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前世見過你

我的女朋友曉曉從前總喜歡反覆問我同一個問題：“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我每次都會深情地作回憶狀，然後告訴她，第一次見她，我就覺得她似曾相識，很面善，只是絞盡腦汁也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曉曉說，是啊，為什麼我也有同樣的感覺，莫非我們真的見過面。

然後，我和她推斷了一下之前兩人遭遇的可能性，可是，我們都認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這樣說來，如果見過，也只能是在我們的前世了，或許，上輩子我們不僅熟識，而且還曾是有過一段淒美愛情的情人。

所以我們倆就沉浸在我們上輩子的愛情裡，我們不再覺得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戀人，我們為我們的愛情找到了充裕的淵源。

於是，我們很多時都會利用我們的想像力去追憶我們的前世，彷彿兩個因為一場浩劫而失憶的人，希望從對方眼眸的一汪湖水裡看見那個遙遠的夢幻般的前世映像。

時隔多年，當我重新想起我和曉曉一起編織的這段愛情謊言時，我也開始懷疑起大多數愛情的真實性。當年，那個子虛烏有的前世故事，竟然為我們營造起了美麗的愛情天堂，我們那時就像兩個傻瓜，都曾鐵定地相信我們自己虛構的一切。

而後來我們才慢慢發現，我們只不過是兩個自私的人，我們都只知道獲取，卻不懂得給與，我們都只期待對方給自己帶來快樂，唯獨欠缺了為對方不顧一切的那種犧牲精神，而在我們先前的想像裡，我們還一直自認為可以做到。雖然我們都覺得在我們的前世也許虧欠著對方，可是我們在今生誰也不願意豁出一切去償還，在我們的患得患失和躲躲閃閃間，我們開始醒悟，也許自己遭遇的這個人不僅不是前世的情人，更有可能是前世的仇人。

曉曉後來說，遇到你是我今生的不幸。而我更以為，像我和曉曉這樣的組合，縱便捆綁成夫妻，恐怕也終究要離散。

即便和曉曉分手了很久，我的耳邊仍會時不時地聽見她那樣反覆地問我：

“你想想，我們第一次見面在哪裡？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究竟想到了些什麼呢？”

我們從前就曾這樣不斷地重複著這話題，彷彿必定要讓我們的故事回到開初，才能激起愛的感覺，可是美麗的幻影般的開場以後，故事其實是那樣的蒼白沒有生命，直至那個令人頹喪的枯萎的結局。

所謂的前世其實壓根就是一段美麗的謊言，至於下輩子是否誰還記得誰的歌謠，也只有留到愛情再一次病入膏肓的時候才能深情地唱出來了。