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魂
洛陽日日笙蕭,鶯歌燕舞,大朵大朵的牡丹絢爛的色彩,揮灑浮華。橋下,春水溶溶,絢爛的雲霞倒映在水中。
橋畔,翠柳如煙,枝枝柔條斜拂水面,縷縷游絲隨風飄揚。
髮髻高挽,粉衣翩翩,眼波如絲,紅腮朱唇,白皙的皮膚光澤一瀉而下。襯著耀眼的陽光,我微瞇起眼。
垂眸,眼底是一片充滿慾望的目光,苦澀地再次彎起麻木了的嘴角,用婉轉的歌喉與曼妙舞姿取悅於他們,縱使啞了,疲了也不能停止——這就是我,來鶯兒。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仍記得,董卓火燒洛陽。
我頓失依憑,不啻是一朵盛開的鮮花,忽然間遭到狂風暴雨的侵襲枯萎飄零得無影無蹤。
慘然地摟住自己,聽著耳畔淒厲的哭喊,顫抖著。
一個肥頭大耳的醜男人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淫蕩的笑容令我不住的噁心,他想強拉著我離開洛陽,我犀利地盯著他,「哼,我來鶯兒寧願燒死也不願跟你走1
鞭笞的疼痛撲天而來,火辣辣地點燃塵燼。隱忍地咬住牙關,胸腔內只溢滿不屈服的念頭,血跡滲透了衣衫,斷翼的蝴蝶在牡丹上踮著獨肢。
「你在做什麼1鞭子被奪去,一聲洪亮的呵斥。來人身著軍裝,魁梧的身材有著軍人的幹練。
醜男人見事不妙,落荒而逃,我哧笑。
「你可知道來鶯兒在何處?」男子問道。
「我就是。」虛弱的回答。
男子豁然,「丞相讓我帶來姑娘離開洛陽,請。」
彷彿被他的聲音蠱惑般,我竟跟隨了他。那英俊的背影吸住了我的視線,久久不能離開。
然後,我見到了曹操,天神似的人,高不可攀,他說,「來鶯兒,我很欣賞你的才藝。」
亂世中,曹操南征北戰,戎馬倥傯,行蹤漂泊。
為報再造之恩,我試著在戰爭的空隙間,傾盡歌舞調劑軍營枯燥緊張的氣氛。
月光淌流著,水般的澄澈,天地裹著銀色的裝束,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緻之點。丁丁漏水夜何長,漫漫輕雲露月光。
我知道,他叫王圖。
手拈素白的落花花瓣,水中的嬌影蕩蕩,唇起,「水逝,人殤。」
「好個『水逝,人殤』。」熟悉的聲音差點讓我叫了出來,但還是皺眉,疑惑地看著他越發熾熱的眼神,心漏跳了半拍,花瓣從指間滑落。
「鶯兒,我想你了……」心悸,僅是想嗎,落寞的移開目光。
這,這不是來鶯兒期待的話,但,為什麼心卻滿足了呢?
心大概有時會忤逆大腦的吧,
背靠著他,埋頭端詳著水中的人影,隱隱綽綽,說不出的美。
「丞相派我完成一個艱巨的任務,可能會丟掉身家性命,就在明日。」他低低的語調卻引來我內心的波濤駭浪。
那渺不可知的未來,漣漣的淚水滑落,不受控制地轉身抱住了他,止不住地呢喃。「王圖,讓我陪陪你……讓我。」
他吻干我的淚,一一的,動作是那般緩慢,那般輕柔。
夜晚的風帶著清甜的香,醉人。
王圖被繩捆索綁押人大牢,被叛處死刑,侯令斬首示眾。
我惶然,他是因我而錯過完成任務的最佳時間,是我,還了他。
跪在曹操面前。我顯的如此蒼白無力,只能反覆地講:「來鶯兒願代王圖一死……」
「為何?」
「來鶯兒愛上了王圖,原代王圖一死。」說畢,我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額頭的皮擦破,空氣中有淡淡的血的味道。
曹操輕微地擰起眉宇,「夠了,我答應你,不過你得在一個月內訓練出一個小型歌舞班。」
笑顏展開,雙眸熠熠,「謝丞相成全,」
也許第一次有了目的,我不知疲憊地訓練七位如花的女子。她們翩翩的舞姿,回想起我的過往,泛酸。
潘巧兒曾勸我,「來姑娘,小心累壞身子。」
我搖搖頭,獄裡還有一個我愛的人等著我去救他。
風和日麗,我撐著羸弱的身軀,邁著碎步,穿過條條曲徑來到曹操跟前,「丞相,小女子已經完成你的要求。」
曹操背對著我,我看不到她的神情,翠竹簌簌地發出有音律的聲音,「其實你可以不用死。」
我輕笑,幽幽地道,「天下哪有這種道理,身犯重罪可以逍遙法外,不但本身難以自處,丞相又如何統御群下;再說賤妾有負丞相厚恩,也無顏苟活人世。」
默然良久,曹操歎了口氣,問道:「你想不想與王圖再見一面?」
握拳,指骨節分明,微咬住下唇,「當我決心代情人一死時,我與他的情感就已經圓滿地結束了,相見無補於事,不如不見1
神傷。
「等我放了王圖後,再通知你吧1
我鄭重地向曹操行了跪拜大禮,轉身而去,去得那樣堅決,去得那樣坦然,甜美的笑綻放。
曹操面前站著王圖,「王圖,你可愛過來鶯兒?「
王圖愣了下,」丞相,她原來可是一青樓女子,我只是逢場作戲,並無真正愛情可言。「
曹操火冒三丈,一腳踢倒王圖怒斥,「你這畜生0
放眼,那癡情女子已斷然了結香魂,淚,流。
風絮飄殘已化萍,蓮泥剛倩藕絲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