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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年華,花樣百出的年華

一隻「白天鵝」在旋轉,落點是一雙顫巍巍的粉緞芭蕾舞鞋,抒情的手臂搭在王子肩上,而王子正屁顛顛地架著「白天鵝」豐滿的腰肢,跟著轉圈。

王子披掛著一襲皺巴巴的睡衣。他們在桌、椅、床頭櫃間的狹小空間裡趔趄、起舞。

有沒有搞錯?

沒有。笨拙的「白天鵝」和她的王子是夫妻——中年女人楊紅和中年男人鄒漢,他們起舞的地方正是自己家的臥室。

42歲的圖書資料管理員楊紅最近突發奇想學起了芭蕾。在臥室中練舞,是她每天上床前的必修課。楊紅喜歡這樣的把戲,尤其是兒子去外地上大學以後。

為了老婆的迷醉和矯情,每天上床前,老實厚道的機關職員鄒漢只能放棄自己保守的心性,給她當扶手,陪著玩這種花樣。

或許,生活真的是不輕鬆,對一個坐機關的嚴肅男人而言。

而這對她來說,則是夜晚生活的高潮起步階段,他太實在了,難道不更需要這樣的序曲、這樣的鋪墊嗎?

有時送花

老婆楊紅又在歎氣了。

鄒漢把睡衣捂緊了,裝作打呼嚕。天曉得她又在想什麼?

楊紅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她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顯出憂愁,她說,明天是情人節,我等你半天了,你就想裝糊塗蒙過去了?

鄒漢說,那是人家小青年過的。

楊紅又在歎氣了。她說,本來過不過也沒什麼差別。可是今年我熬不過去了,你知道嗎,我們辦公室五個女的,去年就我沒收到花,我受不了她們的洋洋自得,我受不了她們的喳喳呼呼,她們那些花難道都是情人送的?狗屁!送到辦公室來,還不是為了臭美自己。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結果,第二天,許多人看見鄒漢捧著一把玫瑰在省資料館門前徘徊了半個鐘頭,然後才進門去找楊紅。(這是按照楊紅的佈置。)結果,那天資料館的女人們捂嘴而笑:天哪,結婚20年了,鄒漢還有危機感,他還在猛追自己家的老婆———楊紅。

有時跟蹤

星期天的早晨,鄒漢在床上迷糊,依稀看見楊紅坐在梳妝台前研究著鏡子中的自己。

楊紅說你睡你的吧,我上街逛逛。楊紅一出門,鄒漢就跳了起來,透過窗子,看著老婆遠去的背影,一襲吊帶衣裙漸漸出了視線。鄒漢突然發現自己的老婆楊紅最近越穿越性感了。鄒漢的眼睛有點發直。

鄒漢對楊紅的跟蹤由此開始。

鄒漢遠遠地跟著那襲黑裙,他看見楊紅走進了環城東路的花店,接著帶著一束花出來。

楊紅走走停停,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鄒漢穿過無數張行色匆匆的臉孔望過去,這個捧著花東張西望、共同生活了20年的女人竟然有點陌生了。

楊紅最後走進了青山公墓。她在一個墓碑前停住了,她蹲下來,對著它發愣。

有時惆悵

躲在墓地遠處的鄒漢,捂著嘴巴,彷彿臉上挨了一拳。20多年前的那一拳正穿過記憶在嘴角隱隱作痛。

那拳頭的主人趙謠此刻正安眠在墓裡。當年鄒漢從他手中「騙」走了楊紅,趙謠於是請了個哥們很扁了鄒漢一頓。聽說趙謠後來也成家立業,有了妻兒,接著在某個清晨上班途中出了車禍。

現在,在寂寥的墓地和碑林間鄒明醋意翻滾。他遙望著她,恍若在極力分辨一個迅速陌生了的熟悉人。年華花樣的老婆情不自禁的樣子讓鄒漢瘋狂。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記得,鄒漢剛結婚那陣曾經不依不饒問過楊紅多次,為什麼捨他跟我?而她總說:「他從沒說過他喜歡我。我只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他太自信了,以為我一定會嫁給他。我等煩了,我於是對自己說『誰先對你說那句話就和誰好吧』,結果你先了。到這時候,他才來找我,到這時候,他才找你打架,人為什麼非要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爭取,既然這樣,我不會讓他得到的。」這讓鄒漢跌進了醋缸,他妒嫉趙謠,他很想知道被人賭氣的滋味是怎麼樣的。

而現在,一襲黑裙的楊紅卻突然出現在發愣的鄒漢面前,她的眼裡充滿了尷尬,她的聲音在墓地中有些尖銳:「你說說,你跟蹤我多久了?你別開口,你一開口事情就庸俗化了。」

在墓地惆悵的楊紅,彷彿變成了王家衛電影中的怨婦,嘴裡狂湧著神經質的語言,他聽見她在說,人的命運真是不可思議啊,一個小小的環節就能改變一切甚至性命,現在我才明白,其實有些話說不說沒有什麼兩樣,因為什麼都會變的。這些天早晨我化妝時,才明白,在我最美麗的時候,我居然在和自己賭氣。

鄒漢驚慌失措,怎麼也反應不過來,他的腦細胞彷彿在迅速死亡。她的更年期提前了?

