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像破壞運動:造成了一百多年劍拔弩張的局面
伊索裡亞王朝的結局很不光彩,繼一名女帝之後,是一系列短命的皇帝和不體統的登基,直到弗裡吉亞(Phrygian)王朝奠基人邁克爾二世(MichaelⅡ)在公元820年成功謀害當時的皇帝為止。而他的家族在公元867年被馬其頓王朝取代,拜占庭在該王朝治理下達到成功的頂峰。存在少數民族或宗教群體的地區設有共治皇帝,以保全朝的完整性。該時期初始階段,帝國內部分歧和困難的主要源頭之一,就如過去經常發生的一樣,是宗教問題。這又往往與政治和地方問題糾結不清,在帝國肆虐成患,拖慢了復原的速度。
聖像破壞運動是其中突出的例子,造成了一百多年劍拔弩張的局面。聖徒、聖母和上帝本人的畫像及雕塑,已成為正教會潛心崇拜和布道的重要工具之一。古代晚期,此類畫像或聖像在西方也有一席之地,但當時它們佔據了正教教堂的特殊位置安放在神龕內或畫在特殊的屏布上展示,供信徒瞻仰和冥思。它們的意義遠甚於裝飾,因為其安置方式傳達了教會的教導,而且如某著者所言,提供了「天堂與人間的交匯點」,虔誠的信徒身處聖像之間,可以感到被整個不可見的教堂所包圍,被逝者、聖徒和天使,被基督和聖母所包圍。聖像創作要專注於如此炙熱的宗教情感,能在繪畫或鑲嵌畫領域創造若干拜占庭(以及後來的斯拉夫)藝術的最高傑作也就完全不令人驚訝了。
6世紀,聖像已成為東方教堂中顯赫的存在。接下來的兩個世紀,人們繼續對聖像報以崇敬,在很多地方,向它們祈禱的人越來越多,但隨後其使用遭到質疑。有趣的是,在此之前,哈里發剛發起一場運動,反對在伊斯蘭宗教儀式中使用畫像和雕像。但也不能因此推斷聖像破壞運動的理念來自穆斯林。聖像批判者聲稱它們是偶像,使本應獻給上帝的崇拜誤入歧途,被凡人的造物所奪;他們主張破壞或抹除這些聖像,並拿起石灰水、刷子和錘子展開堅決的行動。利奧三世支持這些人。關於帝國當局成為聖像破壞運動後盾的原因仍有很多不解之處,但利奧的行為是基於各方主教的建議,而且阿拉伯入侵和火山噴發無疑可以作為上帝不滿的證據。因此,公元730年頒布了一道敕令,禁止在公共崇拜場所使用畫像和雕塑。隨後,抵制敕令的人遭到迫害。在君士坦丁堡,執行的效力始終比其他行省要明顯。
該運動在君士坦丁五世治下達到頂峰,並獲得公元754年主教356會議的批准。迫害更為猛烈,出現了殉道者,尤其是在修士當中,他們通常比世俗教士更狂熱地捍衛聖像。但聖像破壞運動始終要依靠帝室的支持,在下一個世紀也出現了起伏和反覆。在利奧四世及其遺孀「伊琳娜(Ireneiconophile)奪回一定空間,不過壓迫行動又隨之反彈。直到公元843年,大齋期(Lent)的第一個週日,聖像最終得到平反,這一天至今仍是東方正教會所慶祝的節日。這段異常時期包含什麼意義?有一種基於實用主義的解釋,稱基督徒崇拜聖像的行為令促使猶太人和穆斯林改教的工作更為困難。不過這還不能充分解決我們的疑惑。同樣,宗教紛爭不能脫離宗教以外的因素,但終極原因可能是出於某種宗教審慎意識。考慮到東方帝國發生的神學爭議中經常表現出的狂熱態度,這場辯論會染上怨恨和敵意也就不難理解了。有關藝術或藝術手法的質疑沒有出現:拜占庭不是一個會為此起爭執的國家。
革命者的感受才是問題的焦點,他們認為希臘文明對聖像的極端崇拜(相對而言是最近發生的)墮入了偶像崇拜的泥淖,阿拉伯人入侵的災禍是上帝震怒的第一聲轟雷;而此時,如果有一位像《日約》中的以色列王那樣虔誠的國王來打破這些偶像,就還來得及拯救萬民於罪惡的深淵。對於一種感到自身陷人絕境的信仰和精神世界而言,事態就更容易朝這一方向發展。值得關注的是,聖像破壞運動在軍隊中尤其強勢。另一個有所啟發的事實是聖像往往以當地聖徒或聖人為原型,而取代他們的聖餐和十字架卻是統一的、簡單化的象徵物,這多少預示了拜占庭宗教和社會從8世紀起將呈現出的同質化新形態。
最後,聖像破壞運動的成因也有一部分來自怨氣。過去很長一段時期中,輿論一直有利於那些在布道中給予聖像如此顯赫地位的修士。因此,聖像破壞運動不僅是為平息上帝怒火而採取的深思熟慮的舉措,也是代表中央集權的皇帝和主教對地方教士、獨立城鎮和修道院、聖人密宗團體的反擊。聖像破壞運動冒犯了很多西方教會人士,但比此前的一切事件都更清晰地表明了正教與拉丁基督教之間的鴻溝已大到何種程度。由於拉丁文化被日耳曼人掌控,西方教會也發生了變化,慢慢遠離東方希臘教會的精神。聖像破壞運動者召開主教大會,冒犯了早已譴責過利357奧支持者的教皇。皇帝插足關乎信仰的事宜,令羅馬教廷戒心頓起。於是,聖像破壞運動進一步加深了基督教世界兩部分之間的分歧。
在小編看來文化差異已非常廣泛和普遍這不奇怪,因為從拜占庭走海路前往意大利要兩個月,而陸地上則有斯拉夫各民族像楔子一般鍥在使用兩種語言的文化之間。東西方在官方層面的接觸不可能完全斷絕。但歷史在這方面也創造了新的分歧,特別是公元800年,教皇將一名法蘭克國王加冕為「皇帝」。這對主張自己才是羅馬傳統繼承人的拜占庭不啻是一種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