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空權理論的奠基人:意大利少將杜黑
杜黑,1869年5月30日出生於意大利南部瀕臨地中海的小鎮卡塞塔,從小就接受了嚴格的學校教育。15歲時,杜黑對軍事產生了濃厚興趣,對古羅馬帝國的軍事史進行了深入研究。1887年,18歲的杜黑應徵參加了意大利陸軍,隨後考入炮兵工程學校。1891年,被任命為意大利第一個航空營的營長。1914年,被任命為米蘭師參謀長,晉陞為中校軍銜。1916年,被意軍事法庭判處一年監禁。1918年,意政府為杜黑恢復名譽,先後擔任意大利中央航空管理局局長、航空署主任等職。1920年被晉陞為少將軍銜。代表作《制空權》。1930年2月15日,杜黑因病去世,享年71歲。
1903年12月,美國萊特兄弟成功地進行了首次飛行試驗。歐洲人在得知消息後也在飛機製造方面進行了許多探索。特別是一些有眼光的軍人,急不可待地想要把這個新鮮玩藝用於戰爭。至1909年,已經有少數幾個國家的陸軍開始裝備飛機,準備用於戰場偵察和炮擊效果觀察。這一年,杜黑率先發表了有關飛機的第一篇論文。他認為,飛機用於戰爭將徹底改變戰爭的面貌,引起戰爭革命;戰場上將出現新的軍種——空軍,新的戰爭領域——空中戰場,新的戰爭樣式——空中戰爭,新的軍事學術——空中戰爭理論。他在文章中寫道:「從現在開始,我們有必要熟悉關於空中作戰的概念。所有航空兵部隊必須按照現在支配陸、海軍的類似觀念加以組織……作戰飛機必須能用於空中作戰和對付其他空中武器,而不僅是用於執行特定任務如觀察、聯絡等。
陸軍和海軍不應把飛機看做是只能在特定環境中起作用的輔助力量,而應把它看做是戰爭家庭中的第三位兄弟,空中力量將自動地、不可避免地急劇增長,我們必須習慣於空中作戰思想,要有空中戰爭的觀念。」
杜黑的文章產生了很大反響,有贊同、有懷疑,而更多的是反對和諷刺。特別是大陸軍主義和海軍制勝思想在眾多中、高級軍官頭腦中根深蒂固,他們不可能也不願意一下子轉變觀念,認可一種預想出來的全新學說。不過,儘管杜黑的觀點遭到很多批評與反對,但仍然受到意大利軍政當局部分人的重視,意大利首先在陸軍中組建了第一支航空部隊,並率先在意土戰爭中使用飛機參戰,從而拉開了空中戰爭的序幕。
1911年9月,意大利、土耳其兩國為爭奪殖民地而爆發戰爭。當時,土耳其沒有軍用飛機,意大利擁有軍用飛機20餘架。
戰爭爆發後,意大利出動9架飛機組成一個航空隊參戰。10月23日,航空隊隊長皮亞特首次駕機飛往土耳其陣地上空進行航空偵察,從而揭開了世界戰爭史上飛機參戰的序幕;11月初,加活蒂少尉又創造性地攜帶4枚各2公斤的炸彈升空,在飛臨土軍上空時把炸彈扔了出來,從而開創了空中轟炸的先河。寥寥無幾的飛機取得的戰果令意大利陸軍十分振奮,翌年,他們又派遣了35架飛機組成第二航空隊參戰,並開創了夜間空中偵察及夜間轟炸的記錄。
意大利航空隊為意大利贏得戰爭的勝利作出巨大貢獻。杜黑更加深信,飛機必將成為未來戰爭的主宰,空中戰場必將成為戰爭勝負的決定性戰場。鑒於飛機在意土戰爭中的表現,1912年6月,意大利政府決定,組建一個航空營,任命杜黑為該營營長。
這個任命為杜黑實現他的抱負帶來了希望。他一邊參加飛行訓練,一邊潛心研究空中作戰理論。為了使航空兵的戰鬥行動有所遵循,杜黑主持編寫了戰爭史上第一本航空兵作戰手冊。