接下來,對著這酷似王家衛電影片段的場景,鄒漢理應會勸她也勸自己:「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但都不想讓對方知道,這就對了,因為得不到的東西永遠以為是最好的。」

這就對了,因為楊紅也在喃喃自語: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就會很開心嗎?也許未必。婆婆媽媽的生活遲早會磨鈍所有的幻想,帶著傷感的懷念,才是一生一世。

這就對了。鄒漢捂著自己的嘴角,想:幸虧老婆想得明白,否則他去了那邊,還要與我搶人,我搶不過虛幻。

這就對了。楊紅說,我的意思不是說你不好,你實在,他未必就比你更好,我的意思是人總會想著人本來是可以不這麼過的,這很難受,你明白嗎?

他扶著她回家。她漸漸緩過神來。快到家的時候,他們彷彿秋遊歸來。

有時深沉

正像你猜測的那樣,在省資料館工作的楊紅曾經是個文學青年,現在正走在中年小資的路上。有事沒事的時候,她喜歡塗塗寫寫,在當地報紙上,你偶爾還會看到她的情調散文。

所以,不奇怪最近鄒漢常在家裡的地板上、枕頭下、廚房間甚至衛生間發現一些行跡古怪的紙條。鄒漢一張張讀過來:

「夫妻之愛並不僅是每週兩三次的呻吟,不全在兩腿之間,而是在心裡……」

「信任的喪失是愛的喪失,而愛的喪失往往是因為一個人把自己的愛的對象想像成了天使。」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心裡有多麼不願意,也不要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人不是我。」

天哪,鄒漢跌坐在地板上,他捧著這些繞得像麻花一樣的字句,差點搭牢。

他不知道這些字句是老婆從哪本書裡抄來的呢,還是坐在馬桶上自己想出來的。

有時出位

星期三下午是楊紅學芭蕾的日子。那是明亮的日子。

楊紅是這樣向女友介紹芭蕾形體課男教師張家明的:很明亮,感覺就像落在手掌上的一道陽光,可以捕捉,很明亮。

張家明是落入楊紅手掌裡的一道陽光嗎?

現在,正是星期三下午,芭蕾課剛結束。楊紅和青春英挺的張家明正坐在群藝館邊上的露天餐吧。陽光下楊紅不知在笑著些什麼。張家明正捧著一大碗麵條,咕嚨咕嚨地吃得滿臉通紅、神采風揚。你可以發現楊紅癡迷的目光。很顯然,鄒漢從來沒在她面前如此酣暢地表現過慾望。

離露天餐吧一個街口的那棵梧桐樹的陰影裡,正站著跟蹤而來的偷窺者鄒漢。樹影下,你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天鄒漢在回辦公室的路上,無數遍撳著自行車的車鈴,「叮叮噹噹」的聲音在喧囂的市聲中顯得毫無力量。

那天下午,機關辦公室裡的人誰都注意到老鄒一聲不吭地打了一個下午的字,他們以為他在趕女領導嚴娜娜的發言稿。鄒漢確實是在趕發言稿。

只是快到下班時,嚴娜娜手捧鄒漢交上來的發言稿闖進來的時候,同事們才知道鄒漢闖禍了。嚴娜娜指著其中一頁的一行生氣地說:老鄒,你寫了點什麼?什麼意思?

嚴娜娜費力地讀了出來:「我曾經問過自己,你最喜歡的人是不是我,現在我已經不想再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你一定要騙我……」

辦公室裡鴉雀無聲。鄒漢瘋了!這不是騷擾嗎?女強人嚴娜娜去年才被老公甩了。

鄒漢臉色蒼白,他嘟嚕著,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騷擾,我哪敢騷擾你,我怎麼騷擾你了,這不是我編出來的,是我老婆編出來的,不是我老婆編出來的就是王家衛編出來的,不是她讓我寫的,她哪裡敢想騷擾你,天哪,我說什麼了?

嚴娜娜臉色都變了,她說,怎麼這麼難聽?騷擾騷擾的!總結你給我重寫!我等著你重新寫來,我再回家。

嚴娜娜回了辦公室。鄒漢在眾目睽睽之下驚出了一身汗。他想,下個月機關就要優化組合了,辦公室正要減人,楊紅啊楊紅,你這惹事精!等我回家收拾你。

鄒漢坐在電腦前重寫總結,寫到晚上八點,他硬著頭皮拿著總結去嚴娜娜的辦公室。

嚴娜娜的氣好像還沒消。她嘩嘩嘩地翻著鄒漢遞過來的稿紙,一聲不吭。一頁稿紙掉下來,飄到桌子底下去了。鄒漢趕緊巴結地趴下去撿,嚴娜娜趕緊摀住及膝西裝短裙。鄒漢的領帶垂到了地上,他看見嚴娜娜的皮鞋有點髒。

