉蛋１
有了茶葉蛋的脅迫，我充滿了動力，早早就下班在便利店門口等小紫。小紫八點才下的班，出來看到我說了一句，「聖誕快樂１
我說今天還沒到聖誕節呢，明天才是，小紫瞪了我一眼：我說是就是！
我感覺到了小紫的殺氣，所以我連忙陪著小心點頭稱是。
那晚發生了很多事，我終於做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我請小紫吃了半塊烤鴨，小紫很能吃，連最後的鴨脖子都沒給我留，我只能吞著口水在一旁看著。我們在廣場上像過聖誕節一樣地跳著笑著，小紫還點燃了一些小煙花，追著我，揚言說要燒我的褲子。我像老鼠一樣地在大街小巷逃竄，小紫在後面開心地追著。
最後，我們在公園的椅子上坐著，我們倆都很安靜，我知道這時候絕不能冷常就在我想著該怎麼開口的時候，小紫說他冷，我一聽，怕她著涼，站起來說那我現在送你回家吧，可別感冒了。
小紫氣哼哼地把我拉回椅子上，拉起我一隻胳膊攬住了她的身子，「笨蛋１小紫窩在我懷裡，還凶巴巴地對我罵了一句。
這個姿勢一直僵了我兩好幾個小時，我的手在她的腰上，只能做出一個攬著的動作，其實就是僵在那，根本不敢放在她的腰身上，動也不敢動，讓我的胳膊一陣陣酸麻。以前聽男同事們說抱著女孩子時，是男人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候，原來都是在騙我！混蛋，遲早收拾你們！
很快過了十二點，我說小紫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小紫的眼睛像星光一樣地閃爍著，很美，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像星火快熄滅時最後的光亮，小紫說了一句，「今晚就去你家，今晚我要把自己給你……」
那一晚真的發生了很多事，多得讓我拚命地努力回憶，也數不過來。那晚我要進入小紫身體的時候，我看到了小紫疼痛的淚花，我害怕了，想放棄，但小紫卻更緊地抱住了我。那一晚我不知道和小紫一共要了多少次，「小紫，我快要被你吸乾了……」在睡前，我苦笑著說了一句。
愛情總在她展示到最華麗一面的時候及時地忽然回收，讓人促不及防，或許愛情認為這樣，能讓人們對她的印象更深吧，以滿足她那殘忍的冷酷的施虐欲。
第二天我在去那個便利店的時候，老闆告訴我小紫辭職了，並留言給我，讓我今晚十二點在那個烤鴨店前等她。
我那天沒有去上班，我一早一直在烤鴨店門前等到十二點。烤鴨店打佯，一輛「別摸我」停在了我的身邊，小紫打開車門，走了下來，親了我已經被凍得冰冷的臉一下，「恨我吧，不！也不要恨我，那樣會讓你忘不了我！忘了我吧，我其實不值得你愛，而你也給不了我什麼，你只不過和我一樣貧乏，我們在一起就像大多數人那麼平凡，我不想要這種日子！我真的不想要，我受夠了這種日子……！我只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一個骯髒的女人……忘了我……１
說完了哭著向車上跑去，關上車門，我身子已經被凍僵，或許感情也一起被凍僵了，我知道這是一個很俗的故事，但我也知道這個不是故事。我看到了車上那個穿著一身黑色風衣的金髮男子，我承認他很帥，臉上的稜角要比我分明得多，就算不用側臉對著別人，也能看見他臉上的分明稜角，他也很冷，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下我。他是一個很冷酷的男子，在這種天氣下顯得更加的冷。
我知道他肯定答應了要給小紫很多東西，錢、綠卡、家庭、幸福……
他今晚一定會用很好聽的英語對著小紫說：「MerryChristmas１
小紫對我真好，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小紫一直對我很好，也知道她為什麼在前天就對我說聖誕快樂，我知道的。我也知道我什麼也不能給小紫，除了用中文說一句「聖誕快樂１所以我沒有追上去，沒有攔住小紫。直到我看到了一樣東西——透過車窗，我看到車裡後視鏡上沒有他的影像，他坐著的駕駛位上，只有一個空座位，那是……！
看到這一切的時候，車已經開動，我才追了上去。「別摸我」的起速確實很好，我沒能撲到那輛車，只能追著追著，看著車的距離離我越來越遠，我想大叫小紫下車，但肺裡的空氣因為巨大的運動量不允許我發出更多的聲音……直到最後我的身體一傾，轟然倒下……
小紫走了，她沒有手機，或者現在已經有了，但我不知道號碼，所以我一直聯繫不上她。今天是聖誕之夜嗎？哦，不對，我的聖誕在前天就已經過完了才對。我的腳步就像平時下班一樣地節奏走著，街上歡跳著的人們和我沒有關係，我和他們過的不是同一個聖誕節……
在兩個人認識以前，愛情不叫愛情，叫緣分。
我聽到了一聲驚呼，一群人臉色蒼白地從一個小街道中跑了出來，邊跑邊喊著，「吸血鬼，女吸血鬼１
我沒有跑，我知道那是上天賜予我的最後一次緣分，我不能再錯過了，我穿過人群，向那個陰暗的街角走去，是的，我看到了小紫，那個我在夢中呼喚了無數次的小紫。
小紫還是那麼美，甚至比以前還多了一份嫵媚，改變不大，除了她凸露出下唇的兩根銀牙。我大喊了一聲小紫，她沒有理我，只是向著一個女人追去，我不怪她，她血欲來了，誰也不記得。我揀起地上的碎玻璃，在手腕的動脈上深深劃了一道，血湧了出來，小紫聞到了，向我追了過來。
我在前面開心地跑著，小紫在背後瘋狂地追著……
一切都沒變，小紫還是我的小紫。
一切都沒變，和她那晚拿著煙花追著燒我屁股時一模一樣……
也許她追累了，有幾次她都想放棄我，另找目標，於是我繼續拿出碎玻璃，在身上重重地劃一道，讓她堅定了追我的決心。
很快，我回到了我溫暖的小木屋，順手將同事留的摩托車汽油灑滿了屋子。很快小紫也來了，小紫很想我，一見我就撲到床上抱著我，緊緊抱著我，捨不得再放開。我用火機點燃了我的小木屋，火升了起來，很美，和那晚我看到的煙花一樣。
小紫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地咬著，我知道小紫想我。我輕輕地摸著小紫的一頭秀髮，「小紫，雖然我們的聖誕節晚了一天，但你還是這麼厲害……」
「小紫，我要被你吸乾了……」我淡笑著說道。
火很大，小紫的吮吸聲逐漸變成低泣聲，「為什麼……為什麼，為了我不值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愛你……！這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你……」閉上眼前，我深情地說道……
（以此文祝福所有的朋友們：聖誕快樂，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