然而,在那個時代,戰爭仍是以陸地和海洋為戰場,陸軍主導論,步兵決勝論和制海權理論在軍事界佔據著主導地位。許多高級指揮員對制空權理論根本不屑一顧。因而,杜黑的努力並不為上級所賞識,相反還時常遭到他們的無端指責。為此,杜黑非常不滿,常常在公開場合指責陸軍部的官僚們沒有洞察未來的戰略眼光,不能根據未來戰爭的需要發展航空兵。陸軍部認為,杜黑的言論嚴重違背了他們的既定政策,損害了他們的權威,因而解除了杜黑的航空營長職務。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意大利於次年向奧地利宣戰。杜黑被重新任命為米蘭師參謀長,軍銜晉陞為中校。不久,又被調到總參謀部任職。眼界的開闊使杜黑對戰爭有了更全面、具體的瞭解。他認為,意大利陸軍和海軍應作為防禦力量,而把空中力量主要用於進攻,摧毀敵人的軍事設施、工業體系、軍隊及其人民的戰爭意志。杜黑主張,組織500架左右的轟炸機部隊參戰,轟炸奧地利軍隊後方以取得戰爭勝利。但杜黑的主張未被採納。1916年,因他在寄給意大利內閣成員的備忘錄中尖銳地指責意軍統帥部和總參謀部的作戰指導錯誤而激怒了總參謀長,杜黑被送交軍事法庭判處一年監禁,不久,又被勒令退出現役。
1917年10月,意軍在卡波雷托戰役中慘敗。事實證明,杜黑當初的指責是完全正確的。於是,意政府於1918年為杜黑恢復名譽,並任命他為意大利中央航空管理局局長。幾個月後,新上任的意軍總司令把杜黑重新召回軍內,任命他為國防部航空署主任。但杜黑覺得受到各方面的制約太多,難以展開工作,上任不到5個月即辭去官職,再次潛心於制空權理論的探索研究。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經驗表明,無論是在陸地還是海洋,空中力量佔有優勢的一方才能掌握主動權,反之則會陷入被動。各國在戰爭中充分認識到了航空兵的重要性,因而都大力發展航空兵。在整個一戰期間,敵對雙方投入的軍用飛機多達10萬餘架,同時,飛機的戰鬥性能也在實踐過程中得到不斷增強。1920年11月,意大利最高軍事當局經過認真審議,正式承認杜黑的理論,陸軍部出版了杜黑的理論著作,並晉陞杜黑為少將軍銜。於是,軍事學術史上的輝煌著作《制空權》問世了。
在《制空權》一書中,杜黑認為,飛機用於戰爭將徹底改變戰爭的面貌,是戰爭發展史上的重要轉折點,戰爭的主要特性必將與以往任何戰爭根本不同。他認為,由於出現飛機這種新式武器,戰爭的影響範圍將不再限於地面大炮的最遠射程之內,而將在交戰國數百英里的陸地、海洋範圍內直接感受到。安全和平靜的生活區域不再存在,作戰也不再局限於戰鬥人員。相反,戰場已擴大到交戰國整個國境,全體公民都將成為戰鬥人員,士兵和平民不再有任何區分。
杜黑認為,未來戰爭中奪制空權絕對重要。掌握制空權就意味著勝利,沒有制空權,就肯定要失敗。杜黑主張,空中攻擊的主要目標將不是軍事設施,而是遠離地面部隊的居民點、工商業設施、重要的建築和交通樞紐等。對付敵人的空中力量,首先不是通過空中作戰,而要通過摧毀對方為空中力量提供補給物資的地面設施和工廠。杜黑指出,建立一支與陸、海軍並列的獨立空軍是絕對必要的;獨立空軍的重要性將迅速增大,而陸軍和海軍的重要性將相對減少。空軍主要由轟炸機、戰鬥機以及少量偵察機組成,是一支進攻力量,不適合於防禦。最好的防禦手段就是進攻,要不顧敵人的進攻而集中盡可能大的力量對敵人發動更猛烈的攻擊。
以上就是《制空權》一書的主要內容。杜黑的研究成果是結合意大利特定的戰略地理形勢以及基於下列設想得出的:飛機作為進攻武器具有無可比擬的潛力;預計沒有能抵禦飛機的有效防禦;對居民區的集中轟炸將摧毀敵方人民的抵抗意志。專著出版不久,杜黑即從軍中退役。
1927年,《制空權》第二版出版。除了重複第一版的內容外,杜黑在其中又增加了一篇文章。在增補文章中,杜黑首先給制空權確定了明確的概念:制空權是一種態勢,即我們自己能在敵人面前飛行而敵人則不能這樣做。杜黑強調指出,不能把制空權與空中優勢混為一談,不存在局部的相對制空權,掌握制空權就是要完全制止敵人的空中活動。