鄒漢發現自己在巴結地用領帶將嚴娜娜的皮鞋擦了幾下。(王家衛《重慶森林》中師奶殺手金城武也這樣為林青霞擦了皮鞋,當時老婆楊紅對著熒屏直喊「厲害」)。嚴娜娜驚跳起來,她手中的稿紙飛了開來,她還順勢打翻了桌上的一杯水,像真正受了騷擾。

鄒漢結結巴巴地解釋:別誤會別誤會,我只是看見你皮鞋髒了順便擦了一下,你那麼忙,連擦皮鞋的時間都沒有,我順便擦了一下,本意是好的,皮鞋髒了,髒了,不是說你樣子不整潔,你樣子是好的,只是皮鞋髒了,我沒想很多,我只是想幫你擦一下,擦一下……

嚴娜娜發現那些稿紙被那杯水打濕了,字跡糊了,她漲紅著臉,捂著耳朵叫:別煩啦,別煩啦,我受不了了!稿子又沒用了,你得重來!

結果,那天晚上,鄒漢和嚴娜娜坐在電腦前寫到了10點多。走出辦公室時,這才想起兩人都還沒吃飯。他對嚴娜娜說:我們去「東街酒廊」隨便吃點吧。嚴娜娜在矜持著。鄒漢壯著膽子說:我老婆總說女士在42歲之前,沒人請泡酒吧,就再也沒機會了。

這就對了。嚴娜娜好像被點中了穴位。

後來他們相對而坐時,鄒漢努力想說些什麼,結果他指著鄰座那些男女說:我們打賭好不好,他們肯定都不是夫妻,如果是夫妻坐在酒吧裡談話就做作了,所以肯定不是。

那一刻,鄒漢顯然是高興的,不僅是因為巴結上了領導,更因為充滿了對楊紅報復的快感。

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有時狂野

機關辦公室的同事都瞪大了眼睛,想不到鄒漢突然成了頭兒嚴娜娜的跟班!

鄒漢不僅宛若跟班,現在他還常在中午時間溜進嚴娜娜的辦公室去聊天。讓鄒漢吃驚的是,在情感話題上嚴娜娜與老婆楊紅有著異曲同工的愛好,只是嚴娜娜說不出楊紅那種繞來繞去的話;

而讓嚴娜娜吃驚的是,這個拘謹的鄒漢說到感情的事像個專家,說出來的話拐彎抹角讓人想半天,可見人都是不老實的。

其實,當鄒漢與女強人嚴娜娜相處時,在某種意義上,鄒漢就變成了嘮叨的楊紅。

現在,鄒漢在勸嚴娜娜大膽追求幸福:「不要說找不到合適的,問題是每個人常常要求對方有同樣的愛的反應,他才會開心,基本上這是不可能的,不管他喜不喜歡你,自己開始你自己的戀愛吧,怎麼讓自己活得開心,這一點很重要……害怕受傷,為了避免結束,人常常避免了開始。這就是感情的拒絕。拒絕並不恐怖,恐怖的是拒絕之後,你才發現你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對方。」

讓嚴娜娜傻在那裡,這使鄒漢很有成就感。鄒漢為此近來把老婆楊紅的那些字條、那些王家衛、基斯洛夫斯基的書和碟統統翻出來鑽研。感情真是很玄的東西,你越是記這些繞得像麻花的句子,就越迷糊了。(對了,老婆楊紅最近也不知在忙什麼,鄒漢已經好久沒去在意她了。)

有一天,在辦公室裡,嚴娜娜實在忍不住了,她拐彎抹角了好半天,問鄒漢:你為什麼喜歡和我在一起?

鄒漢變得油嘴滑舌了:對一切偶像、正人君子都應該打碎,讓他回歸普通,這樣世界才平衡,而普通人才有活下去、享受平庸的勇氣。

嚴娜娜嬌嗔:壞小子,我不會上當的。

然而他們還是擁抱了。女強人嚴娜娜都快愛上鄒漢了。

有時落幕

但是,嚴娜娜的花樣年華還是沒有展開。

嚴娜娜有一天對鄒漢說:鄒漢,這次優化組合沒有輪到你,你的目的達到了吧。

鄒漢吱吱唔唔。

嚴娜娜說,這些天的事我好像是做了一個夢,有趣,有趣,謝謝你逗我開心。有的事嘴上說說好玩,想想好玩,不是每個人都玩得了的,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我喜歡的是工作,它給我安寧感。

那一天,鄒漢正牙痛,他捂著左臉頰,出了嚴娜娜的辦公室,迎頭正撞上自己的老婆楊紅。楊紅正準備到單位裡來鬧事。她指著鄒漢在走廊裡說:姓鄒的,我跟了你兩天了,你給我說清楚,和那個女強人是怎麼回事,花樣年華,你真他媽的真的玩花樣年華啦?-…

鄒漢牙痛劇烈,他對探出門來看熱鬧的同事說:牙痛,牙痛。他對楊紅說:什麼花樣年華,就像牙痛,拔掉了,還痛。

就這麼回事。別怪就這麼落幕了。因為所有花樣百出的年華的故事,都是這樣迅捷,有始無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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