1928年4月,杜黑又出版了專題著作《未來戰爭的可能面貌》一書。在回顧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陸上戰爭與海上戰爭的經驗教訓之後,杜黑進一步強調,航空武器參戰將給戰爭形態帶來根本變化。他認為,航空兵器不是一種改進而是一種革新,一場徹底的革命,為人類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能力。由於這種新因素的出現,戰爭演變曲線由此開始中斷,突然轉向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而幾乎同時出現的毒氣武器給這種演變帶來了更大的轉折,毒氣與飛機的結合比至今使用的任何武器具有大得多的進攻能力。杜黑認為,毒氣必將在未來戰爭中大量使用,禁止毒氣的使用在戰爭期間是不可行的,也是不應該的,戰爭手段都是為了殺人,本沒有人道與非人道之分。一個為生存而戰的人有權使用一切手段。為此,杜黑建議,應建立盡可能強大的、能奪取制空權的獨立空軍,並根據新情況新要求研究各武裝力量之間的配合,要使國家作好充分的準備,能以最小損失粉碎敵人的空中進攻。
1930年2月15日,71歲的杜黑在羅馬去世。半個月後,他生前最後一篇作品《19XX年的戰爭》發表,杜黑通過描寫一場虛構的德國與法、比聯盟的未來戰爭而將其軍事思想系統地貫穿其中,以敘事的形式形象地闡述了他對獨立空軍大規模參戰後的戰爭設想。
杜黑以超乎尋常的敏銳眼光看到了飛機對未來戰爭的影響,並首先系統地提出了制空權理論,從而在世界名將之林佔據了不可動搖的一席。他的著作在軍事學術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對現代軍事理論也產生了重要影響。各國軍事專家把《制空權》與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馬漢的《海上力量對歷史的影響:1660—1783》,並列為軍事科研及軍事工作者的必讀書籍,被翻譯成英文、德文、法文、中文、日文、俄文、西班牙文等多種主要文字。杜黑給制空權下的定義基本反映了制空權的本質,至今仍為軍事界普遍認可,幾十年來,各國軍語對制空權的定義和解釋的實質內容仍沒有超出杜黑的定義。制空權在戰爭中的重要性成為公認的常識。另外,杜黑認為未來戰爭將不再是軍隊之間在戰場上進行交戰,而將成為整個國家全民之間的全面戰爭、總體戰爭,陸海空軍應成為國家武裝力量的整體,為共同的目的相互充分協同。這些見解被實踐證明也是正確的。
然而,在制空權理論的形成時期,飛機還處於初步發展之中,航空兵也沒有形成足夠的戰鬥力。因而,杜黑的理論缺乏充足的實踐基礎,帶有很大程度的預測性、主觀性,有些地方過分誇大了飛機的作用。首先,杜黑強調的是絕對制空權,他不承認空中優勢與相對制空權,認為這是辦不到的,也是沒有必要的。
實踐證明,在主要作戰方向、重要作戰時節的關鍵作戰行動中取得相對的局部制空權,就可滿足其他軍種對空軍的需求,完成賦予空軍的作戰任務。其次,杜黑對空中轟炸可取得決定性勝利的斷言至今也沒發生過,他過高估計了航空兵對平民的打擊效果,同時過低估計了民眾對轟炸的忍耐能力,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空中戰爭理論的影響力和說服力。再次,杜黑貶低了防空作戰以及航空兵、高炮部隊在防空作戰中的地位,他所主張的奪取制空權的手段是片面的。在現代條件下,空中交戰、對地轟炸、對空防禦以及摧毀敵人防空兵器等都是奪取制空權的重要而有效的手段。特別是隨著空軍破壞能力的不斷提高,對空防禦更成為爭奪制空權必不可少的內容之一。不顧自身面臨的空中威脅而一味追求對敵進行猛烈的空中攻擊,必將招致慘重的損失,甚至會徹底失去獲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